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我說吧,尸潮攻不破城池的。”
“昨晚至少出現了十幾個半步傳奇的頂級超凡,這就奇怪了,怎么會有這么多...光輝城大半頂級戰力,怕都在這里了。”
“你不是聽說霜月劍豪卡洛也會來么,你從哪里得來的消息?”
“一個不太方便告知身份的老朋友。”
“哦...”
雷恩和蓋伊在棚屋里聊天打屁。娜蕾塔那小姑娘不是超凡,很困了,就蜷縮在了棚戶的茅草堆里睡熟了。
天邊亮起漸漸泛起青光的時候,城里空蕩蕩的,幾乎沒了活人。
所有人都在城外尸骨堆里拾荒,撿到就是賺到。
這聊了大半夜,雷恩也對這個蓋亞有了更多的了解。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什么都聊,超凡、武技、劍道、八卦...
蓋伊這家伙本來就很健談,而且懂得東西也非常多。
他這些年流浪了兩大帝國很多省份,人生閱歷豐富得讓人嘆為觀止。他的見識像是一本百科全書一樣,感覺什么都懂。
不僅僅是淺嘗輒止,這家伙還精通不少門道,星象、文學、考古、鍛造、煉金...等等。他還掌握了兩大帝國至少十種地方語言。
如果不是這糟糕的身體狀況,雷恩覺得他是一個很有浪漫色彩的家伙。
聊了一夜,他才真相信了,之前這家伙所說,年輕時候他是希德上流社會所有夫人小姐們的夢中情人。
光靠一張好皮囊絕對不可能,可這家伙真的很有才華。
這讓雷恩第一次有了恰檸檬的感覺的。
擁有“智腦資料庫”的他,聊天差點沒聊得過一個靠腦子記憶的家伙。
不過,才華歸才華,蓋伊這十多年的經歷,可就真的聽得讓人心酸了。
一雙腿,獨行不知多少萬里。
雷恩第一次聽說,一個人能靠雙腿獨自在荒原上橫穿兩大帝國,還活了下來的。
用蓋伊的自己話來說,本就存了死志,人生已經沒有再低谷的時候,危難反而要避他而去。
一句很有哲理的話。
清晨的光芒傾灑大地,也照亮了這棚屋。
柔光照在娜蕾塔那熟睡的小臉上,聽得幾聲不知說什么的夢囈,在夢中享受著這短暫的安寧祥和。
兩人聊著聊著,聽到夢囈,目光都落了過去。
雷恩眉頭微微一皺,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娜蕾塔的血脈應該是隔代遺傳,我沒猜錯的話,她的某幾條基因鏈可能和正常人類不一樣。我猜測她可能是某種遠古血脈...她血脈的詛咒,或許是一種超凡力量...”
兩人已經聊得挺熟,蓋伊也認定了雷恩不是“心術不正”之輩。
沒什么好隱瞞的,他點點頭:“是的。我曾經在一本古籍中看到過相關的記錄。她這種血脈可能是一個叫‘咒族’。”
頓了頓,他又繼續說道:“我曾經在游歷之時,遇到過一個古洞穴。里面的壁畫記載了一位已經被世人所遺忘的‘七十二神將’。那是排名第二位的執夜者拉薇妮亞。那位神祇傳承的‘詛咒法則序列’,應該就是‘咒族’的專屬傳承...可惜,現在已經找不到任何可用的超凡配方了。不然,娜蕾塔的血脈詛咒或許還能受掌控...”
“排名第二的神將?”
雷恩聽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
七十二神將傳承只流傳下來了一部分,很多都已經徹底斷絕的。這個執夜者拉薇妮亞,就是他從未聽說過的神祇之名。
他確實也沒聽說過個“詛咒序列”有相關魔藥傳承下來,即便是他老師伊魯貝克那里也沒有。
想想,雷恩又問道:“試過其它神秘系的魔藥么...比如‘災厄序列’、‘瘟疫序列’?”
“我也給她試過其他基因藥劑。但無一例外,都會被她的血脈排斥。”
蓋伊搖搖頭,微微一嘆,又道:“如果找不到專屬的進階藥劑,她體內的詛咒之力就無法控制。現在她慢慢長大了,那股力量也越來越強,我很擔心...”
