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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想要贏的真正理由

  若是在旁人看來,考慮到前不久發生的事情,以及短暫交流中所提到的“私怨”和“報復”等等詞語,可能會讓人覺得林星潔和竺清月是因為爭風吃醋才會打起來的。

  但她們倆自己卻清楚,那不過是表象。剛才發生的一切,本來就是在盡力排除徐向陽干涉的前提下才可能進行的交涉。

  如果那個男生在場的話,她們倆甚至壓根就沒有機會打起來。

  盡管這種試圖將某人拋在一邊的前提,或許從最開始起就不成立——

  畢竟要是沒有分手這檔子事,她們倆恐怕還是會維持過去那種表面上和和睦睦、在外人看來親如姐妹的好朋友狀態,這種本質極為脆弱和不安定的友誼不知道會持續到何時。

  好在,想要打破這種關系并不困難,比如說現在——

  當徐向陽不在場,而其中一方(林星潔)又決定無所顧忌行事的時候,曾經的潛規則就會在眨眼睛分崩離析。

  她們不再是朋友、不再是伙伴。

  看著林竺兩人戰斗時候你來我往的激烈程度,恐怕所有人都只會覺得她們是敵人,而且還是那種命中注定的宿敵。

  怪獸在空中盤旋怒吼,猙獰巨嘴中噴射出的氣流濺射到了口腔外,并且在短時間內膨脹,迅速演變成一場呼嘯的風暴。

  公寓樓的主體墻壁、玻璃窗戶和懸掛著的空調機,全都被激烈的颶風掀開層層外殼,露出內部的墻體,乃至更深層的鋼筋混凝土。

  竺清月的身體像是被一雙巨手抓住,往上用力抬了一截,輕而易舉地躲開了襲擊。

  漂浮在空中的她伸出雙手,像音樂會上的指揮家那樣擺動。

  白皙修長的手指在空中劃過美妙的起伏弧度,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

  本來自由自在徜徉在大樓與大樓之間的巨蛇發出了一聲哀鳴——它變得動彈不得,無論如何扭動掙扎,翻滾龐大的身軀,卻依然沒辦法離開原來的地方。

  明明體型巨大、樣貌猙獰,但這頭怪獸現如今的模樣卻像是黏在了蛛網上拼命掙扎著的昆蟲那般可憐。

  直到徹底精疲力竭的那一刻到來,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絕望逼近。

  “光我一個人挨打可不公平啊。”

  竺清月臉上露出笑容。

  “就算我是主犯,那徐向陽還是從犯呢。”

  “哇哦,這就開始甩鍋了嗎?”

  林星潔腳踩濁流,像踩著滑板那樣,直接輕飄飄落到了另一幢大樓的天臺上。隔著相當遠的距離,她的聲音卻依然能清晰地傳入竺清月的耳中。

  “真可笑,你們倆明明都一樣,都背叛了我!”

  “這難道不是因為你對至今還愛著自己的前男友,所以下不了手?我猜這就是所謂的‘婦人之仁吧’。”

  “抱歉,清月。現在的我只想揍你一個。”

  “這話可真叫人難過。”

  “…你別誤會啊。我本來覺得,我之所以忍不住想要動手,可能真的是為了報復你的背叛;但是現在我發現,這件事和他、或是任何別的誰都沒有關系。”

  “我生氣歸生氣,但原本是不打算和情敵打架拼命的。”

  林星潔一腳踩在天臺邊沿的臺階上,任一頭長發在風中飄揚。她望向在百米外的天空上靜靜懸浮的班長大人,表情十分認真地說:

  “所以,這場戰斗是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事情。我們其實早該打上一回了。這場架不是來得突然,而是來得太晚。”

  竺清月聞言,嘴角微微上揚。。

  “很好的回答。”

  我們的想法,果然是一樣的。

  此時此刻,她和她腦海中盤旋的念頭唯有一個:口說無用,唯有把對方打趴下,才有功夫講自己的道理。

  戰斗,戰斗!

  分不出勝負就一直持續下去,直到一方徹底倒下為止!

