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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戩 (一)

  關于教授誰人,嬴政并沒有太多的顧慮。

  因為無論教授誰,一時半會兒都不會有什么成效。

  反而,這些被教授了知識的人,如果沒法兒好好管控,甚至會變成一種負累和阻力。

  扶蘇坐在一邊,吃著烤得恰到好處的狗肝,聽著父親與伯父兩個講著自己所聽不懂的話,有心想要插嘴吸引注意力,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一時有些糾結。

  秦喜就沒有這個顧慮。

  “父王,你叫我問城中貴族找的方士,我已經找了一百多人來了,找他們有什么用啊?”秦喜好奇地問。

  扶蘇眼前一亮,立刻邀功:“對啊對啊,這些人多半還是我找的呢!”

  鞠子洲眉頭一皺。

  嬴政笑了笑:“這些稀奇古怪的角色,總有些叫人意想不到的用處的。”

  “你說對吧,師兄?”

  鞠子洲遲疑:“或許有些用處。”

  但是,有什么用處呢?

  方士不是煉丹求長生不死的嗎?

  鞠子洲謹慎地沒有開口發問。

  于是嬴政也就不解釋。

  他如今的一些行事,已經叫人看不懂了。

  “那父王,你答應了我的呢?”秦喜眼巴巴看著嬴政。

  嬴政嘆息:“就那么想找這些東西嗎?”

  “非常想!”秦喜小雞啄米一樣的點頭。

  “什么?”鞠子洲心中有些不妙的預感。

  “我應了他的,叫他幫我找些方士,我為他向你問一問似面粉那樣的能夠炸開來的東西…”嬴政搖頭:“先前為他尋了一些醫師,但那些人以合藥的手段去幫著做炸物,一無所成。”

  “這樣啊。”鞠子洲無奈:“就那么想要那種危險的東西嗎?”

  “嗯嗯!”秦喜毫不遲疑。

  這個年歲的男孩兒,總是熱衷于酷炫的聲光效果的。

  而在這個年代里,符合條件的,就只有炸藥。

  “伯父,你就幫幫我吧。”秦喜纏著鞠子洲。

  嬴政笑吟吟看著,并不發表意見。

  鞠子洲想了想,推脫道:“等以后有機會吧。”

  “好!”秦喜聽到肯定的答復,歡喜無比。

  扶蘇眼珠子滴溜溜轉著,忽而問道:“爭流大兄怎么不來呢?我還打算讓他教我為父王處理政事呢!”

  嬴政臉上笑容戛然而止:“這話不是你母后教你的吧?”

  扶蘇縮了縮頸子:“這是我自己的想法。”

  “果然不是你母后的主意。”嬴政揉了揉眉心:“這群楚人吶!”

  鞠子洲嘆息:“急什么呢?”

  楚人急的是太子之位。

  大家都覺得,這當該是扶蘇囊中之物。

  然而鞠子洲撿來的那個叫做爭流的賤人實在惹眼。

  他甚至已經幫助嬴政處理政事許久了!

  這如何能讓人不急?

  盡管大部分人的理智都明明白白的指導,爭流是沒可能成為太子繼任秦王的。

  可萬一呢?

  萬一再出現什么幺蛾子,那又該怎么辦呢?

  大家都想要一個確定的太子,以便投資。

  而嬴政的想法…

  誰知道嬴政怎么想?

  “算了,不提這個…”嬴政搖頭:“暫且讓他們急一急,沒壞處。”

  扶蘇乖巧地坐著,時不時偷眼看看嬴政,不敢再說什么。

  胖虎打了個呵欠。

  嬴政吃了些肉食,對著鞠子洲說道:“師兄,你去一趟楚國吧。”

  “什么?”鞠子洲一愣。

  “去一趟楚國,幫我把荀況擊敗。”

  “什么意思?”鞠子洲遲疑。

  這是明顯的想要把自己支開。

  但是,目的呢?

而且連個借口都不給的嗎  “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是要被因循守舊、抱殘守缺的人謾罵和抵制的。”嬴政一本正經說道:“所以無論是六國人杰,還是別的什么人,有的選的情況下,都不會選擇來投效我們。”

  “而你要做的事情,就是與荀況辯經,正面擊敗他。”

  “屆時,我為你造勢,我們一面手握利益,一面手握名聲,如此,便可招攬一些民間的士子為我所用。”

  這是要爭奪話語權。

  鞠子洲緩緩點頭:“好吧,我盡量。”

  “我可派人保護你。”嬴政笑了笑:“希望師兄要贏得漂亮。”

  “但愿…”鞠子洲憂心忡忡。

到底是要做什么,才會在這個關口將自己支開  “師兄放心。”嬴政為鞠子洲斟酒一杯:“法都已經確立下來了,造反的人都沒有因‘秦王’心情判殺,而是依法處置,更有什么可以叫我突破法的約束的呢?”

  鞠子洲點點頭,覺得這話說的也有道理。

  ——以造反那么大的事情作注腳為法律賦權,之后再突破法律,那么先前所積累的一切就都被否定了。

  這其中得失,嬴政是最明白的。

  理所當然,不會有什么變故。

  可,話是這樣說,鞠子洲心中總有幾分愁緒和不祥的預感。

  但,抓不住癥結。

  “我先回去了。”酒足飯飽,鞠子洲告了辭。

  與荀況正面辯論,是一件大事。

  而且,這件事情只是被拿出來把自己支開的事情。

  那么后續嬴政要做的事情一定比爭奪話語權還要重要。

  在既定的法律框架之下,他能做什么呢?

  鞠子洲需要仔細思考,并且有所準備。

  但…他是沒有權勢的。

  從一開始,嬴政就有意的將他鞠子洲與具體的權勢分割開。

  這是一種保護,更是一種變相的圈禁。

  鞠子洲本來以為沒什么。

  可如今,他才感覺束手束腳。

  然而,已經遲了。

  鞠子洲回望秦宮。

  幢幢燈影。

  “趙高。”吃飽喝足,嬴政沒有休息。

  才入夜而已,嬴政的作息里,這時候就不是休息的時間。

  “陛下。”趙高規規矩矩地跟隨,腳步聲細微,但可以分辨。

  “你統兵的能力,自己心里已經有數了吧?”嬴政問道。

  “奴婢已經有所自知。”趙高苦笑。

  什么統兵,什么戰功,什么縱橫捭闔。

  趙高如今已經不抱希望。

  自己的能力極限在哪里,他自己是很清楚的。

  這次沒被那些兵士殺了,只怕都是他們敬畏秦王政,才有所收斂。

  “有些自知之明就好。”嬴政看著天上明月:“你是有些能力的,只處理簡單的事情,你可以辦的比誰都好。”

  “之后伐韓,記得這一點,你就不會有事。”

  “陛下?!”趙高一驚。

  還要我統兵?

  “該見見血了。”嬴政笑起來:“新法有了信任基礎了,接下來,就需要用血來鑄就它的威嚴。”

  “就用,韓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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