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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偷盜者

  “…原夕暮到底讓你看了什么作品?”

  林懷恩略微沉默了下,心中泛起不太妙的預感。

  “《白夜行》?”

  塔妮婭看了看自己的單詞本,歪了歪頭,回答道。

  “…果然是奇奇怪怪的東西。”

  林懷恩忍不住呻吟了一聲:“我就知道那個希區柯克控,絕對不會告訴你什么正常的東西…”

  “看看《LegalHigh》不好嗎,非要看那么病態的作品…”

  “林你不喜歡嗎?《白夜行》這部作品。”

  塔妮婭歪了歪腦袋,看向林懷恩問道。

  “倒不是不喜歡…”

  林懷恩遲疑了下,斟酌了下詞語:“事實上,因為一位前輩的原因,東野圭吾口碑比較好的作品,我大部分都看過——這個大部分指十本左右。”

  “《白夜行》算是東野圭吾的作品中,比較優秀的,但怎么說呢…按照《白夜行》的刻畫,去理解都市女性,并不合適。”

  畢竟原作里的女主角,可是一位童年遭遇凄慘的殺人犯…

  也難怪塔妮婭會將她描述為“野狼”了。

  不過,塔妮婭的經歷與她對詞匯的掌握,導致她對語言的運用還有不少的問題。

  所以林懷恩能從她的描述感覺到,塔妮婭對于“野狼”這個描述沒有太多的惡意,這和大部分生活在都市里的人不一樣。

  好像是叫臺風眼效應來著?

  越是身處外圍的人,越是會用自己的想象來渲染災難的恐怖。

  但對于暴風眼中間的那些人來說,所謂的“災難”,不過是她們日常所面對的“日常”。

  而“野狼”對于塔妮婭而言,就是這么一種具備實質意義,沒有太多象征性的詞匯。

  “但是我卻蠻喜歡這部作品的。”

  然而塔妮婭卻讓林懷恩有些意外地搖了搖頭:“《白夜行》里描述的社會關系,更像是我在西伯利亞時的感受——雪穗(女主角)和她的戀人,就像是森林里的野獸,那些戀童癖以及盯準她受害者身份的撲上來的‘獵人們’,就像是森林中的豺狼以及海洋中的鯊魚,會在野獸最虛弱的時候撲上來,將它們撕扯成碎片。”

  “而雪穗她們哪怕不斷反抗,但仍舊被源源不斷的鯊魚撕扯成了碎片。”

  “這個故事很好,它很實際,沒有用童話般的結局,來粉飾我們所身處的,這個社會的真相。”

  聽到塔妮婭的回答,林懷恩略微沉默了一下——

  “你居然是用這種視角嗎…果然我們所處的生活背景不同,思想上也會有很大的差異性…”

  “林你不這么覺得嗎?”塔妮婭眨了眨眼睛,看了林懷恩一眼。

  雪白的肌膚與長發一塵不染,純潔得仿佛一位落入人間的天使。

  但與此同時,也有天使般的殘忍與通透。

  “…我覺得,大部分人都不會如此思考吧。”

  林懷恩緩緩搖了搖頭,走到櫥柜旁,沖了杯牛奶。

  “《白夜行》,描述的是兩位殺人犯的心路歷程,我雖然沒看過電視劇,但因為看過小說,所以還算前因后果。”

  “對于‘真正的叢林’而言,‘野獸’是被‘其他野獸’吃掉的,而《白夜行》里的兩位主角,卻是被那個社會給打敗的。”

  “或者作家‘筆下描寫’的那個社會。”

  林懷恩補充了一句,然后抿了口咖啡,逐漸跟上了原夕暮推薦塔妮婭看《白夜行》的原因:“所以,在‘荒野’中,野獸與獵人的威脅,主要來自于‘環境’。”

  “而在‘都市’這個大環境中,‘野獸’的威脅,主要來自于‘其他野獸’…”

  “原夕暮推薦你看《白夜行》,應該是有警告你小心身邊的‘豺狼猛獸’的意思吧…”

  作為‘豺狼猛獸’中的一員,林懷恩忍不住感到有些好笑。

  夕陽汐雪小姐獨特的黑色幽默感,又從她不知道該不該說是蓄意的行為中,緩緩滲透出來了。

  “…這點確實。”

  塔妮婭思考了下,明白了林懷恩的意思:“在冰原上,我即便遇到了其他人,第一時間想到的仍舊是合作,即便兩個人都沒有食物,但只要兩個人一起努力,就會有更大的概率,捕獲到更大的獵物,從而生存下來。”

  “但是《白夜行》里的社會,卻相當恐怖,無論女主角走到哪里,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加害者,而她同時身為被害者以及加害者的雙層身份,又像是獵物流出來的血腥味,加劇了鯊魚們心中的欲望…”

  “真正的可憐之人。”林懷恩搖了搖頭,回憶起小說中的情節,“然后變成了可恨之處。”

  “那么林你討厭這個人嗎?還是對她感覺惋惜?”

