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舍離自打從半山閣重生蘇醒以來,憑借經驗豐富、學識廣博、心性強大狠辣。一路走來無論遇到何等險境,始終都能沉著冷靜應對。
然而此時此刻,他心底卻說不出的格外慌亂忐忑。
莫叔與青芽畢竟只是普通人,若老宅前幾夜已被大量邪祟異類盤踞,他們二人怕是也難…?
初世里他自身弱小惶恐,根本來不及趕回故鄉保全他們。以致后來每每想起,都會郁郁寡歡許久。這份遺憾愧疚埋藏心底,哪怕經歷三世轉生,依然未曾稍減。
今世有幸重生到神山蔽日,暗世開啟之前。又尋到機會萬里傳送,及時趕回故鄉。滿心想著此番,終于能夠彌補曾經最大的遺憾。
可若是他們此時就已被…?段舍離想到這里,簡直不敢再繼續深想下去。
他表面依舊穩步向前,可雙手竟然止不住的微微顫抖,腳下步伐也愈加沉重。踩在老宅鋪地的青色石板上,發出如同悶鼓般的“咚咚”踏地巨響,幾乎每步都要踏碎一塊石板。
身后虞有年、過文亭兩人皆是人精,很快便覺察到少東家情緒有異。可再瞧瞧段舍離陰沉鐵青的臉色,明顯不是詢問緣由的好時機。兩人彼此對望一眼,老老實實跟在身后沉默前行。
段氏老宅經數代加蓋擴建,林林總總足有幾十進院落之多。
他們剛走過首進院落,便在二進院門處,碰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那少年眼尖,看清段舍離樣貌后,當即“啊呀!”一聲驚呼,反身就要往內院后進跑。
段舍離沉著臉怒喝道:“給我站下!二十九叔我踩你尾巴啦?看見老十七一聲不吭,你扭頭就跑?”
口中喝問,他手底下已彈出一絲魔力,令那少年渾身氣機僵化,直接栽倒在地。
段家扎根薊都繁衍數代,人口眾多,房頭也不少。這倒地少年便是段舍離九爺爺最小的兒子,他爹段宗明那輩兒大排行第二十九的小堂弟,段宗貴。
段宗貴雖然年紀比段舍離還小三歲,卻正兒八經的是他二十九叔。段舍離原名段嘉軒,則在“嘉”字輩兒大排行第十七。
段舍離走近段宗貴身邊,揮手散去他體內剛剛打入的魔力。段宗貴感覺身體恢復正常,爬起來滿臉尷尬假笑道:
“敢情是老十七你出使回來啦!小叔我這不是看差了嚇一跳,沒能認出你來嗎?”
段舍離冷哼一聲直接問道:“莫叔和青芽人呢?家里都出了什么事?”
“老莫和青芽,呃…。這些事你還是去問嘉民族長的好,小叔我…。”
段舍離聽段宗貴吞吞吐吐不肯直說,哪里耐煩跟他廢話周旋。立刻朝身后虞有年擺頭吩咐道:“下手狠著點,不說實話就活刮了他!”
說罷邊等虞有年動手拷問,邊放開五感,自行細細感知老宅內各進院落動靜。
虞有年侯府宦者令出身,執行上位者命令,向來及時、準確、用心。
侯宗貴慘叫聲立刻響起,不過兩三下,便吃痛不過連聲叫喊到:
“老十七你讓他停下!哎呦…,小叔我受不了啦!老莫五天前就被嘉民族長抓進他院子里,青芽也被他給送人啦!
嘉民族長他…,他吃人的呀!我們也都很害怕。可沒辦法不是嗎?哎呦呦,可疼死我了…!你讓他快停手!
老大他是真的吃人,老莫進他院子里五天,始終不見出來,還能怎么樣?你有本事去找老大,折磨我算什么本事?啊!啊!啊!…,要死人啦!”
段舍離聞聽皺眉點頭,示意虞有年把大呼小叫的二十九叔段宗貴敲暈,提上他前往大堂兄段嘉民所居院落。
沿途五感不斷放開,感應到整座段氏老宅之內,應當還有兩百多個活人,散處在各進院落里。
比起他離家出使云京之前,老宅人數少了一半還多。
段嘉民吃人?那他到底是被邪祟異類借皮藏形,本人早就死了;還是直接變成初世里最為令人不齒的,那種主動吞噬同類,把自己當成異類以求茍活的畸形妖孽?
莫叔被他抓進院子,五天不見蹤影;青芽居然也被他送人了!
難倒今生如此拼命趕回故鄉,終究還是來不及保全他們兩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