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官家,此事官家早就吩咐過,臣等不敢怠慢。”知樞密院事徐處仁顯然早就和聶山、趙明誠商量好,當下就出班奏道,“首先,御營新軍各部應該統一編制、裝具、器械,還應該統一訓練、行軍、扎營、布陣的法度,務求御營各軍、各將、各部完全一致。”
“如何才可做到完全一致?”
“應該由樞密院和兵部制定編制法度、訓練法度、行軍法度、扎營法度、出戰法度,所有武進士出身的武官在得到差遣之前,必須要上述五法度,并且由樞密院負責考核,通過者才能任官。”
“說得好!”
趙桓連連點頭,對徐處仁所奏之方法非常滿意。
“官家稱贊,臣不敢獨當,聶尚書、趙侍郎和臣一塊反復商議了許久,才有了這點辦法。”徐處仁倒沒忘記為聶山、趙明誠表一下功。
不過徐處仁、聶山、趙明誠三人其實也不是原創,他們并不商量出了這么一條“標準化建軍”的方案,而是從隔壁趙楷那里抄了作業。
這套標準化的東西,在趙楷這一代人看來,根本就是天經地義的。所以趙楷的府兵軍制也是盡可能走標準化的路子,軍府系統內的折沖府,軍隊系統的各軍、將、部、隊的編制都是統一的。
不過裝具、器械卻沒條件統一——趙楷窮啊,得下面人自備許多裝具器械,當然沒辦法統一了,但他還是命人定了一個指導性的“裝具器械示范圖表”,讓下面的人參考。
至于訓練、行軍、扎營、布陣等事務,也都制定了統一的法度。
而這么一套標準化的規章法度,雖然被合稱為《府兵諸法度》,并沒有被趙楷藏著掖著只供府兵系統專用,而是下發給了下面的州府軍,以供他們作為整頓鄉軍的參考。
不過現在是“天有二趙”,有不少不知道能不能算貳臣(應該不能算,最多是一點五臣)的家伙在“二趙”之間跳槽,所以就有人把趙楷的樞密院發下去的《府兵諸法度》帶去了江東,獻給了金陵天子趙桓的樞密院。
徐處仁、聶山、趙明誠等人都懂得三人行必有我師的道理,而且還善于抄作業,因此就拿《府兵諸法度》來參考,也制定了一個《新軍諸法度》。
當然了,兩本“諸法度”除了標準化的思路差不多,步軍將的編制差不多,其它方面相差甚遠。
“還有什么好辦法,都一一說與朕聽。”趙桓來了興致,繼續發問。
“稟官家,”兵部尚書聶山接過話題,“除了統一法度之外,御營新軍還應該杜絕空額、占役、克扣等陋習,必須足餉、足糧、足額。而為了確保各將的官長不會貪污克扣,臣等三人以為,新軍各將的正、副將,都應該有武進士的出身,大部分的部將也應該是武進士的出身。
而行伍出身的武人,最多只能到部將。而且無論正將、副將、部將、準備將(部的副將)等職,都應該設有任期,定期輪換,才能避免養成勢力。
至于行伍出功賞的問題,臣等以為應該多賞錢財,謹慎授官......畢竟勇武不畏死就可以立功了,而當官可難多了。以功授官,實是取亂之道。”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立刻就是一片稱善。
當然要稱善了!
趙楷推行授田府兵,又搞軍功爵,制定《十二勛位制》,將土地和當官這兩件事和殺敵立功掛鉤,直接動了文人士大夫的奶酪。
而趙桓的金陵政權,實際上就是一個文士政權,上上下下都反對軍功爵啊!
趙桓在反對《軍功爵》的問題上,當然也是和群臣一致的——他要贊成《軍功爵》了,那幫文官還能支持他嗎?
要比軍功......趙楷應該當官家啊!
“以功授官,的確是取亂之道!”趙桓的語氣異常堅定,“朕寧愿從牙縫中省下錢財犒軍,也不能濫授官職,讓沒有真才實學的人當官!”
“官家圣明!”
趙桓的表態,立刻贏得了群臣的一致擁護。
趙桓顯得非常得意,頓了頓又問:“不知這次準備辦多少個將的新軍?”
兵部侍郎,留著老大一把胡子,看上去非常生猛的趙明誠出列道:“回稟官家,臣等商議之后,覺得這次可以募新兵二十萬,編成一百個將,每將的兵額都是兩千人,設正將一人、副將一人、部將兩人、準備將四人......其中正將、副將都兼領一部,實際上就是一將四部二十隊的編制。
而本次大比共取武進士403人,分給一百個將,差不多就是一將有四個進士,正好可以分任正將、副將和兩個部將。至于四百個準備將和兩千個隊正,則都用行伍出身的武人。”
原來行伍出身的新軍部將現在還是個畫餅!