“這確實是個問題。”
雷恩聽得也覺得有些奇怪。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超凡進階還需要專屬血脈這種說法。
即便是巴澤爾他們狼人族,也能進階其他普通的超凡序列。
但凡是傳承條件苛刻的序列,都容易失傳。這個“詛咒序列”如果真需要專屬血脈,失傳也在情理之中。
顯然,蓋伊嘗試過很多方法,可都失敗了。
他說出了自己的憂慮道:“而且我擔心的是,假如我死了,娜蕾塔的處境會更糟糕。沒人愿意會帶著這么一個會帶來厄運的‘咒族’人...她不懂通用語,也不愿意說話,不懂人情世故,不懂謀生之道...”
就像是一個慈祥老父親,垂死病中,絮絮叨叨。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確實很糟糕,最多再有一年半載,毒素就會徹底讓他失去行走的能力。到時候,恐怕 蓋伊說到這里,又看了看雷恩,“這些年,我遇人無數,不會受到詛咒影響的人很少。醫生先生你,卻是我少見‘正氣十足’的人。”
雷恩聳了聳肩,沒覺得對方是在夸自己。
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所謂“正氣”似乎并不是大眾眼光的贊美詞。
擁有這種不被主流觀念認同的特質,也就意味著會有很糟糕的境遇。
比如,眼前這位。
曾經的正義之劍,如今的邋遢老漢。
說著說著,蓋伊看著雷恩,意味深長地說道:“無論‘勢’還是‘意’,都是為了守護心中不被動搖的信念。你心懷起正氣,堅守本心就能領悟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這話和大巫祭瑪法說的差不多。
雷恩聽得有所領悟,卻總覺得還差點什么。他也并不意外蓋伊能看出來了自己正處在二階瓶頸上,好奇地問道:“蓋伊前輩,你領悟的是什么劍意?”
“我的劍意?”
聽到這話,蓋伊一雙濁眸滿是感慨,仿佛被人解開了一道不愿提及的傷疤。
但似乎他也有意要指點雷恩,沉思了片刻后,沒有什么隱瞞,道:“曾經我如初入劍豪時,領悟的是‘無垢劍意’,內心純粹,劍勢自然通達,劍鋒所指,無不可破。”
頓了頓,他話鋒一轉,“不過,那場大變,破我心境,劍意也支離破碎。這些年,我重新認清了自己,在‘無垢劍意’之上,領悟了一層新劍意,叫...‘邪不壓正’!”
蓋伊此話一出,他沒做任何動作,但氣勢陡然一變。那種用氣勢就能掃清四周渾濁,讓人靈臺清明的感覺又出現了。
顯然,他有意指點和報答之意,毫無保留地給雷恩展示了自己的劍意。
“邪不壓正?”
雷恩感覺不太實在,“意”本就虛無縹緲,除了本人,外人看著都是云里霧里。
何況自己還是一個臉“勢”都沒領悟的門外漢,“劍意”對他來說還太過遙遠。
想想,他又找了一個實際參考目標,委婉地問道:“蓋伊前輩,你曾經現在的劍術,和現在的‘十大傳奇’霜月劍豪卡洛,孰高孰低?”
“曾經?”
蓋伊笑著搖搖頭,似乎對這個詞匯并不認同。
瞇眼沉吟了一瞬,他眼里迸射出了一抹俾睨天下的精芒,這才道:“曾經我劍術天下無人能及。如今,我領悟‘劍之道’后,更亦無人能及。”
聽到這話,
本能告訴雷恩,這家伙在裝逼吹牛皮。
可直覺告訴他,這家伙說的又是實話。
蓋伊笑了笑,那俾睨天下的氣勢瞬間消散,仿佛從未出現過,“當然,僅僅是劍道理解罷了。要說修為,我這殘廢,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自然是差了十萬八千里的。”
雷恩:
而這時候,蓋伊又看了看熟睡中的娜蕾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醫生先生,能否有一事拜托。倘若...”
雷恩一聽這開頭話術,就猜到怕是又要托孤干啥的。
他直翻白眼,直接拒絕道:“別!情況或許沒那么糟糕,你體內的毒素...”
話還沒說完,就在他剛要說毒素能解時候,一群怒氣沖沖的家伙趕了過來。
蓋伊一看來人,眉頭一皺,對這雷恩說道:“我可能有麻煩了,你里我們遠點吧。別被波及了。”
“該死的瘟神,都怪你們,害的我‘黑風領’遭受如此大的損失!”
