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庚面色猙獰,呼呼喘著粗氣。
他絲毫沒有發現,自己臉上突然出現一些肉須,又閃電般縮了回去。
李庚猛然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似乎猶不解氣,又將桌上名貴的筆墨紙硯一把掃了滿地。
“人呢,都死了么,給朕安排兩個狐侍女!”
他對著外面吼了一句,但等了半天也沒回應,瞳孔一縮,終于感覺到不對勁。
古老陰暗的皇宮內,
靜的嚇人…
“唉…”一聲蒼老的嘆息聲響起。
緊接著,那原本被撕碎扔了滿地的皇極經突然片片飛舞,變回那古老發黃的冊子,出現在一只干枯的手中。
“陸真人!”
看著突然出現的老者,李庚嚇了一跳,心臟砰砰直跳,咽了口唾沫,“你不是休息了么,你…你要做什么?”
燭火搖曳,照得陸真人蒼老又毫無表情的臉上陰暗不定。
“陛下…”
陸真人嘆了口氣緩緩靠近,
“我以為你會密會暗中拉攏的鎮國真人,甚至以為你會派人去查探陰間,這些都無所謂,可你…不該停練皇極經啊…”
“皇極經…果然和這破書有關!”
李庚狠狠握著拳頭,眼中滿是血色,“我早就發現這東西不對,修不得長生,用不了術法。”
“我勤政愛民,你們不夸,我提拔奸佞、豢養狐妖,你們也不管。”
“我派人偷掘皇陵,所有先皇的棺槨都是空的,還有那封魔窟,鎮國真人想去也被你們攔下,你們這幫妖人,到底在圖謀什么!”
多年的疑惑和憤怒被今晚的事所引爆,李庚的面孔已扭曲得不成人樣。
是真的不成人樣,一條條詭異的觸手從臉上鉆了出來,如果張奎在,就會發現和他斬斷的那些,幾乎一模一樣。
陸真人面無表情,緩緩抬起了手。
李庚終于回過神來,眼中滿是恐懼,“你要殺我…不要,陸爺爺,我可是你從小看大的呀,別殺我,你要我練皇極經,行,我明天…我明天就繼續練…”
“癡兒,遲了。”
陸真人一掌拍下。
御書房內回復了安靜,老者面無表情,平靜地站在原地。
忽然,書房內無聲無息又出現六名老人,四男兩女,有僧有道,皆身著素袍,老得不成樣子,身后飄蕩著各種古器。
如果有識貨的在,定會驚呼一聲。
雷劍、黃泉宮燈、血翁仲、落魂綾、無字碑、妖骨葫蘆,再加上陸真人身后的九天玄火鏡。
大乾七位國師,七大鎮國神器,竟然都在此地。
“唉…蟲窟異常,老身就該想到。”
一名老嫗嘆了口氣,她身后飄著的黃泉宮燈發出昏黃詭異的光芒,照在李庚尸體上。
李庚臉上的觸手頓時縮回,緊接著兩眼一睜,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
“接下來,讓誰即位?”
“大皇子李碩吧,表面寬厚實則膽小,四皇子太過魯莽…”
“嗯…如此也好…”
御書房外,侍衛宮女專心守候,根本聽不到里面的動靜。
鎬京城內,上元燈會早已結束,此時夜深人靜,天空不知什么時候又下起了小雪,隨后越飄越大…
天空鉛云密布,紛紛揚揚的大雪從天而降,交織成鋪天蓋地的雪幕,遠方的山河樹木朦朦朧朧,如夢似幻。
“好大個雪!”
張奎站在院中舒展著身子,滿臉笑意在雪中打起了太極拳。
他喜歡下雪,雖天寒地凍色彩單調,但白茫茫一片,讓人心胸敞亮。
“奎爺心無雜物,自是逍遙自在…”
屋檐下,崔夜白裹著厚厚的棉襖坐在小板凳上,臉色蒼白地笑著。
張奎拳掌揮灑如意,哈哈一笑,“什么心無雜物,沒心沒肺罷了,到是你這書生,怎落了個積郁成疾,若是老張我沒發現,怕是要凍死在京城街頭。”
“多謝道長再次搭救…”
崔夜白抱拳苦笑了一聲,“自從數月前分別之后,在下輾轉來到京城,本想結交前輩,卻沒想京城早已沒了寒門學子立足之地,那海事監更是為南方豪族掌控。”
“在下還是不死心,于是就寫詩描繪海上風貌,想要引起人注意,但卻被瓊山書院山長、當世大儒司徒顏給了個不學無術的批語,徹底絕了前路。”
“一生所學,盡付諸東流,于是渾渾噩噩,直到被道長所救。”
張奎呵呵一笑,大步走來,隨意坐在臺階上,拎起旁邊酒壇喝了兩口。
“你又無意名利,絕得什么鳥前路,若是畢生所愿輕易達到,豈不無趣的很?”
