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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四章 毒素、大巫祭、傷員

  能關在木籠里的,都是高階超凡。

  除了山姆大叔,還有一個希德的、兩個奧瑪的貴族,最后那個是一個大型獵荒團的團長。

  無一例外,都是五階的“戰俘”。

  俘虜除了一點湯水,機會沒有食物。

  他們都帶著禁魔石鎖,想逃逃不了,想死死不了,就等著祭獻給野蠻信奉的“莫羅戈斯神”。

  七十二神將中,那位排名第二十一位的神將,傳說中的“山力之神”。

  雷恩也終于明白為何烏朵走之前會讓那個野蠻人關照自己。

  因為新來的這些“戰俘”都會被那些在戰爭中失去了親人的老幼婦孺們關照,吐口水,丟石頭...

  雖然死不了,但很難受就是了。

  雷恩因為有那個叫“奧禿”的小屁孩護著,這才免遭了一頓打;而圖斯特和卡爾,一老一小,那些野蠻人婦孺也下不怎么去手,打的也不多。

  結局最慘的,自然是某位傳奇,他被集中火力,又是一頓石頭丟的滿頭是包。

  也幸虧狼人皮糙肉厚,哪怕是有禁魔鎖,這點傷勢也是小問題。

  瞧著巴澤爾惡兇兇地朝那些丟石頭的野蠻人呲牙咧嘴,

  隔壁的山姆大叔仿佛過來人一般,微微一嘆,“哎...巴澤爾前輩,沒用的,越兇他們,就越會越激起他們的憤怒。一會他們還會拿魔獸糞便塞住你的嘴...”

  巴澤爾聽到這話,仿佛某些不太愉快的回憶又被激起,臉色戛然一變,再沒呲牙咧嘴。他背對了身子,任由那些石頭打在自己的背上。

  雷恩看了看結實的木籠子,也長嘆一聲。

  如果最后只有自己能活下去,他總覺得心里很沉重。身邊幾個,山姆大叔、巴澤爾、圖斯特爺孫倆...都是他在這個世界上認識為數不多,可以稱作朋友的人。

  自己救烏朵的恩情只夠他一個人活命,他也想,能想什么辦法,能讓大家都活下來。

  苦思無果,突然,

  一旁的卡爾焦急地喊道:“雷恩大哥,我爺爺快不行了!你能不能想想辦法...”

  雷恩看了過去,眉頭也皺了起來,雖然他折疊空間里還有一一些應急藥劑,可現在也給老爺子注射不了。

  而就這時候,不巧烏朵也朝木籠走了過來。

  烏朵叫守衛的野蠻人打開了雷恩的牢籠,似乎要放他出去。

  而這時候,雷恩連忙說道:“烏朵大祭司,雖然我們是俘虜,但你看到了,那是一位行將就木的老人,也是一位病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烏朵瞥了圖斯特一眼,便冷冷地說道:“他是中毒了,在我們科爾曼族里叫做‘曼陀鈴血肉麻痹毒素’。毒素吞噬了他的血肉,活著也是煎熬...”

  毒素導致的“肌肉萎縮癥”在科爾曼族這種原始文明認知中,被當成了血肉吞噬,這也能理解。

  可雷恩聽著驚訝的是,烏朵居然一口說出了這種毒素的名字!

  曼陀鈴血肉麻痹毒素?

  既然知道名字,那就意味著,他們很可能對這個毒素有研究。

  雷恩腦子里閃過一抹喜色,連忙問道:“你們科爾曼族有解決這種毒素的方法?”

  讓他沒想到的是,烏朵果然點了點頭,很隨意地說道:“有。”

  似乎這并不是一種很難解決的毒素。

  但她似乎猜到了雷恩想說什么,提前就澆了一盆冷水:“這種毒素族里的‘巫醫’就能解。但你不要妄想了,我們絕對不會替一個侵略者解毒的。”

  雷恩也知道再開口強求,恐怕會讓烏朵剩下不多的好感都磨滅一盡;

  他只能做最后的嘗試,說道:“你知道的,我是一命醫生,不愿意看到一位病患老人就這樣死去。即便不解毒,那能不能讓我給那位老人注射一支藥劑,至少讓他暫時不死。不用浪費你們的草藥,我的儲物戒里就有成品。”

  烏朵想了想,目光中略有些為難,但也答應了下來。

  轉臉,她又說道:“你跟我走一趟吧,老師要見你。我給他老人家說了你曾經救過我的事。只要你不出言冒犯,他應該會赦免你。”

  說完,烏朵又補充道:“這是我能幫你的最大限度。今日之后,我也不欠你恩情了。”

  雷恩臉上很平靜,點了點頭,“謝謝你。”

  烏朵的老師,不就是那個神秘的科爾曼最高首領的“大巫祭”瑪法么?