趙桓又有些擔心了,“連部將都是進士啊......真的能行嗎?”
“官家,老拙覺得用進士當部將只有大才小用之嫌,絕對不用擔心他們不能勝任。”
東府大相公,春風得意的耿南仲站出來給趙桓喂定心丸吃了,他說:“現在訓練、行軍、扎營、布陣皆有法度可依,為將者只需要依照法度辦事,自可立于不敗。而依照法度辦事,正是進士之所長,當然足以勝任。至于激勵兵將死斗之法,在于重賞。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為將者,只需要秉持公心,賞罰分明就足夠了。”
趙桓思索了片刻,終于點了頭,“言之有理......那么,這二十軍新軍當中,又有多少是陸師,多少是水師呢?”
“官家,”知樞密院事徐處仁接過問題,回答道,“臣等反復思量,覺得朝廷遷居金陵,必須以水師為立國之本。所以二十軍新軍當中,應有半數為水軍,另有半數才是陸師。
水軍除了嚴選精練,還得打造各式戰船,要務求堅固迅猛,足以稱霸長江東海!”
“就該如此!”趙桓點頭贊同道,“朕將來要北伐中原,平賊滅寇,水軍尤其緊要,務必盡速成軍!”
“官家盡管放心,”徐處仁道,“江東及東南沿海之民素來善于造船、駕船,朝廷的水師新軍,一定會很快建成。”
趙桓道:“陸師也要抓緊!朕要北伐,也需要陸師......十萬陸師可夠用?”
“應該夠了......”徐處仁其實覺得不大夠,但是金陵朝廷的錢也不是大風吹來的,所以他頓了頓,又道:“陸師的人數雖然不多,但都是精壯之士,再配上好甲好兵(兵器),足以以一當十!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缺乏戰馬......不過用神臂弓配合長槍、刀斧,用好了也可以克制騎兵了。”
根據樞密院制定的“器械法度”,神臂弓將是十萬新軍陸師軍將最主要的武器——十萬陸師將會配備至少五萬張神臂弓!
而且所有的戰兵,包括神臂弓手、弓手、刀斧手、長槍手,都將身披重甲!
趙桓卻顯得非常滿意,連連點頭:“好好,兵務精,不務多......有了這十萬陸師、十萬水師,朕便能北伐中原,恢復我大宋北方故土了!”
這位金陵天子剛到江東的時候,倒不怎么說北伐中原的話。不過現在形勢漸漸穩定,金國和趙楷之間又打得熱鬧,看起來兩邊都沒有南征的余力,所以趙桓就開始把北伐中原掛在嘴邊了——得中原者得天下嘛!
自古南渡政權,都要高舉北伐的旗幟,否則就會和五代十國時那些南方政權一樣,淪為混吃等死的存在。
趙桓雖然不在乎混吃等死,但他必須要喊北伐的口號,以此凝聚人心。要不然......連混吃等死都不長久。
所以趙桓這段時日,又開始變得強硬起來了!
而且他還通過斬殺流賊、革除一些趙佶遺留下來的弊政、減免一些苛捐雜稅,以及剛剛結束的科舉大比,樹立了明君形象。
不過這個明君形象要長久維持還是挺困難的......就在趙桓拍板敲定了大辦水陸新軍之事后的次日,正在崇政殿內琢磨要不要設立兩新軍大提舉的差遣,分別負責水、陸新軍的招募和訓練事宜的趙桓,忽然得到了兩份淮西急報!
“官家,淮西急報!”
當時正在樞密院值班的同知樞密院事張所立即就入宮請見了。
“哦?”趙桓抬頭看著李綱舉薦給自己的這個京東(山東)大漢,“出了什么大事?”
“黃河可能決口了!”張所道,“由淮北注入淮河的幾條河流水位全都暴漲,而且河水所含的泥沙激增!”
“是嗎?”趙桓松了口氣,這事兒和自己沒有多大關系,讓老三去頭疼吧!
“還有......”張所說話有點大喘氣啊,“還有,汪伯彥急報,金人的十萬大軍沿穎河而來,水陸并進,已經在兩日前渡過了淮河......”
“什么?金,金人渡淮了?”趙桓這下可懵了,臉孔一下就垮了下來,惶恐地說,“這,這可如何是好?金人難道已經打敗趙楷了?金人現在已經打到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