  一方濁浪滔天,一方如遁無形。

  當巨蟒被束縛后,林星潔果然不出所料地召喚出了第二頭異世界怪獸:

  體表漆黑的龐大鯨魚在空中轉悠半圈,對著月亮發出無聲的長鳴,隨后裹挾著像是要將整座湖泊一起投下來的氣勢,朝著竺清月撲來。

  而班長大人在短時間內便編織出了第二張網絡,將對付巨蟒時的做法如法炮制,又一次像扔壘球那般把小安徑直拋了回去。

  但與此同時,被千百條“線”束縛著的第一頭怪獸卻趁機擺脫了竺清月的控制,干脆從下方對著敵人發動突襲;

  而被扔到數百米外的小安則搖擺尾巴調整姿勢,以比剛才還要快的速度卷土重來。

  它的體型規模與巨蟒不相上下,但身為“鯨魚”的小安,似乎對如何游動在現實大氣中更有經驗,因而表現得更為靈活。

  巨蟒與巨鯨,從兩個不同方向朝著中間那個看似渺小的身影沖去,怪獸的龐然體型與女孩纖弱苗條的身影間的差異無比鮮明——

  這一幕在夜色中凝固,構圖好似一副描述神話中天地之戰壯烈圖景的油畫。

  徐向陽騎著摩托車一路風馳電掣,心急火燎的他壓根沒心思去思考別的。

  從家里出發到抵達目的地,其實花了不過半小時,他卻覺得像是過去了一個世紀。

  夜色已深,清江苑的門口宛如宮殿般金碧輝煌,附近河岸上的柳樹枝條被照得亮堂堂,像是纏滿了小燈泡。

  等看到不遠處那座深埋在夜色中的橋后,他忙不迭地從車上跳下,朝著大門狂奔,步伐踉蹌間還差點摔了一跤;

  徐向陽跑到一半,這才想起來自己頭盔還沒解掉,他伸手用力扯開勒住下巴的帶子,隨后直接看都不看地往后一扔,頭都不回地從橋上飛奔而過。

  還沒等他靠近小區中央班長大人的家,他的眼皮便不由自主地狠狠跳動了一下。

  那是通靈能力所帶來的敏銳直覺,正在提醒他附近有著邪靈的氣息。

  很熟悉,卻又蘊藏著讓人感到陌生的可怖。

  他深吸一口氣,抬頭望向高空。

  明明腳下的世界燈火通明,卻照不亮那片漆黑的天穹。

  一頭巨獸翱翔于夜空之中,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澎湃水流環繞在它周身,甚至能看到起伏的浪濤與洶涌的波瀾。清冷純凈的月光正籠罩著這不可思議的畫面。

  在高空中盤旋的水流,好似從天而降的銀河,只是顏色卻是污濁的漆黑。

  是小安。

  而且…

  徐向陽揉了揉太陽穴,希望是自己看錯了。但他反復確認過數次后,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小安”,有兩頭?

  盡管他在來的路上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但這副場景還是超出了徐向陽的預計。

  過去的星潔連召喚一頭小安都頗為吃力,現在的她很明顯成長了,居然能同時控制兩頭怪獸。

  如果放在平時知道這件事,他肯定會為她的成長感到高興;可是現在…

  她會用出這一手,只能說明一件事:林星潔正在毫無顧忌地全力釋放自己的能力。

  那,班長呢?

  默默注視著高空上的激烈戰斗,感受著兩股前所未有的強大氣息相互交鋒,徐向陽原本匆匆的步伐,不由自主地放緩。

  徐向陽本來是打算呆在家里的。他在放學后看到那兩位女孩一起離開,便希望她們能在這次私下交流中解決從那天以來的爭端,讓彼此的關系變得不那么劍拔弩張。

  要真是那樣,徐向陽覺得自己在場反而是一種阻礙,她們倆需要獨自對話的機會…

  但是等他坐在沙發上等了一會兒,再將這件事翻來覆去地思考與審視后,他的心頭突然升起了一陣濃烈的焦慮和懷疑,變得坐立不安起來。

  交流?

  對話?

  他到底在想什么?!

  這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情敵見面還能其樂融融,光靠聊天就能解決問題?

  不撕破臉皮都算好的!

  過去的林星潔愿意委屈自己,看到自家男友和別的女生打情罵俏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是現在,徐向陽深知她早就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她了。

  至于班長大人,她始終都是三個人中的危險分子、不安定要素,無論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徐向陽不得不開始考慮最糟糕的情況:

  比方說,在交流不順利的前提下,兩人翻臉,直接大打出手?