  木牢房被打開。

  雷恩身上的繩索也被解掉,他跟著烏朵一路穿過了野蠻人的部落,朝著部落里最大的建筑,也是頂上有漂亮鳥類羽毛裝飾的竹樓走去。

  一路上,無數野蠻人都對他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因為他們也聽說了,“侵略者”里有一個會說他們科爾曼語的家伙。現在,瑪法大巫祭還要見他。

  不多時,木樓就已經出現在眼前。

  雷恩清楚地看到了了這吊腳樓風格的草棚下面,養著幾條水缸粗細的大蛇。

  當他跟著烏朵踏上竹樓的時候,生人的氣息讓那幾條大蛇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看到了食物,游了過來。

  雷恩看著眼皮直跳,連忙緊跟在了烏朵身邊。

  竹樓外到處都掛著各種風干的草藥,一股濃濃的藥香撲鼻而來。他自己就是個藥劑師,對這些味道很敏感。

  但在藥劑學上,這些藥材通常是被磨成的粉末狀,又或者是提取的液體狀,很少有會這樣連帶根莖一起保存的。

  雖然好奇,也沒多留。

  因為他又聽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響,從竹樓某些角落里響起。

  顯然,竹樓里除了地下那幾條大蛇,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活物”。

  不多時,

  烏朵領著雷恩走進了竹樓最大的那間屋子,她朝著那個正伏在案臺上,在獸皮上寫寫畫畫的老人說道:“老師,我把他帶來了。”

  雷恩目光落了過去。

  “大巫祭”瑪法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看上去并不如之前看到的“長老”氣勢會讓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

  他更像是一個普通老頭。

  這讓雷恩有種第一次在圖書館看到看到卡沃大師的感覺,同樣都是那種返璞歸真的境界。

  這第一眼,他就知道,這是個很厲害的人。

  瑪法臉上的褶皺很深,讓人看到了濃濃的歲月痕跡。蒼老的有些像是墳墓里爬出來的干尸。他頭上戴著一頂由森白牛頭骨組成的頭飾,皮膚上的圖騰顏色也被那臘肉一般的黝黑皮膚底色程襯得毫無光彩。

  雷恩想了想,還是主動開口大了個招呼,護胸行了一個通用禮,道:“來自遙遠國度的醫生雷恩·赫爾墨斯,見過尊敬的科爾曼族大巫祭閣下。”

  大巫祭比預想的要和善許多。

  他還在寫寫畫畫,沒有抬頭,便用那蒼老沙啞的聲音回應道:“我聽小烏朵說過了,‘醫生’是你們那個文明里對‘巫醫’職業者的稱呼。也是你們中,善良中立的一群人。”

  雷恩到這里,就知道烏朵雖然看上去冷漠,卻給自己說了不少好話。

  他立刻回應道:“救死扶傷是醫生的職責,確實如您所言,醫生是一個相對中立的職業。”

  而這時候,那位大巫祭似乎寫完了,抬頭看了雷恩一眼。

  四目相對這一瞬,雷恩卻仿佛有種被人“洞穿”了的感覺。

  那是一雙何其睿智的眼,仿佛世間一切陰謀都在這雙眼下無所遁形。

  雷恩微微一凜,卻又立刻恢復了常色。沒做虧心事,也沒什么不敢直視的。

  但可想,如果是一個別有用心的站這里里,被剛才那一眼盯著,怕是會出大問題。

  “我聽烏朵說了,你有很高的語言天賦,如今一見,果然如此。”

  大巫祭說著,頓了一下,又道:“很難得有一個能交流的敵人,你可以回答老朽幾個問題么?”

  雷恩:“您請說。”

  大巫祭:“我們科爾曼族時代守護在這片森林里,與世無爭。你們的文明,為何要進大肆屠戮我的族人?”

  雷恩回應道:“為了一種能源燃料,煤炭。我們那種鋼鐵城堡運作,需要大量的煤礦資源消耗。而有人在這片森林里,發現了豐富的煤礦層。”

  “是這個么?”

