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
白夜一眼望去,已是十年。
十年的時間,可以讓幼苗成為參天大樹,可以讓相親成為錫婚之約,也可以讓整座城市風云劇變。
可為什么,唯獨這顆心,卻丟不掉十年之前的痛。
在這十年之中,每日每夜,他都會想起傻子妹妹拼命逃跑的身影。
在他的腦海里,那個小小的身影隨著時光的變遷而漸漸長大,她迎著陣陣海風,搖曳著公主裙在海邊奔跑,衣袂紛飛,長發飄飄。
最終,她消失在了海邊。
即便是她那水中的美麗倒影,也在頃刻間化為漣漪,海鷗點水,一觸即碎。
但白夜堅信,妹妹始終還在這座城市之中。
他只剩妹妹這一個親人了。
他下定決心,一定!一定要找到她!
白夜從不喜歡旅游,但為了妹妹,他開始天天旅游。
這次,他登山云海。
結果半路上下了大雨,他就只能沿著原路返回,準備在山腳下的旅館避一避。
行走途中,遇到三個年輕人。
一個紅毛,一個白毛,還有一個綠毛。
三個人肩并肩,就簡單的組成了葬愛一族。
只聽見他們有說有笑。
“真是開心啊,本來和一個小妞在山頂上約會呢,結果下雨了,這倒成全了我們會在旅館見面,哈哈哈,看來這就是天之美意啊。”
“那個妞,咋樣?”
“長得還挺帶勁的,不過沒有三年前的那個傻妞有感覺。”
“你一說三年前的那個傻妞,嘿,我還真的想起來了,別看她傻乎乎的,可她長得漂亮啊!關鍵我們說什么,她就做什么。”
“哈哈哈,挺懷念那個傻妞的,無條件的信任我們,她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傻的女人了!”
“她本來就傻,腦子本來就有問題,要不然她早就報警了。”
白夜趕上去,打斷他們的話語:“哥們,等一下。”
“怎么了?”
那三個人年輕人回頭。
“哥們能不能幫我送我一程?把我送到山腳下的旅館?這大雨太大了,路太滑,我坐著輪椅不方便。”白夜一臉煩惱的說道。
三個人并不怎么好心,于是掃興的轉身就要走。
“我可以給你們錢!”白夜從錢包之中掏出幾張一百塊錢,晃了晃,“事成之后,我還會再給你們錢的,請你們放心,我說到做到。”
看到是錢,幾個哥們就樂意了。
“行吧,我們哥幾個就送送你,反正順路。”收了錢之后,他們也是立即成為了好心人,推著白夜朝著山下走去。
到了旅館,白夜也按照之前的約定,分別給他們兩百塊錢。
但是,他們還嫌不夠。
“怎么就這么點?你糊弄誰呢?打發叫花子呢?”白毛吼道。
“對不起,那我再多加點。”
白夜就從錢包里又掏出了六百,分給了他們三個。
就在打開錢包的同時,他們三個人的眼光,頓時亮了。
沒想到,他的錢包,竟然裝著一沓厚厚的紙幣!全都是一百塊錢的那種!
但他們也只是看看,沒有多說什么,走到柜臺前辦理房間。
紅毛和白毛是一樓。
綠毛和約會的女孩是三樓。
辦理了房間之后,他們并沒有著急走,而是目光聚集在了白夜的身上。
白夜默不吭聲,交了錢,給的房間是九樓。
“九樓?請問這位小姐,你們的旅館有電梯嗎?”白毛問。
“沒有。”柜員答道。
“沒有啊,那這小子上不去啊。這樣吧,小子,我們把你送到九樓,你再給我們點服務費如何?”白毛為了掙錢,也是費盡了一切心機。
白夜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好啊,謝謝你。”
于是,白夜就被送到了九樓房間門口,給了錢之后,白毛就走了。
關上門,已是深夜。
天一亮,旅館外面就停靠了很多的警車。
昨天入住的所有旅館一律都不準離開半步。
因為昨天晚上,發生了三條命案。
分別是一樓的紅毛和白毛,三樓的綠毛。
他們三個人分別都死在了各自的房間里。
而誰的嫌疑最大呢?
