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州,通城。
“所謂天降真人膽氣豪,身騎猛虎金鐘搖,飛蝗蔽日山河動,術法通玄日月清…”
茶館酒肆內,說書先生唾沫橫飛,場下聽客聚精會神,叫好聲、打賞聲絡繹不絕。
隨著張奎聲名遠播,他的許多事都被編成故事,雖然說書人改得亂七八糟,但百姓就是喜歡聽。
二樓雅間內,一名年輕人白衣華服,劍眉星目,雖舉手投足貴氣不凡,眼中卻滿是憂慮。
“老祖,那張真人一來就住進了欽天監,都尉府官每日聽用,大張旗鼓好不威風,難道準備賴著不走了”
“這瀾州可是咱們楊家的地盤!”
在他對面,一名身著素袍的干瘦老頭細細挑著著香豆,配著小酒吃得精精有味,毫不在意地笑道:
“天降大劫,人心惶惶,凡人身如草芥,當然盼著希望有位英雄,人之常情嘛,不必介懷。”
“你只需記著,這英雄只是個虛名,瀾州能做主的,也從來不是咱們楊家,而是水府那些。”
“咱們楊家,只需要平平安安,風雨里來巍然不動,才是正道。”
“赤玄,去吧,老夫不便出面,你要對那張真人持后輩禮,盡心輔佐,免得日后找麻煩。”
“是,老祖,赤玄記下了。”
白袍年輕人鄭重點頭。
年輕人走后,老者看著桌子上的香豆,輕輕一拂,干枯手指青銅戒指中,立刻飛出幾道細小黑煙,伴著凄厲尖叫裹在豆子上。
這些豆子竟仿若瞬間有了靈性,一會兒排成個“天”字,一會兒排成個“地”字,最后沙沙沙列成出個“人”字。
老者一掌拍下,豆子頓時化為粉末,那一股股陰氣也尖叫著返回戒指。
老者嘆了口氣,“這陰兵借法卻是取巧,千年之期風雨飄搖,我楊家想要安然渡劫,怕是要應在此法之上了…”
與此同時,通城外運河之上,一艘客船分水而行,浪花滔滔。
高空之上,一只展翅六米的金雕目光銳利,油亮的羽毛風聲滾滾,忽然直插而下,向客船飛去。
狂風呼嘯,落在甲板之上,嘶嘶啦啦叫了幾聲,似乎想要學人說話,卻口齒不清。
“知道啦!”
一負劍少女亭亭玉立、笑臉嫣然,卻是個子猛然竄了一頭的李冬兒,身姿筆挺,目若星光。
在她旁邊,是一名身材高挑、相貌俊麗、充滿英氣的女子。而在船樓之,一氣態雍容的宮裝美婦正盤膝而坐,看著渡口幾座神廟若有所思。
赫然就是天水宮宮主顧紫青,和她的大弟子凌秋水。
此事說來也無奈,張奎實在沒想到,大乾朝這么多鎮國真人,值此大劫之際,愿意來護法相助的,竟然只有李皇叔、華衍老道、赫連伯雄和雙瞳霍魚。
鬼使神差下,他想到了天水宮主顧紫青,當即寫了封信讓人去請。
事關天下蒼生,顧紫青毫不猶豫答應了,但此事被李冬兒和凌秋水知道后,也纏著跟了過來。
李冬兒一臉的興奮,
“沒想到短短時間,奎爺的名聲竟然傳遍了大江南北,我們這一路走來,民間多有傳頌,甚至立長生排位的也不少。”
凌秋水癡癡看著前方,
“張道兄豪俠無雙,正是我輩楷模。”
顧紫青眼角抽著抽,不想說話。
李冬兒立刻拍起了馬屁,“師傅前些日子說火劫即將臨身,如今天地大劫也毫不猶豫前來,也是…”
“閉嘴!”
“阿嚏!”
通城欽天監府衙后院,張奎連著打了幾個噴嚏,隨即勃然大怒:
“誰特娘的在咒我!”