  而這時候,那個大巫祭在桌上拿起了一塊像是黑鉆石一般的高燃煤。

  雷恩點了點頭:“是的,您手里這塊,是價值更高的‘高燃煤’。”

  瑪法又嘆息道:“這東西對我們來說,除了能替代木材燒火,沒多大用處。森林里到處都是...你覺得,你們這么做,對么?”

  雷恩覺得自己現在該迎合這位老人,說“不對”。

  但顯然,他知道這種話并不是對方想聽到的。

  而且,資源掠奪這種事情雖然血腥殘忍,但在不同文明之間幾乎必然會發生的事情。雷恩前世的歷史上的無數次發動戰爭的原因,從某種角度上來看,其實都是為了資源重新分配。

  這不是對與錯的問題,

  是人性。

  想到這里,雷恩說道:“強大的存在,都有征服弱小的本能。弱肉強食,這不僅僅是森林里的法則,也是文明之間的法則。尊敬的大巫祭閣下,我并沒有半點對貴族的不敬。就我個人而言,我更希望和科爾曼族締結友誼。但很抱歉,兩族人的戰爭,不是我這種小人物能左右的。”

  聽到這話,那個老者表情依舊沒有半點波動。

  這個睿智的老人,早已看透一切。

  這不僅僅是資源戰爭,還是強大對弱小的征服。

  侵略者看上的不僅僅是煤礦,還有森林里的所有資源,包括他們這些科爾曼族人類。

  除非他們科爾曼一族甘愿為奴,奉獻一切,否則永遠不會滿足侵略一方的胃口。

  這場戰爭,從開打,就注定著會以一方徹底妥協結束。

  瑪法大巫祭問了幾個并不是很重要的,雷恩也都一一作答。

  終于,說到了最后的問題。

  “我們科爾曼一族是懂得感恩的一族,你既然救過小烏朵,那么作為回報,我們也會讓你活著離開森林。”

  說道這里,這位大巫祭又看了看一旁的烏朵,說道:“小烏朵幫你求過情,她說你和你的伙伴都是善良的人...但是,你應該明白,那些無辜死去科爾曼族人的怨靈需要鮮血去慰藉。很遺憾,你不能帶走你的朋友...”

  雷恩聽著,心中咯噔一聲。

  這老人的話語雖然平靜,卻給人一種毫無回旋余地的堅決。這讓他之前準備的說辭,完全沒了開口的機會。

  “我...”

  雷恩還想說些什么,但這位老人似乎沒再理會他的心思,又說道:“烏朵,你帶他出去吧。讓戰士們護送他離開森林...”

  烏朵:“好的,老師。

  雷恩眸子飛顫,難掩焦急。

  他很清楚,這是自己唯一次見大巫祭的機會,如果不把握住,卡爾他們就死定了!

  而就在他想著該提出什么條件才能打動這位大巫祭的時候...

  突然,部落里傳來了一陣喧囂!

  仿佛有一大群人沖著竹樓快速奔來。

  聽那腳步聲,屋里的瑪法和烏朵兩人同時皺起了眉頭,顯然,這急促的腳步聲,絕對會是好消息!

  果不然。

  不過幾息時間后,就有人出現在了門口,焦急地大喊道:“巫祭大人,不好了,‘海拉大祭司’受傷了!不久前那些該死的侵略者襲擊了‘風山部落’,祭司大人為了掩護族人身受重傷,巫醫們束手無策,請您一定要救救他...”

  就這人匯報的這會功夫,門口就堵滿了人。

  現在兩族交戰正酣,外圍部落受到襲擊太正常不過,傷亡幾乎每天都在發生。

  雷恩定睛一看,一群人抬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女性大祭司出現在了閣樓門前。

  大巫祭瑪法不僅僅科爾曼族的首領,也是部落里最厲害的巫醫。

  他聽到這話,滿臉嚴肅地走到那個傷員身前。

  烏朵也沒空再理會雷恩,一臉焦急的圍了過去。

  野蠻人都很高,圍在一起,雷恩就像是眼前出現了一排“黑竹林”。

  目光穿透一雙雙黝黑大長腿,雷恩看到了一個左眼眼眶上插著一支箭的女性野蠻人,躺在木板擔架上。

  大巫祭瑪法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勢,雷恩也跟著看清了,箭支洞穿了頭顱,又在后腦出露出了一大截。

