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地暗,風暴轟鳴。
遮蔽天空,讓烈日都失去光彩的,不是烏云,而是飛蝗。
天空呼呼作響,這充斥天地間的聲音,不是狂風,還是飛蝗。
大地似乎都在涌動,到處都是沙沙沙的聲音,山林、草地、田野,但凡有一絲綠色的地方,都停滿了涌動的蝗蟲。
綠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這些蝗蟲是人們從未見過的種類,黃黃的身子,紅色的肚皮和復眼,不僅個頭大,還異常兇狠。
它們啃光了綠葉,就開始啃樹皮,就連小一點的昆蟲都難逃厄運。
沒錯,它們吃肉!
田間,老農呆呆地看著禾苗被一掃而空,突然發出厲鬼般的一聲嘶嚎,狠狠地沖了上去。
用腳踩、用鋤頭砸、最后瘋了一般,隨便抓起一把就往嘴里咬。
沒一會兒,他臉色鐵青倒在地上,瞳孔漸漸失去光彩…
古水縣城墻上,縣令呆呆看著末日般的景象,什么升官發財,什么嬌妻美妾,全部被一股巨大的絕望擊毀。
“蒼天…”
縣令看向天空,忽然怒吼一聲:
“無眼!”
隨后,一頭撞在了城墻上…
距離古水縣城上百里的山崗上,瀾州欽天監都尉元空領著一幫黑衣玄衛靜立,口唇都在發抖。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他親眼看著張奎將此地清理過一遍,怎么也想不通古水縣會成為蝗災起始點。
“都尉,張真人來了!”
手下黑衣玄衛忽然驚呼。
元空連忙轉身,只見張奎臉色鐵青騎虎而來,伴著黑煙惡風,毫不猶豫沖進了滿天飛蝗中。
悠揚的鐘聲忽然響起。
仿佛一聲禁令,那響徹天地的翅翼扇動聲猛然停止。
緊接著,一道金芒迅速擴散,滿天蝗蟲如暴雨般嘩嘩墜落。
頃刻,玉宇澄清。
春日晴朗,天地安靜一片,但望著光禿禿一片,卻布滿蟲尸的大地,所有人的心都如墜冰窖。
這,僅是一縣之地。
而蝗災,遍及了整個中州!
“查!”
“把所有人手調來查!”
張奎罕見發起了邪火。
“蝗災明明還有一月,為什么這里會提前爆發,翻遍每個地方都要找到原因!”
不僅是計劃被打亂,更重要的是,張奎覺得自己好像做了無用功。
這蝗災的恐怖,已經遠遠超乎了他的想象,野外蝗蟲若形成大軍,那點耕田根本救不過來。
這蝗蟲有毒,雞鴨吃后全部暴斃,即使蒸煮油炸也去不了毒性。
更恐怖的是,這蝗蟲吃肉!
野外見到許多動物白骨,田間地頭發現了幾具百姓尸骸,連衣服都被啃噬干凈。
雖然只是零星幾例,但誰能保證蟲群吃盡植物后,不會開始大批吃人。
這已經不是糧食短缺的問題,而是徹徹底底的曠世浩劫。
“災獸、災獸…”
張奎心中直冒涼氣,他想不通,世間怎會有如此恐怖的東西。
對付這東西,禳災術最少要進行羅天大醮,湊夠一千二百神。
但此界神道已毀,無能為力。
不,一定還有方法!
張奎是個越挫越勇的性子,絕望之下,反而激起了他的犟脾氣。
空蕩蕩的縣衙廂房內,他閉目盤膝,開始仔細回想稷廟秘境看過的那些壁畫。
當時沒怎么在意,只是匆匆瞟過幾眼,但他如今修為高深,打坐靜心下,一幅幅被遺忘的壁畫漸漸浮現眼前。
蝗魔是和那些神靈一樣,從那圓洞中鉆出,如今想來,或許不是山洞。
難道…是跨界門 蝗魔出來后,變成了無數小蟲黑點,應該就和這次的情況相似。
唔…滿地都是白骨,當時以為是在描述亂世,卻沒想到是真的…
這些蝗蟲聚在了一起…
張奎忽然睜眼,眉頭緊皺。
“那是什么東西”
“快,別放過任何異常!”
瀾州欽天監都尉元空黑著臉派出一個個斥候,就連黑衣玄衛們也全體出動,整個瀾州的精銳力量全集中在這里。
他們甚至不知道要找什么。
但每個人都異常認真。
這種大災面前,哪怕感覺無用,也要做些事情,因為那股絕望能把人逼瘋。
“都尉、都尉、快來看!”
都沒想到,很快有人找到了異常。
元空連忙上前,只見一名黑衣玄衛,用腳將地上的蝗蟲尸體扒拉干凈。
“都尉請看,這邊是張真人施法后的土地,毫無異常。而這邊土地干裂的厲害,還有不少孔洞…”
元空臉上陰晴不定,連忙讓人掘開另一片張奎沒有施法,卻依舊濕潤的土地。
地面下,依然有不少蝗蟲卵潛伏。
“土地干裂…旱魃!”
元空心思靈敏,很快想到了其中聯系,頓時臉色大變,“快,去請張真人!”
“旱魃神像”
張奎一聽,就覺得八九不離十,應該就是這玩意兒在作祟。
旱蝗齊至,甚至有旱極為蝗的說法,這兩種災禍本就互相牽連。
沒有絲毫猶豫,張奎立刻騎著肥虎飛速探查,很快找到了干旱之地源頭。
這是一座光禿禿的荒山,殘陽如血,一片孤寂,只能見到密密麻麻的蟲尸。
張奎記得,上次經過的時候,這里還是山清水秀,云霧繚繞,而現在就連土壤都干成了酥脆的粉末狀。
“師傅…”
一旁元空忽然面色慘白,瘋狂地往山上跑去。
張奎微微搖頭跟了上去,他這才想起,此地好像就是元空師門所在,只是,多半已經遇害。
果然,上山后,只見到滿地窟窿和一座坍塌成廢墟的寺廟。
廢墟前,
元空仰天怒哮,悲憤如孤狼。
張奎嘆了口氣,兩眼幽光閃爍,左右打量,很快,看向了破廟廢墟。
“元空,閃開。”
叮囑了一聲后,張奎伸手一揮,劍光透體激射而出,頓時土石四濺,塵煙升騰。
煙塵散去,一個古怪的黑殼出現在眾人面前,是由一具具和尚尸體蠟化堆積,又縮水而成。
“師傅、師弟!”
元空一看,頓時兩眼赤紅。
張奎也是面色微變,因為他看到,不僅那黑殼破了個洞,旁邊還扔著旱魃神像頭顱,只是里面滿是空洞,而且靈韻盡失。
這鬼東西難不成…
張奎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測,連忙上前,趁著還有一絲邪氣殘留,施展起了取月術,很快出現一副影像:
無邊黑暗中,一個鬼物正在飛速穿行,她皮膚黝黑,青面獠牙,渾身白毛,三頭六臂,卻只有嬰兒大小,說不出來的怪異。
果然重生了!
看樣子,還是在土行。
張奎臉色不好,交代一聲后,立刻黑煙滾滾,駕著冥土石棺追了上去。
這種孔雀佛國來的變異旱魃秘術不少,必須趁新生徹底鏟除,不然隨著蝗災到處亂竄,一定會惹出更大的亂子,
旱魃雖然也會土行,但速度卻差了冥土石棺不知多少。
不到一袋煙的功夫,張奎就看到了對方身影,正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前行。
很快,張奎臉上就變得古怪。
因為這旱魃,竟朝著瀾江水府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