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眾人圍坐在了會客大廳的沙發區中。
濃郁的霧氣仍舊籠罩著這座莊園,只是由夜晚的黑暗和模糊變成了灰白的模樣。
見人員始終不齊,林晟便繼續開口問道。
“姚菲菲呢?”
“不知道,有人看到過她嗎?”裴弘信問向了身邊的幾人。
在座的眾人都是搖了搖頭。
“我們去敲敲門看看,也許是睡過頭了。”
顧心謠和柳冬月有些擔憂,隨即就要站起身來。
“不用了,我去吧。”
林晟其實心中已經多少有些數了。
手持長刀走到202的房間門前,林晟先是輕輕敲了敲門。
見無人應答,林晟便用刀柄向著房門的把手位置猛然砸去。
“噔”的一聲,金屬制的門把被瞬間破開,林晟隨即小心的推開房門,看向房間之內。
兩張床上均是空空蕩蕩的,不存在睡過頭的情況。
林晟沒有立刻進去,而是看向了窗臺的位置。
一條尚未干涸的血痕從其中一張床的一側開始,一直蔓延到了窗臺之上。
屏住呼吸,林晟隨即慢慢向后退去,確認著周遭的情況,但并無任何異變發生。
見狀,林晟便轉身走下了樓。
聽見下樓的腳步聲,坐在沙發區中的眾人便立刻抬起頭來。
“怎么樣?”
林晟搖了搖頭。
“鬼新娘,恐怕是出聲了。”
其他幾人頓時倒吸了幾口涼氣。
這才六點十五分左右的時間,鬼新娘在短短的十幾分鐘內就毫無聲響的帶走了姚菲菲。
而在場的人員數量已經減少到了七人。
“鬼”的優先目標似乎并不會改變,盡管在過程中估計也會順手解決其他幾人,但目標的優先級始終在姚菲菲的身上。
林晟看向陶同光坐著的位置。
不出意外的話,下一個,就輪到他了。
“當下的情況很明顯了,我們不能再離開這幢主樓,凡是在霧中獨處過的人,大概率都會變成李光那樣。”林晟緩緩開口說道。
“那個鬼新娘…居然還是存在著。”裴弘信推了推眼鏡。
“是,之前我和陶同光李光同行的時候,就有注意到和鬼霧相反的方向同樣存在著植被變新的現象,加上樓上的現狀,所以答案已經很明確了,新鬼不會取代舊鬼。”
“那我們這不是陷入死局了么。”仲磊當即有些緊張起來。
林晟頷首沉思了數秒:
“按照原先的計劃,我們可以用轉移位置的方式避開那個鬼新娘…”
“但現在由于鬼霧的存在,我們的行動區域被徹底框死在了主樓之中,如果鬼新娘這時候出現在主樓之內,恐怕我們都難逃一死。”
“所以…現在唯一的選擇就是在今晚的怪談會開始之前,找到解決的辦法。”
林晟說完頓時感到有些無奈,此次事件的生路必然是已經給出了充足的提示,但目前進行下來的情況而言,卻又難以確定之前兩個小組究竟是否違反了信紙上的規則。
這起事件因為無法被解決而不斷復蘇也確實是有原因的,這才第二個怪談,眼下就已經變成了“關門打狗、甕中捉鱉”的局面。
每多講述一個怪談,“鬼”的數量就會增加一只,那么五個怪談結束之后到離開莊園之前的那三天空檔期,很可能是會出現五只“鬼”在莊園內游蕩著的局面…
不,以當下的情況而言,恐怕眾人根本活不到五個怪談講完。
“所以今天大家都各自在主樓內部活動好了,一起集思廣益一下吧,有什么想法就在群組里說一下,總會有辦法的。”陳榮軒勉強安慰了一下眾人。
“嗯…除了你們倆。”
裴弘信指了指顧心謠和柳冬月二人。
“你們倆只能看,不能參與討論,畢竟今晚輪到你們來講述了。”
顧心謠和柳冬月點了點頭。
“此外…林兄弟,你不打算解釋一下這東西的由來嗎?”
陳榮軒指了指林晟身側的那把長刀。
此刻由于林晟并未使用超頻能力,刀身完全是黯淡黑色的模樣。
“別告訴我們你是在工具倉找來的,那邊可沒這么酷的東西。”陳榮軒笑著補充道。
“知道這些對當下的局面并沒有任何幫助,權當我有一些特殊能力就好。”
林晟顯然并沒有打算解釋太多,隨即也不等其他人開口詢問,便直接打發眾人各自回房間去。
回到302房間之后,仲磊便往床上一癱。
“唉,難道這回真是要死在這了…林小兄弟,還好我們是最后一組。”
“是哪一組都一樣,找不到生路就是個早死晚死的區別而已。”
“也是,你有什么想法嗎?”
“暫時沒有,大家目前只能自求多福了。”
“說起來…你…”
仲磊說到這里露出了一些復雜且好奇的神色,但見林晟并未保持此前的和善隨性,反而已經變成了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想了想還是默默止住了嘴。
林晟一邊思考著一邊拿出了手機,在群組里面發了一條消息提醒眾人。
[如果感受到周圍的氣溫明顯下降,就立刻就近躲在柜子、床底之類難以被‘看到’的地方,然后在群內通知所有人。]
隨后,再給裴弘信發去了一個私人消息。
[202,一個人來。]
很快,對方便給予了回復。
[好。]
和仲磊叮囑了一句之后,林晟就下樓去往了202室。
裴弘信已經先一步到達,見林晟推開虛掩著的房門之后,二人便一同走到了房間深處。
“是有什么想跟我談談的吧。”
“對。”
林晟點起了一根香煙,但只是拿在手中,隨手繼續開口說道:
“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嗯?”