  這種貫穿傷勢,能活著是運氣好。能撐到現在,完全是因為那些“巫醫”們用治愈法術強行維系著生命體征。

  但如果不處理,遲早都是死。

  而且,雷恩眼尖,也看到了那一支箭不是普通,這是一只非常歹毒的“破罡煉金蜈蚣箭”。

  除了箭頭,箭桿上有著蜈蚣一樣的倒刺,一旦中箭穿透,無論從那個方向拔出來,都會帶出一大團血肉組織。

  現在穿透大腦,這要硬拔,再強的“治療法術”都救不活。

  大巫祭瑪法仔細檢查了一下,也發現了那箭支的古怪,眉頭越皺越緊。

  科爾曼族的醫療體系還處在非常原始的階段。

  百分之九十九的外傷處理方法都相同,就是拿一坨黑乎乎的搗碎草藥外敷在傷口處,然后拿樹葉包扎,等愈合。

  對付那種特別大的傷口,也有一些簡單縫合,便是拿一些細小的生物腸衣,用縫衣服那么粗的魚骨針縫合。

  當然,這和科爾曼族人的體質有關,很多時候這樣處理沒問題,但感染死亡率不低。

  他們沒比較,也沒覺得有什么問題。

  至于“巫術治療”,那是很嚴重的病人才有的待遇。

  這些治愈系“巫術”,其實和圣職系超凡一樣。其法術原理就是用超凡力量去刺激人體細胞活性,加速傷口愈合;又或者強行刺激人體激素分泌,維持生命體征。

  很多時候,這是非常有用的治療法子。

  但某些特殊傷患不徹底根除,法術再厲害都救不活。

  就比如,眼前這種。

  雷恩自己就是一個醫生,他看到傷員,腦海中條件反射地就會去想,自己如果遇到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

  自從上次在光輝之城差點被人隔斷腦袋嗝屁后,雷恩對于能保命的急救手術就更是花了大工夫去鉆研。

  什么頭部中槍、中刀、中箭...這一切傷勢,雷恩都在智腦里仔細推敲過,練習過。

  只要不當場暴斃,他就會想,該如何把自己救回來。

  當然,能救自己,就能救別人。

  如雷恩預料的那般,大巫祭很厲害。

  他手中捧起了一團綠色的魔力熒光團,按在了那個中箭女祭司的傷口。轉眼間血液就完全停止了外流,她身上所有的傷口,也都肉眼可見的愈合了起來。

  轉眼,血痂掉落,新生的皮膚就已經完好如初,這治愈效果宛如神跡。

  可是,插在眼眶里的箭矢依舊沒拔出。

  他這么做,只是暫時解決了那個女祭司的傷勢,但最根本的問題還沒解決。

  這種“蜈蚣箭”拔出來必死,不拔卻又根本不可能治愈,這讓瑪法也陷入了兩難。

  思慮許久后,無果。

  再看著族人們期待和焦急的目光,這位老人嘆息著搖了搖頭。

這一聲嘆息,所有人都明白了  巫祭大人都沒辦法,這就已經是宣布了死刑。

  部落里沒人能治好她。

  這些野蠻人眼里的期望,快速變成了著淚光和絕望。

  “巫祭大人,那些侵略者太可惡了,他們已經開始接入侵森林的外圍了...”

  “巫祭大人,我們和他們拼了吧!”

  “對!殺光那些人,為族人們報仇..”

  眾人義憤填膺,悲傷瞬間化作了仇恨,越來越濃。

  整座小樓里的氣氛十分壓抑。

  可突然間,

  有個格格不入的聲音冒了出來。

  “那個...巫祭大人...”

  這句話仿佛有魔力一般,讓空氣凝固在了哪里。

  這一屋子野蠻人紛紛偏頭看了過來。

  剛才事情焦急,沒人發現屋里還有個白皮矮人,現在這一看,他們才留意到了雷恩。

  咦...居然有個該死的侵略者跑到他們最神圣的地方來了?!

  即便是烏朵,也一臉詫異,眼里的神色又怒又焦急。

  這個節骨眼上,你安安靜靜的不好么!

  這下完了,激怒了族人,即便她想救,都救不了了!

  雷恩被這這一群強者憤怒得都快噴出火焰的目光盯得汗毛都炸裂,連忙又說出了他后半句話。

  “我是想說,我也是個醫生。這傷勢...我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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