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竺清月點頭,“看來星潔你早就已經注意到了。”
隨后,她的目光望向三人組里的男生,嘴角浮起的微笑中蘊藏著些許調侃的笑意。
“向陽呢?你要是沒發現,就是我們中最笨的那個啰。”
見女朋友同樣投來好奇的眼神,徐向陽嘆了口氣,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毫不客氣地反擊道:
“你們倆說這么多,最后不還是把邪靈弄沒了?這不是等于主動湮滅線索嗎?”
“呃…我可能是喊得晚了點。”
“這個…”
看到倆姑娘無言以對的尷尬神態,徐向陽臉上那副嚴肅的表情并沒能維持太久,忍俊不禁地說道:
“我騙你們的。”
男生用手指了指后面的樓房。
“我出來的時候就檢查過了,樓體內側仍然殘留著邪靈的氣息。我相信對方是在遇見星潔的那一刻起就主動做出了切割,又或者是本體一直就蜷縮在下水管道系統內沒出來過,被小安吃掉的大概是它的分身之類的。這頭邪靈如果沒有較高的知性,那就是屬于本能比較狡猾的類型。所以…”
他笑呵呵地說。
“放心吧,還有挽回的機會。”
“居然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特意瞞著這件事,就為了在我們面前秀一把…”
竺清月有點不滿地撇了撇嘴。
“我們現在既然知道兩位老師是有事瞞著我們,”徐向陽沒有理睬她的不服氣,繼續說道,“這樣看來,邪靈的確是沖著他們去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無論是晚上那次,還是剛才凌晨的突襲——如果一次還能說是偶然,但在兩次襲擊中,邪靈都第一時間將那個家看作目標,其中絕非毫無緣由。
這話一說出來,三人間的氣氛就顯得有點沉悶。
徐向陽偷偷打量著女朋友的表情,又看了一眼班長大人——發現她和自家一樣,正在悄悄關注長發姑娘的表現。
而林星潔則是秀眉微蹙,一張白凈的面龐在淡淡月輝籠罩下散發著光亮,眉眼間卻縈繞著化不開的凝重。
女孩陷入了沉思。
而剩下的兩人則都在等待她的反應。
他們遇見過的相當一部分邪靈,都是人的意識受到遠境污染后誕生的怪物。這種類型的邪靈往往會受到生前殘留意識的驅使,所以有時候真的會展現出與民間傳說中的鬼魂高度相似的行動邏輯,比方說,受害者會找加害者報復的冤魂索命。
換而言之,那對老夫婦很可能與某人的死亡分不開干系。
對徐向陽來說,今天晚上與兩位老人的交流很順利、氣氛也很好,他們態度溫和,對星潔的關心不似作偽;但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現在知道這對老夫婦有殺人的嫌疑,他也最多只會心生感慨;想來班長大人會和自己有相同的想法。
但是星潔不一樣。
她曾經受過那兩人的恩情,即使算不上厚重,但以女孩的個性,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舍棄的。
在沉默良久后,林星潔終于開口了。
她一臉認真地對兩人問道:
“去山陰市旅游的時候,我們遇見過的那個失控的靈媒,你們還記得嗎?”
“這是幾天前才剛發生過的事情…”
“我在思考他當時對我說過的話。”
長發姑娘輕聲說道。
“他說靈媒是一種很危險的天賦,掌握的力量越強大,失控的風險就越大。一步踏錯,就可能滿盤皆輸,而人是不可能一輩子不犯錯的,所以他認為我一定會走上和他相同的道路。”
“你不會相信那種話吧。向陽不是已經通靈過了嗎?那家伙是會家暴自己妻女的混蛋,這種在外頭吃了苦、就愛把情緒發泄到親人身上的男人,就是典型的性格懦弱。正因為他本人意志力就很脆弱。再加上不聽專業人士的指導急功近利,才會落到那種下場,在我看來是咎由自取。”
林星潔搖了搖頭。
“關鍵在于靈媒的力量確實和人的心理狀態息息相關,所以說,以我的性格,一旦做錯事肯定是會有影響的。懊悔也好,愧疚也罷,我一個人的話,確實不敢在這方面做出保證。”
她說到這里,又輕輕笑了起來。
“但是現在,我還有你們在。總之,我想盡力去做出正確的、不會讓我后悔的選擇。到底誰是好的、誰是壞的,真相是什么樣子的,我都想知道,你們能幫我嗎?不止這一次,還有以后…”
女朋友的語氣很誠懇,徐向陽聽得有點感動,自然是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下來。
倒是竺清月難得露出一副嚴肅的表情,她在思忖片刻后,語氣平靜地詢問道:
“就算能搞清楚真相,你又打算怎么做?我們都知道趙老師和孫老師兩人幫助過你,一般來說是該知恩圖報,想辦法保護他們;但如果邪靈的襲擊是有理由的——比方說,她生前是被他們害死的、想要找他們報復,你到時候是要繼續阻止,還是袖手旁觀?”