說著,連給自己用了兩個解厄術才放心下來,繼續盯著手中的“神庭鐘”。
既然有了紅蓮業火,引出蝗魔已不是問題,能順利將此“災獸”消滅,就是首要考慮的問題。
禳災術配合現在的“神庭鐘”能夠奏效么 張奎心中一點兒也沒底,只能想辦法盡量增強成功率。
首先是“神庭鐘”,神虛一個香火小神肯定是不行的,可如今神道已毀,邪祟肆虐,那些被控制的小神心思各異,張奎也沒將希望放在他們身上。
好在事情有了轉機。
張奎心思微動,神異珠出現在手中。許久未搭理,此珠竟然已經發出濃郁黃光,氤氳之氣環繞四周。
神虛在旁邊看得眼熱。
“星主果然是星主,這愿力竟已凝成實質,也不知這中州大地,有多少人正在為您誠心祈福。”
張奎忍不住抓了抓腦袋,
“老張我行事只憑本心,也沒想著要人記得,誰知道會出現這種情況。”
神虛眼中有些不舍,
“星主,真要將此融入‘神庭鐘’么,要知道這么多愿力,比那香火強了不知多少,即使肉身消失,也能憑此轉修神道。”
張奎哈哈一笑,搖頭道:“想那么多干什么,現在應對大劫為重,再說天下人的東西,還是還給天下人好,老張我不稀罕。”
神虛點了點頭,隨即眉間出現憂色,“只是這新神孕育,必定天現異象,那些小鬼妖到好說,但恐怕您有神異珠的消息,怕是瞞不住了。”
“瞞不住就瞞不住…”
張奎眼中閃過一道兇光,“解了這劫難,也算對得起‘鎮國’二字,老張我騰出手來,正好周旋。”
“正要我不死,誰都別想好過!”
忽然,張奎眼神微動,桌上的“神庭鐘”和神異珠迅速消失。
只見瀾州欽天監都尉元空匆匆走了進來,臉上表情有點古怪,拱手道:
“真人,有客求見,是楊家的人。”
張奎眉頭一皺,
“好,我倒要看看他們想干什么。”
行至大堂,只見堂上立著一白色錦袍的英俊年輕人,神光內蘊,顯然已達辟谷境。
年強人恭敬拱手道:
“張真人,晚輩是楊家楊赤玄,老祖閉關渡劫,卻依然憂心蝗災大劫,特命晚輩前來聽候調遣。”
張奎哼了一聲,“別說這些虛頭巴腦的,老張我這會兒只看中救災,說說,你們能干什么”
他對這些鎮國真人家族實在看不上眼,自然不會給好話。
楊赤玄不敢多嘴,連忙拱手道:“凡真人所需,楊家上下必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能被楊家老祖看重,楊赤玄當然不是傻子,他雖是辟谷境,張奎也是辟谷境,但天下人都知道絕對不一樣,這位可是連鎮國真人都說宰就宰了。
真要惹惱了,誰也護不住他。
張奎點了點頭,“那行,正好有有四位鎮國真人和一位天劫境道友要來,還有二十多名辟谷境客卿,你們楊家有錢,就負責招待好。”
楊赤玄聽得頭皮發麻,他哪知道這種事,這位到底想干什么 雖然心中疑惑重重,卻不敢多問,彎腰拱手道:“晚輩遵命。”
就在這時,元空又走了進來,拱手道:“真人,青州天水宮的顧真人帶著兩位高徒來了。”
還沒說完,就見一聲鷹啼,院內狂風四起,李冬兒緊接著沖了進來,歡呼道:“奎爺,我來了!”
張奎哈哈一笑,闊步而出,
“半年不見,沒想到冬兒就長成了大姑娘,這是那巽風雕,鳥養的不錯!”
他與劉貓兒師徒浪跡江湖,感情頗深,更是把李冬兒當成了妹妹看待。
“什么嘛,它有名字的,叫驚雷。”
李冬兒一臉驕傲。
“驚雷”
張奎先是一愣,隨后點頭哈哈大笑,“好名字,不過你得換把紫金錘用才合適。”
李冬兒頓時無語,
“整天就知道取笑我,哪有女孩子用錘子的…”
正開著玩笑,顧紫青師徒也走了進來,張奎立刻正色拱手:“顧道友,此番卻是麻煩你了。”
顧紫青面色不變,雍容端莊,“張道友為天下蒼生,我自當鼎力相助。”
兩人表情正經無比,卻一時卡殼,不知該說什么。
凌秋水上前一步,臉色微紅,目露癡迷,“張道兄,一年未見,小妹甚是想念。”
“噢,是么。”
張奎一臉尷尬,“哈哈…哈哈…”
李冬兒看著二人,一臉問號。
一旁的楊赤玄先是有些暈。
奎爺,道友,道兄…稱呼怎么亂七八糟,沒點規矩,但隨即一瞥,似乎察覺到什么,連忙低下了頭。
瑪德,這張真人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