  如果說尋常女性打架是撕扯頭發抓撓臉蛋,那她們倆打起來…

  一一開始想象那火星撞地球般的場面,他便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再也坐不住。

  利用通靈能力鎖定了林星潔和竺清月兩人的位置后,徐向陽直接沖出家門,開著摩托車朝班長大人的家趕去。

  而等他趕到后,卻發現自己的擔憂已經轉變為了現實。

  倆姑娘不但真的開打了,而且還打得熱火朝天、打得肆無忌憚,即使隔著幾百米都能感受到戰況的焦灼。

  “這個速度…該不會是她們到這兒以后就直接動手了吧?”

  徐向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我上去還有用嗎?

  會不會是在火上澆油?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了來自高空的笑聲。

  徐向陽再度抬起頭,神情略顯迷茫。

  那是…竺清月的聲音?

  他對班長大人的聲音當然很熟悉,可那笑聲卻又顯得很陌生,和那位女孩一貫以來的印象截然迥異。

  那是一種放肆的、近乎解脫的笑,他從不曾在竺清月身上聽聞…

  徐向陽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可能從一開始就錯了。

  當竺清月再一次從兩頭巨獸的包夾中險之又險地脫身,整個人在“線”的牽引下朝著天空飛去,就像踩上了一枚強力彈簧。

  狂風自耳畔呼嘯而過。

  疾速上升的她,在到達最高點的時候迎來了一次轉瞬即逝的停頓。

  剎那間,女孩抬頭仰望著繁星點點的蒼藍天穹撲面而來,美麗的臉龐沐浴在輕柔的月色與清風中,嘴角的笑意已然抑制不住。

  她張開雙臂,敞開胸懷,擁抱天空,高空的夜風拂動著她的頭發和衣角,心口澎湃不息的情緒,最終化為酣暢淋漓的長嘯與放肆的大笑。

  交鋒的進程未曾改變,然而雙方懷有的決意卻與之前有了天壤之別,特別是對于竺清月而言。

  這一次,她竟罕見地舍棄了所有過往的顧慮,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戰斗之中。

  竺清月不再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心態亦不再是古井無波的冷靜。

  天翻地覆的改變已經來臨,不是發生在現實,而是在女孩的內心世界。

  竺清月開始嘗試著去觸碰那些她曾經嗤之以鼻,認為不需要的情感:

  想要拼命戰勝某人的沖動,為了奪得勝利而熱血沸騰,激烈盎然的心態…

  以上種種情感都會成為正確判斷事物的阻礙——直到現在,她依舊這樣認為。

  但女孩更明白,在某些時候去做某些事的價值,比所謂的“正確”更重要。

  竺清月不是那種從一開始就對世間百態充滿冷漠的怪人,只不過絕大部分人會在意的事情,例如他人的看法和自身的利益,對她來說卻顯得十分無所謂,所以才時常能冷眼旁觀,嘲弄他人。

  而班長大人之所以能在處理人際間交往時總是顯得游刃有余,同樣是拜此所賜。

  可反過來說,她遇見了真正值得在意的人或事時,這姑娘反而會表現得比常人更加偏執和固拗。

  就比方說現在。

  她想贏。

  好想贏。

  只有眼前這個叫林星潔的同齡人,她發自內心地想要勝過她。

  因為兩人實在是很相似,又實在是很不同。

  如果將她們性格經歷中的共同點與不同點全都列出來,就會發現無論是在數量還是在程度上,兩邊都勢均力敵。

  這種奇特的關系讓她們彼此相互吸引、卻又始終難以對彼此敞開心扉,這種割裂感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愈發鮮明。

  竺清月和林星潔,就像是太極中的陽極和陰極,彼此間涇渭分明,卻又緊密糾纏、無法分開。

  當她們在某個時刻,選擇站在對立的立場上時,一種前所未有的勝負欲油然而生;它點燃了竺清月心中的火光,讓想要全力以赴。

  每一次能力的碰撞,每一次與星潔的視線交錯,竺清月凝視著好友神采飛揚的臉,凝視著她瞳孔中倒映出來的自己,那個神態快樂活潑到不像是自己的自己,心中雀躍無比。

  是的,就像對方說得那樣——

  她們倆,早就該打上一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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