  塔妮婭看著林懷恩,試圖詢問他的想法。

  看著少女湖藍色的眼瞳,林懷恩思考了下,視線停留在了手中的咖啡上——

  他有些懊惱。

  他本來只是想要喝杯牛奶的。

  結果一開始跟人聊天,就習慣性地在牛奶里加了咖啡。

  “該死的…膠囊咖啡也太方便了點吧。”

  在心中偷偷抱怨著,林懷恩對塔妮婭的詢問,卻沒有太多的在意之處——

  “舊社會把人變成鬼,新社會把鬼變成人。”

  “《白夜行》的故事再精彩悲涼,但本質上,也不過是講了這么一個故事罷了。”

  在林懷恩的理解里,東京都的文化,和上都市的文化,有非常接近的地方,但又有本質上的不同。

  他最近看了民國歷史劇《覺醒年代》,而他自己又是一個魯迅的半個粉。

  因此在林懷恩看來,上都市的文化思想中,一直很關注的一個問題,就是“以人為本”。

  換句話說,自古以來,無論歷朝歷代,任何一任思想者,他們所關注的,都是“人是什么”,“人與人的正確關系是什么樣的”。

  換句話說,上都市文化,從“推己及人”的角度出發,其最核心的思考本質,就是‘我’是什么。

  而若是用“人”來涵蓋東方思想的哲學內核。

  那么西方思想的哲學內核,其實更接近于神是什么。

  換句話說,相比東方人總是在思考“我是誰”,“我和他人的關系應該是什么樣的”,西方思想的主要哲學精力,更加注重于體系與世界上。

  所以西方的哲學觀點中,有著一種強烈的“非人性”以及隨之到來的“超然性”。

  林懷恩將其稱之為“它文化”。

  這這種“人文化”與“它文化”的區別,又是基于東西方兩種文明形勢的不同所導致的。

  東方的文明形式是農耕文明,因此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讓他們很少去思考物質變化,而更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如何對抗百年一遇的大洪水上。

  因此以上都市為代表的東方文化,會有一種極其強烈的家國情懷,而無論是“漁翁移山”,“精衛填海”,本質上描述的都是氣勢浩然的,改變山河形變的強烈欲望。

  這和上都市文明,數千年和黃河泛濫不斷抗衡的民族記憶,是息息相關的。

  而相比上都市文明,在自然環境上,更缺乏苦難磨礪的孟買文明,則演化出“佛文化”。

  “佛文化”的本質也是“人文化”,“佛”的本質,就是“空的人”。

  換句話,孟買文明獨特的地形地貌,導致其本土文明,只要逆來順受地承擔一切,哪怕變成低種姓的奴隸,也可以繼續以某種卑賤的姿態生存下去。

  既然屈服就能活著,那么為何要奮起抗爭?

  所以,對于外來入侵者,孟買文明將其視作“劫難”與“輪回”。

  上都市文明,則會將其視作“洪水猛獸”。

  而西方文明,則和東方文明不一樣,重商主義的西方文明,大部分土地都不適合種植糧食,而更適合種植各種諸如葡萄之類的經濟作物。

  因此從很早開始,地中海文明就形成了大規模以物易物的商貿交流圈。

  但是以經濟貿易為主的文明形勢,卻會面對一個農業文明絕對不會遇到的問題——那就是當天災人禍到來,經濟作物的價值下降,而糧食等剛需作物的價值上升時,商業文明該如何應對?

