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呼吸的時間里,某一個不知名個體的全部世界崩塌。
而后,是一個又一個,前赴后繼。
魏人被驅趕著,以血肉之軀,沖撞秦人的陣伍。
他們高聲吶喊著為自己壯膽,同時手中千奇百怪的武器揮舞,帶動了全身的力氣。
秦兵們有一些緊張,舉盾的士兵雙手握持盾把。
一張新式的秦盾是很沉的,加上又要承受敵人全力的進攻,他們的承壓更是難以想象的重。
新式的鋼制戰戈刺戳,盾牌隨之向上舉,格擋住對方武器進攻的同時,讓出空隙。
于是同伴的戈便將距離最近的來犯者戳透。
人體在質量極差的鋼面前,脆弱得如熱鍋上的豬油凝塊,一捅即穿。
然而這種穿透其實并不能立刻致死,于是盾士一腳踹出去。
收腳的時候,一根頭上帶著點鐵的木耒朝著他的腿砸了過來。
力大勢沉,這一下,連空氣都跟著發出尖嘯。
“鐺”
一聲金鐵交鳴,鋼戈的橫刃背面留下了一個細小豁口,而木耒上的那一點的鐵頭徹底崩裂。
是一邊的隊友將這一擊格住了。
立刻,另外一桿戰戈刺了出去,將這名攻擊者刺穿。
盾士得以安全收回了腳,于是手中盾又落下來,
盾士得以安全收回了腳,于是手中盾又落下來。
戰戈收回,敵人粉紅的血肉翻了出來,鮮艷的血汩汩涌出。
這敵人立刻丟掉了手中木耒,無助地無助自己的傷口,用力按壓,試圖將創口堵住,不使血液往外流,同時腳步不住向后退去,下意識想要找尋安全的處所。
然而他很快便被身后想要向前沖的同伴推倒。
同伴們踩著他朝著秦人的陣型沖過去。
一腳,一腳。
他還沒死,于是得見了踩過了他的同伴們一個個像是排隊約好的一樣,機械地揮動武器,發起進攻,然而攻擊被巨大而堅固的盾牌擋住,而后身體被秦人刺穿,最后被身后的自己人推倒,推開。
像他一樣。
他想說點什么。
然而腹部傳來劇痛,于是僅存的理智被痛苦扎透,嘴里發出痛苦的哀嚎。
轉眼之間,秦人已經殺死了七八人了。
而他們自身,除了體力消耗劇烈,箭矢消耗三只,沒有人員傷亡。
——雖說是被數倍于自己數量的敵人包圍,然而秦人們所處的位置是糧倉,而且是糧倉門口,于是他們所需要防守的方位,其實就只有面前這一處而已。
且,即便是面前,甬道狹窄,他們一次性所需要面對的敵人,也沒有幾個,只是三四個而已。
而這三四個敵人,無論力量、戰斗經驗、還是裝備,都遠遜于他們。
盾士放棄副武器,專心舉盾防守,而戈兵手持新式鋼戈專司刺戳,身后一個弓手同樣放棄副武器而專心射箭。
這樣的陣型,在此環境之中,幾乎不可能被正面沖垮的。
魏人在他們身后叫囂著的人的催動之下,又沖了一次。
結果依然是失敗。
他們又留下了四個捂著傷口倒在地上哀嚎的人。
于是剩下的人便不敢再發起沖鋒了。
沖了三次,全部失敗,沖在最前面的人,基本上都沒了活路。
這樣的形勢足以摧垮這些原本就沒有什么抵抗心理的魏人的一切信心。
于是,他們開始畏縮不前。
無論身后的聲音如何的叫囂,他們都不肯再度發動沖鋒了。
于是局勢陷入僵持狀態。
三名秦人盾士舉著盾,齊齊對視。
他們的胳膊都已經酸軟,沒了力氣了。
農會的精兵,出發時候配備的便是秦國最新式最優良的武器,這些武器,用量是很足的。
足夠的物料,除了為武器堆出了優良的性能,也給這些武器加了一份不大不小的副作用——沉重!
無論是戰戈,還是盾牌,都是如此!
久舉盾牌,胳膊更容易酸軟無力。
但三名盾士都不敢將盾牌放下休息。
這是戰場,不是家里,尤其,他們現在與魏人僵持了。
更是不能露怯的時候,一旦露怯了,教魏人們覺察他們的虛弱,魏人們便會涌上來,將他們這些侵略者殺死!
所以,只能硬抗。
秦人這邊不好過,圍著他們的魏人更不好過。
有了前面幾次沖鋒,同伴以命換來的教訓,剩余的魏人們心里得到了一個簡單實用的結論——我們打不過秦人,沖上去就會死。
有了這個結論,他們接下來的行為,也基本上就有了方向。
首先,不能沖上去跟秦人戰斗,其次,躲避秦人追擊。
身后的小貴族仍然叫囂著,甚至以皮鞭鞭笞距離自己近一些的魏人。
魏人們寧愿承受這位貴人的鞭笞,都不敢沖上去與秦人搏殺。
沒有誰是純粹的傻瓜,即便是聽貴人的話,沖了上去,也不會有什么戰果,即便真的打敗了秦人,貴人也不會兌現他的那些許諾。
所以無論如何做,都不會得到任何的利益回報。
那為什么還要去拼命呢?
躲開這些兇殘的秦人不好嗎?
魏人們面對著秦人,不約而同地開始向后退了。
一步,一步。
貴人十分生氣。
不向前沖鋒還可以理解,還可以說是在觀察敵情,找尋秦人的弱點。
但,向后退則就純粹是想要逃跑了。
貴人完全無法接受。
“你們這群賤人,蠢貨,沖啊,去殺了那群秦人,彼輩不過十人而已,汝等卻有六十人之重!我是讀過兵書的,我精通用兵之道,聽我的,你們的人數是他們的五倍、六倍,只要你們肯沖,他們一定打不過你們的!”貴人這樣的叫喊著,手中皮鞭揮舞。
生羆聽著了對方的叫喊聲,心頭微動。
他不懂什么兵法,但是此時…
他心中生起了一個想法。
不過…
生羆咬了咬牙。
忽而,他想到了,自己等人并不是單獨的一個什,他們是一個屯一塊來的。
于是…
生羆咬牙說道:“二三子,聽我號令,緩緩前進!”
兵士們齊聲呼了一聲“唯”。
他們沒有質疑,沒有遲疑,沒有懷疑。
他們是農會這個集體養出來的,他們彼此互相認識,訓練時候有著深厚的交情,他們一齊在王二五百主的帶領下為國征戰、為太子政征戰,他們是生死與共的,是一體的。
于是他們聽從命令,維持著陣型,緩慢的前進著。
魏人們見到這一幕,于是開始緩步后退。
他們的后方,貴人也被逼著向后退。
但他很不甘心,于是鞭子揮動,鞭笞頻率越來越高。
秦人越往前進,魏人們心中越發惶恐了。
某一刻,他們中的某一個終于承受不住心理壓力,轉身背對秦人,想要奪路狂奔了。
然后,是一個又一個。
貴人想說些什么,臉上的驚怒真真切切,完全無法作假。
然而很快,這份真真切切,就變成了栩栩如生。
一個被攔住逃命路線的魏人揮動了手中的菜刀,只一刀,便將這位貴人砍翻。
而后,一只腳,兩只腳,無數只腳踩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