從昨晚的入住監控上來看,紅毛,白毛和綠毛這三個人入住的同時,還有一個殘疾人。
警方就找到了白夜。
結果剛打開門,就發現白夜躺在了一片凌亂著碎紙幣的血泊之中。
搶救的同時,警方立即確認了白夜的確是個殘疾人。
白夜醒來后,他的全身上下已經纏繞著白色的紗布。
警方就在病房里問話,白夜知無不答,詳細的敘述了當時的情況。
說一個蒙著面的人闖進了自己的屋子,說是要搶錢,他拒絕了,就與歹徒死命相爭,結果手上,腳上,身上都有刀子割破的傷痕,因為大量流血過多,才昏迷了過去。
敘述的情況并不能夠成為證據,但經過根據三個房間的現場分析來看,現場留下的痕跡,并不屬于白夜,而且他是個殘疾人,根本無法跨越三樓,一樓,而后又悄無聲息的躲過每一層的監控回到九樓的房間里的。
而從每個樓層的走廊來看,并沒有發現過多的輪椅印,而且,的確是有一雙陌生的腳印踹開了白夜的房間,至今陌生人的腳印還印在門上,門被踹到的位置陷裂有痕,可想這是歹徒的腳步。
綜合各個方面來判斷,盡管白夜和三名死者有著同時入住的關系,而且還有著金錢交易的關系,但他并不是嫌疑人。
白夜搖著輪椅,一臉疼痛,沮喪的走出了旅館。
走到門外,他抬起頭。
眼前的半空,陡然浮現出了三年前的畫面。
流浪的街頭,他和她相遇。
他,事業有成,衣服整潔,氣質昂然。
她,抱有一女,污頭蓬面,精神失常。
“妹妹,是你嗎?”白夜顫抖的伸出手,想要輕撫一下她的臉龐。
“寶寶,不哭,不哭哦,不哭,不哭哦。”
妹妹搖頭晃腦,輕輕的拍著懷中破涕成聲的嬰兒。
嬰兒大哭大鬧,無法入睡,明顯有問題。
白夜伸出手,發現嬰兒腦袋發燙的不行。
“妹妹,她發高燒了,得趕緊去醫院打針。”白夜說。
可妹妹沒有理他,似乎是根本就聽不到白夜的言語,她走了,嘴里還不停的哄著,“寶寶,不哭,不哭哦,寶寶,不哭,不哭哦。”
白夜愣的出神,連忙追她。
可身后卻有個街坊鄰居笑道:“追啥追啊,她一個傻子,她連孩子的爸爸是誰都不知道,更別提會照顧孩子發燒了。”
“什么意思?”白夜問。
那大媽嗑著瓜子,指著腦袋:“她這不好使,根本不知道男男女女的事情,有個男的欺負了她,完事提著褲子就跑了。”
“草!”白夜不由得心生怒火。
大媽繼續說道:“你知道她整天給孩子喂的啥嗎?連個奶都不會喂,整天讓那孩子吃生的白菜根,那些白菜根還是在雞圈里搶出來的。”
“現在這孩子活不長了,渾身都是病,就算治好了發燒也沒用,再說了,誰給她打錢啊?免費治病,醫生都不愿意鳥她。”
“我給她打錢!”
白夜心中很不是滋味,真的是沒有想到這幾年的妹妹,還真的傻了。
盡管被人欺負,但這樣傻的妹妹,還能夠活到現在,也算是萬分幸運了,至少也給了白夜心中一份的藉慰,只要她人還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想著,他就不由分說的搖動輪椅,奮力追著妹妹,“妹妹!等我!等我!”
可是最終,還是晚了一步。
妹妹走的方向是一望無際的田地。
白夜去追,可地面上都是莊稼,坑坑洼洼的不說,土地也剛澆過水,一片泥濘,濕的不行。
輪椅剛滑進去,就陷進去了。
可是這并不能夠阻止白夜去追上妹妹的決心。
他從輪椅上爬下來,拖著兩條殘廢的腿,雙手奮力的往前爬。
等到他快要追上的時候。
“撲通。”
妹妹抱著孩子,掉進了冰冷的水井里。
“妹妹!妹妹!”
白夜錯愕大喊,爬的更快了。
他痛苦趴在井口,望著下面的井水。
一片平靜,死寂。
再也沒有了任何的動靜。
流下的一滴滴淚,卻是讓井水泛起了層層愛恨分明的漣漪。
旅店門外。
警車成群,刑警結隊。
警戒線布滿天地之間,他們還在竭力搜查兇手。
“妹妹,我給你報仇了。”
沮喪的白夜抬頭,望著蔚藍的天空,臉上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陽光格外刺眼,明亮,連黑暗都被灼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