“我們該怎樣確定,自己是否違背了信紙上的規則?”
“唐才良的死亡應該已經給我們答案了吧。”
“沒錯…我們都是這么想的。”
“有什么問題嗎?”
“無論是事實還是分析,乍看之下似乎確實沒什么問題。”
林晟看著裊裊升起的白煙,頓了頓聲。
裴弘信沒有開口,但也開始凝視起林晟手中的香煙,他有些好奇對方為什么只點不抽。
“信紙上只說了一堆該做的和不該做的,但卻從未說過…違背規則的懲罰或者代價會是什么。”
“而之后的事情似乎也在告訴我們…”
“一旦違背信紙規則就會當場死亡,變成唐才良的那個模樣。”
裴弘信看見林晟說到這里停住了聲,然后突然湊到了自己的眼前。
“但如果說…”
“這是一個陷阱呢?”
裴弘信的大腦此時正在飛速的旋轉,但眼前林晟嚴肅的神情和有些離譜的答案,還是讓他頓時感到有些呼吸困難。
林晟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壓得對方喘不過氣來,于是坐了回去讓對方稍微緩和了一下。
半晌。
“你的意思是…?”
裴弘信還是感到腦內的想法不太真切,此時有些疑惑地看著林晟。
見狀,林晟便繼續開口說道:
“唐才良的結局,讓我們主觀的認為違反規則的結局就是慘死。”
“所以眼下已經講述過怪談的兩個小組都是沒有當場死亡的事實,讓我們認為…他們的方式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也即是你此前所提到的,‘怪談不必是真的,只要是在流傳著的即可’這一點。”
“他們通過將已知正在流傳的傳聞事件進行加工,變成了每天晚上可以講述的怪談內容,而講述完成之后,他們也沒有像夢中的唐才良那樣當場暴斃。”
“講怪談,怪談現實化,我們開始被‘鬼’追堵。”
“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認為…這是正確無誤的標準流程,似乎事態本來就應該如此發展。”
“但信紙上卻從未說過懲罰是什么,只是我們經歷了夢中唐才良的遭遇,并且看到了他慘死的事實,就給這個‘懲罰’下了定義,即是‘死亡’。”
“但如果…這本來就是‘鬼’想讓我們形成的認知呢?”
裴弘信聽到這里,頓時想起了林晟此前提及的“生路死路很可能是并行的”這一點。
“可是這一點又如何確認呢?倘若違反規則的懲罰確實是死亡,篤信你所說的話,很可能會導致我們走向歧路…”
裴弘信仍舊是有些需要考量的模樣。
“‘十日之內,不可離開莊園’,這句話還記得嗎?”
“當然,不然我們為什么非要玩這個怪談游戲?不就是因為已經被徹底地困死在這里了么。”
“那姚菲菲死了嗎?”
“……”
裴弘信陷入了沉默。
他回想起姚菲菲嘗試過離開莊園,但也只是被劃傷了探出去的手指。
如此看來,違反規則的代價…也許真的有可能并非直接死亡。
“所以說…‘鬼’的現實化…本身就是來自規則的懲罰是嗎…”
“‘鬼’讓我們形成了這種認知,然后順著這個辦法不斷的讓一個又一個怪談現實化,最后我們就會被五只鬼徹底堵死在莊園之中?”
裴弘信一邊說到這里,一邊腦內的想法也開始清楚明了起來。
“我們自以為大家都在遵循著信紙上限定的規則,實際上卻是不斷的在死路之上一路狂奔。”
“那么…迄今為止我們講述‘怪談’的方式,就完全是錯誤的了,真正的答案應該是第一種理解方式…‘怪談必須是真的,并且是在流傳著的’。”
“是的。”林晟點了點頭,“我是這樣考慮的。”
“可是我們又該怎么確認怪談是不是真的?那些事情本身幾乎都是捕風捉影的傳聞,我們身在這個地方,又不可能能夠對每件事情進行詳細的追蹤調查,除非有一件是我們本身就親身經…”
裴弘信說到一半突然愣住了。
林晟很清楚對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想法。
“沒錯…必須要有一件我們這群人本身經歷過的靈異事件,那么答案已經很顯而易見了不是嗎。”
“我知道了…就是我們…來這之前的經歷…”
裴弘信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們之間都講述過彼此的經歷…所以相當于是在流傳了…”
他沒有想到這起事件的難度如此之高,但似乎又是不能夠更加簡單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只要將你們來到這里之前的經歷敘述一遍,應該就是這次事件的生路所在了。”
“而至于我本身沒有經歷過你們的相關遭遇,也可以通過講述其他我自身經歷過的事情,況且我還能加入到你們的小組之中,由你們敘述自己的故事,很可能這也是分組的意義所在,只要講述的那個人能夠對應上自己的故事即可。”
見裴弘信若有所思的模樣,林晟也收住了聲。
談話到此…已經可以告一段落了。
剩下的就是告知顧心謠和柳冬月二人。
林晟隨即將燃燒著的香煙摁在了桌面上的煙灰缸中,凝視起香煙頂部逐漸熄滅著的模樣。
“差不多也該回去了,我等會兒找個機會告知她們倆,你晚些再出去吧,省的被人以為我們之間有什么小秘密。”
“我知道,這種時候…同伴之間的猜忌是不能有的。”
林晟點了點頭,隨即走出了202室。
現場就只留下裴弘信一人獨自站在窗前,凝視著窗外籠罩著的濃濃霧氣。
良久,他掏出了那封被他始終隨身攜帶著的寫著規則的信件。
“答案…真的就是如此了嗎。”
“這起事件是否可以就此順利的結束掉呢…”
像是自言自語般的呢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