崔夜白一愣,隨即臉上露出笑意,恭敬抱拳道:“是極是極,多謝道長指點。”
“你這書生忒廢話…”
旁邊趴著的肥虎甩了甩腦袋,“快把你那故事再講兩個解解悶。”
崔夜白樂了,
“好說,講故事在下最拿手。”
然而,他擺起架勢剛準備說話,就見劉老頭心事重重走了進來。
“奎爺,大事不妙啊…”
張奎皺眉,“別急,出什么事了?”
劉貓兒一臉晦氣,“剛過上元節,京城就有好幾家毀了咱們的合同。我跑去打聽,卻是原先一家酒莊鋪子突然釀出絕世好酒,醇香濃郁不上頭,都搶瘋了。”
“嘿,我當是什么大事…”
張奎無語搖頭,“做生意哪有總贏的道理,生意差點而已,別想太多。”
“奎爺您說得到輕巧…”
劉老頭搖頭說道:“我只是不服氣,那人是個習慣以次充好的奸商,哪頂的上我苦心新釀的酒。”
“哼,那幫酒客,年前還整天上門求購,如今跟瘋了一樣喝那家的酒,真是邪門,也不知從哪里得的方子…”
“也不一定是方子的緣故。”
旁邊崔夜白若有所思,“那些人是不是變得嗜酒如命,越來越難喝醉?”
劉貓兒一愣,連忙點頭,“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崔夜白哈哈一笑,
“長者莫急,如果在下猜的沒錯,那酒商定是得了‘酒蟲’。”
“酒蟲?”
眾人都有些疑惑。
崔夜白點頭,“沒錯,家祖手籍曾記載,這酒蟲乃是酒中靈氣幻化為妖,只需在酒中滾上一滾,就是白水也能成佳釀,喝了后的表現和您說的一樣。”
張奎皺眉,“是種蠱毒?”
崔夜白搖頭笑道:“非也,這酒不會傷身,卻能上癮,普通人家若喝了,怕是砸鍋賣鐵,賣掉妻兒也要買酒。”
劉貓兒眼睛一亮,
“天下間還有這種寶貝?”
“什么寶貝!”
張奎哼了一聲,“這種害人的東西,老張我最討厭,癡貨,走!”
說完,騎著肥虎沒入風雪中…
鎬京,興化坊。
京城近來最火的酒坊亂成一團,欽天監的人進進出出。
旁邊看熱鬧的百姓圍了一圈,當看到黑衣玄衛從碩大的酒壇中,撈出一條手臂粗,扭動不斷的白色蟲子后,皆是驚呼一聲。
“好家伙,竟真有妖物。”
“這老板真是黑了心…”
對面酒樓窗戶上,尹白收回了目光,微微搖頭:“這家店后臺是四皇子,沒想到竟驅妖害人。”
張奎冷哼一聲,“老張我不想對凡人出手,所以才叫你們處理,特娘的,都不是好東西。”
尹白苦笑一聲,沒有言語。
“對了…”
張奎突然皺眉問道:“你們最近有沒有什么大行動?”
尹白一愣,搖了搖頭,
“沒有,只是鎮國真人黃眉僧特意吩咐過,暫停追查妖星閣,還有,皇上也突然病了。張道長,難道其中…有什么蹊蹺。”
暫停追查?
這些人打得什么主意…
張奎點頭,“嗯,知道了,這件事很危險,你最好避開。”
和尹白告別后,張奎帶著肥虎在興化坊吃了一圈,晚上才回到鐵血莊。
剛進門,就看到了玉華觀華衍老道的大弟子步虛道長。
這個黑臉道士眼中滿是焦慮,
“張道友,我師傅,可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