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恩的身體微微一僵,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原夕暮已經用力擤了一下鼻涕——
“不行,凍死我了!我呆不下去了!”
他明顯能夠感覺到原夕暮拿他的衣服擦了擦鼻涕,然后站起來“嘚嘚嘚”地跑走了。
“衣服洗好后我會讓柊姐給你送過去,這幾天你就老老實實待著別打架了!”
少女從自己的房間里露出一個頭來,向林懷恩揮了揮手中的烏濡之羽。
弄得他有些哭笑不得。
“知道了!”
他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道原夕暮擦到了哪里。
抱著半惡心半詭異的心情,他將外套脫下來,扔到了洗衣間。
從洗衣間出來,一陣夜風吹過,讓他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初春嗎…確實很冷啊。”
然而突然從他眼前劃過的黑影,讓他飛快地伸出手,一把握住了那片花瓣——
“這個是…櫻花?”
他看著手中的尖端開口的紡錘狀薄片,微微愣了下。
下意識地向庭院中望了過去,然而除了光禿禿的樹枝以及一些綠植之外,沒有看到任何類似櫻花的樹影。
“…大概是從墻外吹過來的吧。”
他搖了搖頭,有些隨意地伸開了手,看著花瓣從自己的掌間飄落,消失在了夜色中。
“抱歉,林先生…我昨天晚上仔細想過了,果然還是想要活下來。”
第二天,烏濡之羽被原夕暮沒收,身體上的傷口也沒好完全,更重要的是,椿泡在了鍛造室里一直沒有出來,所以他一時清閑了下來。
只得在天水館里閑逛。
然而當他走過優門前的庭院時,卻被少年叫住了。
少年恭敬地向他道了聲謝:“我仔細想過了,如果您能治好我的病,我會以深層地下城為目標,找到更多的五彩鹿,來治療需要它們的人。”
“…不,我其實希望你能帶領天水館的人們,解決澀谷地下城的問題。”
看著面前優柔寡斷的少年,林懷恩不禁有些無語。
但優只是默默地搖了搖頭:“涉谷地下城的事情,不是我能解決的,椿和我說過差不多的話,但我覺得她的想法比我的父親還不靠譜。”
就在這時,“啪噠”一聲輕響,讓林懷恩與少年都不約而同地回過頭去。
卻是神谷柊有些慌慌張張地將地上的掃帚拾了起來。
“我不是有意偷聽的…只是剛掃完地,路過這里…”
少女的臉龐有些羞紅,扎成馬尾的長發微微低了下,然后快速地離開了。
看到她走開,林懷恩重新看向少年。
他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我們就該談一下報酬的事情了。”
林懷恩的原則是,理想歸理想,生意歸生意。
他一直將白日竊賊小隊當成一只有理想有信念的團隊,但與此同時,想要實現自己的理想與信念,卻是需要錢的。
天水館很窮,這沒問題,但取而代之的,卻是對神谷椿與天水優的未來投資。
而既然是投資,就必然會有一定的溢價。
因此對于天水館與神谷椿,林懷恩沒有讓優用天水館來償還,而是約定和他成立一家小型的事務所,將整座天水館都打包裝入其中,天水優與神谷椿以66的持股成為大股東。
而林懷恩則以隊長的身份,為整只白日竊賊小隊代持34的股份。
“你們畢竟是國家級探險者的弟子與后人,在東京都這種很講究父業子承的地方,可是重要的資產。”
林懷恩看著蓋著天水優印章的框架協議,滿意地彈了彈。
而少年看著得意洋洋的林懷恩,一臉的詭異與無奈——
“我沒想到林先生你居然是一位那么…實際的人。”
“你說錢臭也可以。”
林懷恩有些隨意的聳了聳肩:“我認為一家公司最重要的資產,就是這家公司創始人所抱持著的信念,你的創業思路很實際,既然不打算拿整座天水館和澀谷地下城硬碰硬,那么拿走你未來獵殺五彩鹿收益中的34,對我而言,也算是不錯的投資了。”
“一手生意,一手信念。生意是工具,信念是目的,兩者結合在一起——”
林懷恩攤開雙手,向優表演了一個“絞”的動作。
“便是力量。”
“而‘Power_is_Money’。”
拿著天水館的戰略框架協議,從優的房間走出來,林懷恩頓時感覺渾身神清氣爽。
在原本公司工作的時候,他做過不少投資決策,看得出來天水館中所蘊藏的潛力。
椿就不說了,優自己也是一位有能力啟蒙原夕暮的通靈師,雖然按照少年本人的說法,他在通靈術的天賦上,遠不如演員小姐,但相比之下,也是一位相當優秀的陰陽師。
如果不是因為天水館的病人,太早地扎染上了礦石病,他現在估計已經在30層左右活動了。
他的探險者等級,比林懷恩還要高,達到了75級,差不多是25層的藍卡探險者了。
本身也有三名地下城守護者的擊殺記錄。
“也就是安魯森那個級別的頭領嗎…雖然不如《異常體》與迷宮之主,也已經是地下城內僅次于這兩者的存在了。”
而無論他加不加入已經逐漸充盈起來的白日竊賊小隊,林懷恩都可以將他和椿進行捆綁簽約。
就事論事是他最喜歡的工作方式,等到將天水優救下來,他是想自己組個隊伍,還是跟著白日竊賊小隊一起探險,都是后面再談的事。
然而他剛走出優的房間沒幾步,就被柊給喊住了。
少女站在走廊的拐角處,看著林懷恩偷偷向他招著手:
“林先生…能和我過來一下嗎?”