領頭的是一個綠頭發的年輕人,穿著一身華麗的呢絨服,胸前一排印有家族紋章的純金紐扣,肩章上有流蘇...這種貴族服飾辨識度很高,讓人一眼就能猜到這是個貴族。
年輕人身后跟著一群穿著鎧甲的衛兵,肩章上所屬集團的標志,這是城防治安隊。
綠頭男走了過來,隔得老遠便氣急敗壞地沖著蓋伊嘶吼道:“蓋伊,你這該死的家伙,趕緊帶著那‘鬼丫頭’滾出我的領地!昨晚,你們讓我損失了一座機械城!”
蓋伊聽得默不作聲,像是一個默認自己罪行的犯人。
而這時候,因為爭吵的聲音太大聲,也吵醒了正在熟睡的娜蕾塔。
然后,滑稽的一幕出現了。
一群剛才還兇焰滔天的人家伙,像是老鼠見了貓,齊齊縮了縮脖子。他們再不敢靠近草棚,隔著二十多米停了下來。
這些人臉把那種“雖然氣急敗壞,可就是不敢動手”的尷尬神情表現的得淋漓盡致。
雷恩看著嘴角微微一揚,突然覺得“咒族”的這buff好像挺好用,心術不正的不敢害她,心術正的卻又不會傷害她。
醒來的娜蕾塔雖然沒弄明白發生了什么,可感受到了來人的惡意。她目光冷冷地盯著這群人,又恢復了那行尸走肉一般的神情。
綠頭男看著臉皮猛抽,也再不敢說話了,他戳了一下身邊的治安隊長。
那個酒糟鼻隊長臉色只能硬著頭皮走出來。然后這家伙用著最客氣的話,說出了最嚴肅的命令:“蓋伊先生,那個...尊城主令,你們被驅逐了。從現在開始,請你們立刻離開城里...”
蓋伊平靜地點了點頭。
換做別人,給領地帶來如此大的損失,大概早就被大卸八塊了。
可他們不敢傷害的這父女倆,就怕厄運纏身。
之前那幾個對這小姑娘不利的大型獵荒團莫名其妙團滅,早就證明了其邪門程度,沒人敢拿命嘗試。
留在城里,原本只是當獵荒“誘餌”,得些小利。現在造成了這么大損失,上頭的大人也發話不能讓他們留在城里,只能選擇硬著頭皮驅逐了。
蓋伊神色沒有半點變化,仿佛早已習慣了一切。
他也不爭辯,就默默地收拾起了草棚里的幾件單薄毯子。
臨走前,蓋伊看了看不遠處的雷恩,有些話沒說出口,但也沒機會說了,告別道:“醫生先生,后會有期。”
雷恩聽著眉頭一皺,被城主驅逐了,他也無可奈何。
可這倆父女倆,一個殘疾,一個連超凡都不是,該如何在危機遍地的荒原生存?
哪怕是活尸不會威脅他們,那魔獸呢?吃穿住行怎么解決?這荒原上,可能幾百公里都沒有一座機械城,他們靠雙腿能去哪兒?(PS.雖然他們一直是這么過來的。)
“蓋伊先生,你等等。”
想到這里,雷恩眸子一轉,然后拿出了幾個土罐裝的藥劑,直接塞入了蓋伊的口袋里,小聲說道:“紅蓋子的內服,藍蓋子的外用,一天一次,三天就能解你體內的毒素。”
蓋伊看著口袋中的幾個小管子,先是一愣,然后臉色猛變。
解毒?
怎么可能!
這種毒素是“銀葉一族”的獨門毒素,根本無藥可解,他怎么會說出哪種話來?
蓋伊以為自己聽錯了,可再一看雷恩認真的神情,這年輕的醫生居然是認真的?
如果不是昨夜的徹夜長談,他覺得的這事情跟荒謬。
可現在,他覺得這可能是真的。
雷恩震驚這家伙博聞廣識,蓋伊如何不同樣震驚他無事不知?
雖然他不知雷恩的來歷,但也知道,這不是一個簡單的醫生。
現在一看,果然如此。
自己的居然毒有解?
多少年了,蓋伊覺得自己再沒感受到過震驚的情緒,此刻瘋狂地涌了出來。
蓋伊語塞:“你...”
雷恩搖了搖頭,示意不用多說:“保重。”
蓋伊也知道此刻不宜多說,苦笑一聲,神情復雜地說出了兩個字,“謝謝。”
他轉臉喚了一句身后的目光呆滯的小女孩,“娜蕾塔,我們走吧。”
然后,這父女倆就背著他們有限的幾件的行李,朝著城門方向緩步走去,留給了眾人一個黯然失神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