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舍離聽到未來的“賈天尊”,這等頭號“人奸”。居然含悲帶憤,痛斥自己是背叛人族的奸賊,內心難免升起濃重荒誕感。
當然,賈和眼下還沒機會干出什么“人奸”行為。怒急痛罵,所言也的確是心中真實想法。
但段舍離就是莫名覺得這很黑色幽默,讓他有種隱秘不為人知的開心舒爽:
“小樣的!坑的就是你個老王八蛋,讓你冤死都搞不清楚到底為什么!
別看你都五十多歲了,照樣把你扼殺在搖籃里,讓你根本沒有成長起來,跑去當“人奸”的機會!嘿嘿…。”
按耐住這等相當古怪的快樂情緒,段舍離堆出一臉誠摯表情,朝著賈和拱手道:
“賈方士為宴國使團,為人族大義,舍命獨斗數只邪祟異類。當真英雄氣概,段某愧不能及。
放心,你絕不會白死!你死后,我等幸存之人,必要將你英勇事跡遍傳天下。讓一代代后來人以你為榮光,激勵自我與邪祟異類抗爭不息!
人各有所長,段某無法做到如你這般無懼無畏。唯有盡力辦好這點后事,才能稍稍彌補心中愧疚于萬一。
賈方士盡管放手相搏,無需顧慮。我等在此,為你站腳助威,以壯聲勢!”
賈和這回是真被氣得血脈激蕩逆行,一口老血張口直噴而出。
沒辦法,頭回在現實中,遇到比他自己更厚顏無恥之人。在自身最為擅長的領域,被人克制得死死的,由不得他不吐血。
此時暗影怪展開身形成黑幕狀,已從上方朝賈方士裹來;
貓妖大漢仍在不緊不慢,一個個撲倒剩余站立之人;
錦妃身姿婀娜,落腳在賈方士身前十余步外。
這三只邪祟異類面對人族血食之際,竟絲毫沒有彼此搶奪爭斗的意思,似乎存在著某種不言自明的默契。
賈方士現成符箓雖已耗盡,但身上“天尊護體符”形成的金光高冠袍服尚在。暗影怪黑幕般的軀體受金光排斥,并不能完全將他裹緊。
霧狀黑幕之內,賈和眼瞧著剛剛一口噴出,尚未落地的老血。直接被黑霧擋住,瞬間吸噬掉。
他老臉上面皮抽搐,心知“天尊護體符”金光,正在和黑霧對耗。一旦金光耗盡,自己立刻就會被吸噬成骨頭架子。
這節骨眼上,再沒什么可顧忌猶豫的啦!
賈和探手深入懷中,取出個非金非木,形似墨條的五寸左右小黑匣。
顫抖著打開那奇怪小匣子,里面是柄僅有三寸長的詭異小劍。
雖然劍僅三寸,拿給孩童把玩都還嫌小。但那劍柄劍身之上刻印繁復細密,尤其總共十一個米粒般大小的猙獰鬼頭,神情惡猛,栩栩如生。
比縫衣針都大不了多少的一柄小劍,入眼卻令人頓覺膽顫心寒,忍不住渾身戰栗。顯而易見,此絕非等閑玩物。
賈和年輕時也曾有過際遇,雖然這際遇當時看來,并沒啥實際用處。
他二十幾歲那會兒,曾收治過一個年老堪輿方士。最終因醫術不佳,并未能將老方士治好。
但老方士孤身一人患病身亡,所以遺物都歸了賈和。
遺物中便有吐納養生之術、符箓繪制之法以及那裝有詭異小劍的匣子。
據老方士所留日記記載,吐納養生之術是師門所傳。幾十種符箓繪制之法,為多年同道交流累積所得。
而那個裝有詭異小劍的匣子,卻是得自一座形制相當奇特的遠古墓葬。
說白了,老方士也不是什么好餅。堪輿看風水同時,還兼做盜墓之事。
那古墓中有塊自述碑文,記載墓葬主人乃是遠古某個尚鬼朝代的修道之士,所修道法近于鬼道。
某日夢中,其人魂入異界,環境陰森晦暗、詭異莫名。其人以為自身已死,魂歸幽冥。
然而不久后,遇到一個兇悍絕倫的巨鬼。巨鬼非但沒吞噬他魂魄,反倒細問他生前所在諸般細節,最終送給他那個裝有詭異小劍的匣子。
其人夢醒,夢中所見歷歷在目。裝有詭異小劍的匣子,竟然也隨他具現來到世間。
其人大喜過望,以為夢中得鬼王傳授鬼道至寶。
然而那盛放小劍的匣子上,明明刻滿了鬼道修煉之法和小劍祭煉之法。可任憑他后半生百般嘗試,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以致郁郁而終。
等老方士從古墓中,得到那個裝有詭異小劍的匣子。他同樣嘗試了半生,也沒有半點效果。
那詭異小劍名為“幽溟飼鬼誅神劍”。要以熱血喚醒十一只五蘊六識之鬼,分別將自身體內五臟:心、肝、脾、肺、腎;以及六識:眼、耳、鼻、舌、身、意。用來分別飼育這十一只特殊劍鬼。
聽著就血腥邪異,絕非正道好吧?賈和可不傻,這等玩意兒有效果他都不會去碰,更何況前人研究了根本沒效果。
所以這些年來,他只是偶爾研習那些吐納養生之術,符箓繪制之法。雖然同樣沒什么顯著功效,但用來引起貴族興趣,換取些賞賜還是可以的。
等到今夜莫名頓悟方士修煉氣機之法,符箓也變得功效非凡。他便有些明白,前人所以百般嘗試不得其門而入,并非匣子上刻印的功法有誤,而是天機未到而已。
此刻他若照那小匣子上所刻方法祭煉,定能成功將詭異小劍喚醒。
但“幽溟飼鬼誅神劍”?還要以自身體內五臟和六識本體去飼育劍鬼…。
原本他萬萬不肯如此弄險,誰知道結果會是怎樣?
可眼下命懸頃刻,卻已由不得他不去行此險惡之事!
賈和將熱血淋上劍身,按照記載念動十一個極其古怪的音節。
那十一只米粒大小的猙獰鬼頭,果然在熱血滋養下漸漸變大。被古怪音節召喚,紛紛自行飛起,鉆入賈和體內。狠狠咬住他五臟及六識本體,直接吞吃掉十分之一。而后便隱身其中,再不肯出來。
那詭異小劍則持續吸取他體內熱血,逐漸增大成三尺長劍。
血色詭異長劍,如同鬼哭狼嚎一般,自行嗚咽鳴響著飛起到半空。
只一劍,便將裹住賈方士周身的暗影怪劈成了兩半。
暗影怪發出古怪悲鳴,竟就此消散,只留下一枚純黑色影珠,滿地滴溜溜亂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