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上)
第三百六十二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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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人的眼睛?”
徐向陽突然覺得迎面吹來的風有點冷颼颼,像是能順著人的袖筒一路往里頭鉆,迅速滲透襯衣和皮肉,冷到血管里頭。
巨大無朋的眼球,直直地往下俯瞰,瞳孔表面倒映著整座城市的風景,甚至還在靈活地轉動著,仿佛是在證明這并非裝置、亦不是人的幻覺。
因為角度和距離的關系,其直徑難以估量。徐向陽等人只能看到晶狀體的弧度;要是處在眼球下方的人,恐怕只能見到眼白或是瞳仁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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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覺得起碼有數萬米,足以讓城區中央的所有人抬起頭來就能看見。
就算是晚上做噩夢,他都沒做過這么離譜的。
那么,如果說通靈者和靈媒看到這般景象是要嚇呆的話…普通人呢?他們能否看見?
徐向陽還記得,由林星潔捏出來的那頭巨型小安,當時確實是讓普通人都見到了;而且關于它的景象會變得越來越清晰。
到最后,經過或者居住在附近地區的有一大半人都注意到天空中的異象,這才集中到酒店大樓底下。
這只眼睛或許能做到相同的事情…
正當他對此感到憂慮的時候,不知道是否僅僅是一種錯覺,徐向陽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能聽見從城市傳來的人們的呼喊聲。
充滿焦慮、恐慌、懷疑和難以置信的聲音。
他身臨其境,亦能感同身受。
他站在城郊荒野的高高山崗上,恍惚間卻以為自己正置身于錦江市市中心的某條街道中央。周圍是熙熙攘攘、推搡彼此的喧鬧人群,與他擦肩而過。
他甚至能嗅見空氣中浮動的氣味,聽見不同人說話的聲音,看見遠處人行道上的紅綠燈正在閃爍斑斕,感受著摩肩擦踵,奮力擠過人群時的悶熱…
他發現,有不止一人都在抬頭望天。街道上行走的,走出店鋪的,停靠在馬路邊車輛內的,和在附近樓房內探出窗戶的。
大家的面龐與樣貌各異,神情從恍惚到愕然,不一而足。
盡管這從距離上來說不可能。
他隱約記得那個地方,他以前去過,去過不止一次;而現在,他可是站在距離那條街道十公里以外的地方,身邊不是涌動的人海,而是他的親人和友人。
不對。
徐向陽捂住了一邊耳朵,發現那聲音竟然是真實存在的。它微弱卻堅強,始終縈繞在耳畔,且沒有因為他的動作而消失。
…是我的通靈能力在起作用嗎?
聽說世上有一種罕見的精神疾病,叫作“通感癥”——就是語文課上老師講過的那種“以某種感官描寫另一種感官”修辭手法,當它發生在現實的人身上后所產生的狀況。
在通感癥患者的感覺系統中,數字和詞語是有顏色的,還有形狀、質地和情緒。比如說他們在吃東西的時候,會聽到聲音,聽到聲音會聞到氣味,看到不同顏色的事物會產生具體的幻想…
如果說通靈能力是超出人體感官的第六感,甚至是某種更具超越性的感官,或許它同樣會以“通感”的方式呈現在自己身上。
但他過去好像從沒有遇見過相同的事情。難道是因為那時候的自己還很遲鈍嗎?
這又說明什么?
說明我的能力變強了嗎?
為什么?
“誰的眼睛?”當徐向陽正在認認真真胡思亂想的時候,林星潔則更關心發生在眼下的事情。
“又是哪個靈媒干的嗎。”
“靈媒可做不到這種事。”
竺清月搖了搖頭。
“那就是‘神媒’?”
“我不清楚這二者有何區別,不過要是在本來的詞語上面加上一個‘神’來形容一種超乎想象的厲害,或許還挺合適的。”
林星潔微微頷首,對班長大人的想法表示贊同。她又說道:
“這個詞在今天以前就存在了。換句話說,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在過去的某個時間點,早就發生過和今天一樣的事情。”
“有道理。”
“那當時的結果呢?最后究竟是怎么塵埃落定的?大家好像都不清楚這件事,所有人都繼續過著平常的生活…”
“誰知道呢。”
竺清月笑了笑。
“耐心點,說不定我們馬上就能知道答案了。”
不知道過去多久,屹立在荒原上“女神”,突然開始抬起手臂。
她緩緩地,將手指向城市的天空。
從虛幻的指尖上,那仿佛能抹消世上的一切事物和景象,并將其空間轉移的白光,又一次開始濃稠又粘厚地聚集起來。
與此同時,天空中央云洞里的巨大眼球似乎同樣注意到了這里的異變,開始朝著這個方向望來。
一場巍峨而壯闊,只會發生在神話當中的戰爭,似乎馬上就要掀開帷幕——
“那是誰?”
當李橫豎完全被天空中的眼睛奪去了注意力,像是沉迷其中的時候,他背后的工廠廢墟內部傳來嘶吼與轟鳴,小小的人影站在蜈蚣怪獸的頂端,飛上天空,來到和站在神像上的他平齊的位置。
“那是閻王嗎。”
龍婆的語氣像是在詢問他,但聽上去更像是在陳述。
“沒錯,閻王。”李橫豎的目光仍然牢牢鎖定在剛才的方向,沒有回頭,“你的上一任就死在他手里。”
“我和‘蠱王’沒什么關系,別指望用這種話就能激怒我。”
坐在威風凜凜的巨大蜈蚣的腦袋上,由于兩相對比十分懸殊,女童的樣貌看上去更瘦小了。
“的確。蠱王死是因為他氣焰太過囂張,惹了眾怒,甚至試圖暗中操控某些雇傭兵和毒品販子,侵犯他國邊疆領土…”李橫豎慢吞吞地說著,“于是死得其所。”
龍婆舉起手臂。
“這話你可以說得更明白點。”
李橫豎這才回過頭去看她,發現那根白藕似的胳膊上,竟長出一只滴溜溜的眼珠子,看上去扭曲又詭異。
“我現在使用的是自己的身體,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一邊說著,龍婆一邊用另一根手的手指,狠狠扎入了手臂上生長的眼睛里,試圖將那枚血淋淋的晶狀體挖出來。
在這個過程中,龍婆的一只眼睛閉上了,她的面容因激烈的痛楚而扭曲,面色蒼白,流汗不止,仿佛手指正在摳挖的是自己的眼球。
盡管如此,她不曾發出一聲痛呼,始終默然不語。
過了一會兒,龍婆總算將手臂上增殖的眼珠子給挖了出來,隨手甩在一邊。她的手上只剩下一個洞口狀的血肉模糊的傷口,還在止不住地流血。
李橫豎安靜地旁觀著她完成這件事,然后果然不再提剛才的話題,而是換了個問題。
“輪到我問了。”
他指向城市的另一頭。
“那邊那個‘女人’,又是什么情況?”
“她是被自己的‘孩子’召喚過來的。”龍婆回答道,“要是我沒想錯的話,能跨越大洋做到這種事情的,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
“哦?”
“觀星會的現任會長。”
“…我還以為那老家伙早就死了。”李橫豎抓了抓頭發,“這么說,兩邊肯定是要打起來了?”
“對,會打起來。”
“那我們倆呢?繼續?”
男人的語氣略顯遲疑。
在聽見這句話時,龍婆平靜無波的眼神中,終于多了一絲笑意。
“要是你想的話。又或者,可以選擇做點更有意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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