班長大人難得用這副口吻對林星潔說話,她也幾乎不曾拒絕過好友的請求。用徐向陽的話來說,那就是她對待星潔的態度可比對待自己溫柔多了。
盡管如此,竺清月在對待這個問題時的表現卻依舊謹慎——甚至可以說是“尖銳”。
徐向陽并沒有要阻止的意思,因為他覺得班長大人說得有道理,如果星潔不能給出一個足夠堅定的立場的話,到頭來萬一陷入兩難的境地,傷害到的人還是她自己。
“這和我沒關系。”林星潔回答得很干脆,“我覺得人做過什么事,就該付出怎么樣的代價。”
“你是想逞英雄嗎?以后靠超能力去抓壞人?”竺清月反問道,“我還以為這是警察的工作。”
“那又怎么樣?別的事情我管不著,但發生在我身邊、和我有關的事情,我當然得管。”她的回答依然斬釘截鐵。
“很好。”
短發姑娘點點頭,這才展露笑顏。
“你既然有這樣的決心,我當然會支持你。接下來要怎么做?”
“分頭行動吧。”
徐向陽說。
“清月,要不你去學校打聽一下這個叫‘陳紅英’的前學姐的情況?”
“好。”
竺清月答應下來。
班長大人可不止是學習成績名列前茅,她還是深受老師們信賴的學生干部,這方面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選。
“我要去一趟管理所,將這件事匯報一下。”林星潔說,“然后,我還要向附近的人詢問關于她的事情。”
“那我要…”
徐向陽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班長大人打斷了。
“你就來陪我們吧。有你的通靈能力在,查起來會更方便。明天上午陪我,下午就陪星潔吧。等我從學校那邊問來基本情況后,你們走街訪巷的時候就能方便點。”
竺清月的表情很認真,倒不像是在故意給自己找麻煩,而且明天只有一上午的時間,在有正事的時候她也不好做小動作;身為女友的林星潔答應得很爽快。
只是,兩位女孩一言一答間就安排好了明天的行程,就像是在確認分割條款,直接將某人明天一整天的人身自由分開兩份、一人一半,而身為當事人的徐向陽卻好像完全沒有選擇的余地。
徐向陽還想張口說話,卻見到兩人的目光同時聚焦到自己身上。
他被盯得頭皮發麻,在嘆了口氣后,只好乖乖接受。
第二天一大早,徐向陽和自家女友告別,吃完早餐后慢悠悠地飯后散步,走到了錦江市十五中的小巷附近。
徐向陽一眼就瞧見了那在周圍的居民區矮樓包圍中,顯得尤其突出和高挺的白色樓房,以及天藍色的玻璃窗。一個月沒去學校,他都有點想念了。
茂盛的樹木枝葉越過鐵制柵欄,一位短發姑娘正站在樹蔭底下安安靜靜地念書,旁邊還放著一個不銹鋼水瓶。
今天的班長大人倒沒有像上回那樣特地打扮得成熟性感。她的上身是寬大的長袖體恤,下身是牛仔褲,頭上還戴了頂鴨舌帽,漂亮的黑發從耳畔披落、垂散在肩膀上,看起來清爽又不失時尚,有一種充滿青春活力的感覺,使人心情微微躁動;但那副認認真真看書的文靜模樣,卻又叫人覺得歲月靜好。
一雙雪白的大長腿交疊著倚靠在墻上,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要是盯得久了,甚至會覺得頭暈目眩…
起碼他就會。
對了,我在科教頻道的紀錄片里看到過,人在冰天雪地里走久了,要是不戴護目鏡,眼睛會瞎,這種情況是不是叫雪盲癥來著?我是不是就得了這種病?