  這就是商業貿易中的“風險”。

  為了對抗“風險”,西方文明做出了各種各樣的嘗試,而最終最核心也最有效的嘗試——

  便是“軍事征服”。

  只要在必要的時候,用軍事武力得到那些在危機時刻得到不到的關鍵物資,商業文明就不需要考慮貿易中的“風險問題”。

  這種做法,和歷次金融危機中,西方國家開閘放水,將自己制造的金融災難,通過國際經濟體系,稀釋到東亞各國中的做法,沒有區別。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用武力脅迫你打開金融管制措施。

  反正最后受災的不過是底層的平民,大部分弱勢國家的統治者,都會接受這種不公平條約。

  就好比如說東京都的“廣場協議”。

  那么,既然東方文化是“人文化”,西方文化是“物文化”。

  而上都市文化是“我文化”,孟買文明是“空文化”,那么同為東方文化圈的東京都文化,和上都市文化相比,又有什么樣的不同呢…

  林懷恩將其稱之為“禮文化”,或者說“他”文化。

  “準備好了嗎?久違的地下城探險,我們要去的可是十五層之下的‘劇毒花園’,如果沒有完全的防護,很可能剛剛抵達那里沒多久,就被毒死在里面了!”

  三天后,等到原夕暮稍稍抽出一些空來,林懷恩安排好了這個月的地下城探險之旅。

  這次委托是筱部長安排的,根據筱部長的說法,白日竊賊小隊已經掛在排行榜上好幾天沒動靜了。

  作為整個常營地下城內,唯一狩獵了四只《異常體》的“四冠”,很多人都在期待著常營地下城第一只“五冠”小隊的誕生。

  林懷恩對于這種虛名自然是沒什么興趣,但是他對筱部長邀請他提到的一些事情,產生了興趣——

  “偷盜者?”

  林懷恩看著筱部長交給他的紙質檔案,稍微有了些興趣。

  “對,白日竊賊小隊,畢竟名義上還是國家級探險者的觀察對象,你們三個人的小隊里,有兩個特A級的觀察對象,以及一位莫斯科協會外派的特A級協會探險者,在其他協會探險者成天忙得馬不停蹄的情況下,我也不好讓你們繼續閑置著——”

  “畢竟在我看來,你們最近一段時間,是真的很閑。”

  筱部長額雙手撐在辦公桌上,看著林懷恩的笑容綿里藏針,倒是弄得林懷恩有些不好意思——

  “這不是剛過完年嗎…還沒找回狀態。”

  林懷恩低頭翻看著檔案,掩飾著自己的尷尬。

  “說到過年…我沒收到你的回鄉備案,你不回去嗎?”

  筱部長有些關心林懷恩的日常生活。

  “我和家里的關系不算好,現在回去也只是尷尬,我準備等過段時間再回去。”

  林懷恩搖了搖頭,沒有太過在意地說道。

  他家就他和老爹兩個人,兩個人在一起,孤單單地也過不好節,看著其他人合家團圓的樣子,還要讓老爹強顏歡笑也太痛苦了點。

  還不如讓他一個人在家里唉聲嘆氣,等過段時間再回去,兩人還能像普通父子那樣,聊聊家常。

  “單親家庭嗎…”筱部長很顯然也看過林懷恩的家庭資料,略微嘆了口氣:“父母都不容易,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知道了。”

  “嗯,我清楚。”

  林懷恩點了點頭,然后又忍不住看了筱部長一眼——

  “筱部長你看起來比原夕暮還年輕,你說‘我這個年紀’…你到底多少歲了?”

  筱部長看著林懷恩眨了眨眼睛。

  就像是一位十幾歲的初中生一樣,豎起一根手指,“誒嘿”了下——

  “秘密!”

  真是一點違和感都沒有。

  林懷恩忍不住搖了搖頭,將手中的檔案放在了辦公桌上。

  “大致情況我都清楚了,簡而言之,隨著常營地下城的持續開發,有協會探險者在‘劇毒花園’的深處,發現了原本以為只會在35層以下的深層空間才會出現的稀有生物——”

  “五彩鹿。”

  “所以召來了大量的偷盜者?”

  筱部長點了點頭:“我們已經緊急封鎖了常營地下城的對內海關,但仍舊有不少探險者通過地面途徑,坐飛機抵達了上都市。”

  “還有一些人使用地下城技能進行了偷渡,我需要你們協助其他協會探險者,將這些偷盜者一網打盡!”

  “而這些偷盜者,之所以對五彩鹿如此虎視眈眈的原因是——”

  林懷恩低頭看著手上的資料,忍不住乍了下舌。

  五彩鹿的作用有很多,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制作——

  萬靈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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