“怎么了?”
林懷恩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走了過去。
看得出來,少女很少做這種非常主動的事情,額頭上泌著汗珠,面龐漲得通紅。
“我之前聽您說,您想要勸導優去解決礦石癥的事情?”
林懷恩愣了下,才想起來,昨天他怒噴天水優的時候,柊也在房間外面。
“對,怎么了?”
林懷恩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那么,我覺得您可能找錯人了…”
神谷柊鼓起勇氣,向他說道:“在礦石病的問題上,優一直很悲觀…我覺得這是因為天水大人的原因…”
“天水薰先生?”
林懷恩愣了下,沒想到這都能和他有關。
“是的。”柊點了點頭,逐漸平靜下來:“天水大人就是為了解決礦石病的問題,才深入地下城深層的危險地域,結果一去不復返的…”
“薰大人的性格,和椿有點像,說得好就是豪邁與開朗,說得難聽一些,就是有些粗俗…”
柊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來了什么,臉頰微微一紅,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所以椿和薰大人的關系比較親密,而優君很憧憬薰大人…但是兩個人的性格相差太大,所以優君并不是很能理解薰大人的想法…”
“…所以,他們在礦石病的問題上吵了架?”
林懷恩想了想,反應了過來。
然而柊卻搖了搖頭——
“并不是這樣…優君很崇敬薰大人,所以一直將薰大人視為自己的榜樣與無法超越的對象…所以薰大人都無法完成的事情,他也會很自然而然地認為,自己同樣無法做到…”
“這樣嗎…”
林懷恩點了點頭,逐漸明白了過來。
“而雖然可能由我來說,不太恰當,但是在我看來,椿的想法雖然莽撞,但可能和薰大人的性格要更相近…所以林先生您如果對礦石病有什么想法,不如去找椿…”
看著小心翼翼地向自己諫言的溫婉少女,林懷恩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建議。”
少女或許是沒能預料到他的舉動,臉刷地一下,紅了一半。
匆匆向他彎了彎身體,就飛也似地逃走了。
不過林懷恩倒沒有在意她的舉動。
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椿與礦石病的事情上。
“椿和天水薰的遺志嗎…”
“可惜了。”
他忍不住搖了搖頭:“繼承天水館的,是優而不是椿…”
“椿與薰的想法再接近,也仍舊不是他的孩子。”
有些事情,只有優那個位置上能夠考慮。
哪怕椿的想法再正確,沒有天水館的力量,與天水薰之子的加持,在東京協會這種極端保守的氛圍下,她也做不了任何的事情。
“對于東京協會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是,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有什么想法,而不是有什么想法的人,能坐到那個位置上去。”
想清楚之后,林懷恩便不再猶豫,向著鍛造房的方向走去。
椿已經在里面待了一天一夜了,他打算過去看看情況。
然而還沒等他走近房間,就感覺到一股撲面而來的熱浪。
他下意識地將隨身攜帶著的測溫計掏出來看了眼,47攝氏度的高溫,讓他忍不住乍了下舌頭。
“該死…這丫頭不會是把自己蒸死在里面嗎…”
想到這里,他不再猶豫,快步走到鍛造室前,推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