徐向陽正在那兒胡思亂想的時候,竺清月已經注意到了他。
“我們走吧。”
她丟下這句話后,也沒有要打招呼的意思,自顧自轉身,邁著輕快的步伐朝著校門口走去。
“現在學校會有人嗎?”
徐向陽連忙跟上,一邊和女孩并肩行走,一邊低聲問道。
“沒有人才好啊。”班長大人回答得理所當然,“方便我們用超能力潛入,不用擔心被人發現。”
“的確。不過找起來可能會比較麻煩。”
“那就先從檔案室開始找起吧。”
三言兩語間,兩人就確定了計劃。
他們倆對翻校門已經很熟悉了:一個盯梢的時候,一個可以不用擔心裙底走光安穩地翻進去。至于徐向陽,男生想要爬進去還是挺方便的事。
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干這種事卻比學校里的壞胚子們更輕車熟路,要是老師們知道了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檔案室。徐向陽望著面前上了鎖的鐵門,開始思考在沒有老師幫忙的情況下要如何進去。
對身旁的女孩而言這絕非難事,只是要考慮破壞公物的后果。
不過,班長大人的手腕顯然要比他想象中的要柔和、高明得多:
她從不知道哪里掏出來一個水瓶,打開蓋子后一團血肉模糊的小玩意兒從里面爬進來,順著陽光照不到的縫隙往里面鉆,很快就消失在了門縫里。
過了一會兒,鐵門“咔嚓”一聲被從內側打開了,血肉邪靈從鎖孔里鉆出來,又回到了水瓶里。那里才是它的家。
“真方便。”
徐向陽感慨。
“有這門手藝就不用擔心餓死,再不濟還能當個梁上君子。”
“你這人會說話嗎?”
他被班長大人惡狠狠瞪了一眼。
總之,過程很順利。根據年份,他們在一個個架子里花了半小時找到了那位陳紅英學姐的材料,知道了她在哪個班級念書,還知道她是單親家庭;而從檔案里記錄的兩個處分來看,對方當年在學校里的名聲顯然不會太好。
“…果然和星潔有點像。”
徐向陽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念頭。
不止是經歷,連曾經的境遇都很相似。
值得注意的是,直到高三開始,自從高三開始,她就退學了,之后再沒有來上過課。
“有家庭地址,這就很方便了。”
竺清月“啪”的一聲將手中的檔案冊合上,濺起了一堆灰塵。
“剩下的就靠我們了…哦不對,是靠你和星潔。我今天下午回家休息。”
她轉過頭來,對徐向陽露出一如既往熱情又可愛的笑容。
“事情解決得比預想中快。距離你回家吃午飯,應該還有段時間吧?”
“嗯。”
徐向陽的心臟開始怦怦直跳,回答不知不覺間變得老實。
他還覺得班長大人的態度自從圖書館那天以來就變得有些冷淡。他本來能理解這回事,但現在看來又不能了。
過程很順利并不意味著結果一樣會順利。
他們在離開檔案室,肩并肩走在長廊上的時候,碰見了迎面走來的老師。
而且還是認識的。
“竺清月,徐向陽,你們倆這是…”
年級組長看到這屆準高三里最受老師們關注的兩位好學生,本該在家復習或是上補習班的一男一女,卻在暑假期間一齊出現在學校,表情很疑惑。
“有東西忘帶回家了?”
徐向陽想開口回答“是”,同時飛速開動腦筋,思考“假日和女生一起出來拿東西”得用啥借口比較好。
但竺清月的反應顯然比他更快。
“不,我們倆是在約會。”
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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