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門丹青峰處,路朝歌的說話聲并不響亮,卻讓人覺得振聾發聵。
他一劍將羅同劈飛后,直截了當的一句“下一位”,落入剩余劍修的耳中,仿佛就是在說——“有請下一位不自量力的小天才上臺挨打!”
余下的人此刻不由的感到慶幸。
還好路朝歌是一門之主,身份比咱們要高一輩,乃是掌門級的劍修。
有這層身份在,哪怕輸了,也不會顯得過于丟人。
本來呢,路朝歌這一系列操作后,很多人已經生了退卻之心。
畢竟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嘛!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沒意義的呀!
但奈何這個礙眼的陳霄正拿著水晶在一旁記錄,臉上還帶著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雖然他掩飾的極好,但里頭的情緒與含義,還是能隱隱察覺到的。
可想而知,這水晶記錄下來的內容,肯定是給劍宗里的某個大人物,甚至是很多大人物查閱的。
那么,哪怕此刻已經被路朝歌嚇得頭皮發麻,也要硬著頭皮上!
在這上門問劍的21人中,羅同絕對是綜合實力排名靠前的,大多數人,其實都不如他。
雖然大家都已經做出了決定,排隊上臺挨打,但這就跟學生時期去接種疫苗時一樣,明知道都要挨針,但排隊的時候,總想排到后面些。
因此,一時之間竟沒人上臺。
此時此刻,與羅同關系不錯的某位女劍修將趴在地上的羅同扶起,然后忍不住驚呼道:“羅師兄,你受傷了!”
羅同的傷勢并不輕。
按理說,切磋時講究一個點到為止,路朝歌這下手,有些重了。
當然,既然是比試,總會有意外發生,所以也不會有人說什么。
羅同咳出幾口鮮血,在這位女劍修的攙扶下起身,眼睛卻格外明亮。
對于自己落得這么一身傷勢,他竟沒產生任何的負面情緒。
“謝路掌門抬愛!”羅同高聲道。
由于這莽夫聲音太大,導致又忍不住咳了口血。
在他看來,路朝歌這唯一一劍使出了全力,便是對他的尊重,已算很給面子了。
“既是來問劍的,本座自會指點你們一二。”路朝歌微微頷首,平靜的回應著。
這話完全就是把自己和他們擺在兩個層面了。
若是先前,他說出這種話,在場的人肯定心有不忿。
這些各門各派的天才弟子們都有著傲骨,人傲慢著呢。特別是那幾個第三境的,更覺得自己綜合實力總不至于還不如第二境的路朝歌吧?
可如今卻沒人覺得這句話有何不對。
此人雖只是第二境四重天,但他的這個第二境,和我們的第二境,根本就是兩個概念,強到沒邊!
羅同聞言,咧嘴一笑,這莽夫根本不在乎自己形象的,牙齒上還沾著血跡呢,開口道:“羅同確有所悟,謝路掌門指點!這傷,值了!”
無形中其實救了他一命的路朝歌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么。
哪怕他的人生依舊沒有因為路朝歌這只穿越的蝴蝶而脫軌,他依然會遇到那個禍世的妖修,如果那時的羅同真的能再強上哪怕一點點,或許就不必落一個同歸于盡的下場。
羅同的話語,落入他人耳中,也讓其余人等改變了心態。
就當是接受前輩指點吧。
誰在門派里還沒跟前輩們切磋過?
一個接一個的劍修陸續上臺,結果顯而易見,別說逼路朝歌出鞘了,更別說是逼退他半路了,就沒有任何一人能擋他一劍。
過程極其簡單,就兩個步驟:上臺——被擊飛。
上去一個飛一個,上去一個飛一個,跟打高爾夫球似的。
陳霄在邊上越錄越開心,他很想忍住,但嘴角還是瘋狂亂他媽上揚!
那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了!
“我沒笑,我真沒笑。”有人看向他時,他還要擠眉弄眼一番,表示自己只是表情管理失敗了,臉部抽筋。
九天之上,季長空觀看著路朝歌出劍,對于路朝歌的實力,他已經成功摸底了。
寧盈明知故問般地道:“季師兄,你覺得朝歌這孩子,如何?”
季長空瞇著眼睛道:“比當年的我,亦或者是師兄,都要強上太多太多。”
他看著擂臺上的路朝歌,越看越滿意,越看越喜歡。
看著他把一個又一個的年輕天才們給一劍劈飛,他心中甚至冒出了一個聲音:“我徒弟,可以吧?”
說真的,季長空的漫漫人生中,也遇到過大量的天驕。
有些天賦可謂是得天獨厚,可季長空愣是都沒有收徒。
原因很簡單,他的師兄那時候也沒有收劍侍。
所以,他要等。
季長空的思路很清晰,他要先看看,師兄到時候會收一位怎樣的年輕人作為劍侍,然后,我再以這個年輕人作為標準,去茫茫人海中找一個不遜色的,甚至是….更勝一籌的!
這位駝背老人樣樣都要與師兄比,收徒這等人生大事,自然也不例外。
可讓季長空郁悶的是,俞月的橫空出世。
他的天資直接就是天花板級的,乃是天玄界公認的自古以來的最強劍道資質——無瑕劍體!
這還得了!?
季長空這些年跑遍半個天玄界,愣是找不到第二個。
對此,他其實也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
無瑕劍體千年一遇,哪能一口氣冒出兩個。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便是天佑我劍道,將來很可能會一口氣產生兩位劍道絕巔了!
這令季長空在失望之余,看向寧盈的眼神都帶了幾分幽怨。
無他,俞月是寧盈帶回劍宗的,是她發現的天驕。
這可給我出難題了。
這道題,我不會!
隨著時間的流逝,季長空開始轉變策略。
“老夫決定了,終身不收弟子!”
只要我沒徒弟,那么,就不能證明我教徒弟沒你厲害!
“哈哈哈哈,妙啊!”這老頑童在心中為自己鼓掌。
直到路朝歌的事跡傳開后,他那死寂的內心,才死灰復燃。
至于他是如何知道路朝歌與寧盈這層關系的,估計是用了什么手段。
在前來墨門前,季長空也是做好了心理建設的,并沒有給自己抱過高的期待,省的到時候失望。
畢竟不收徒弟就能解決的事兒,也沒必要冒險收徒。
可在親眼見識到了路朝歌的逆天之處后,他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收徒之心,從死灰復燃,變為了熊熊烈火!
是的,別忘了,路朝歌最擅長的就是在別人的心里放一把火!
“這徒弟,我的!誰搶誰死!”季長空在心中狂喊。
他有信心,在自己的教導下,這小子至少不會比俞月遜色!
四舍五入一下,那便等同于我不比師兄遜色!
——“長空一生,不弱于人!”
妙啊,妙啊!
寧盈見季長空已經興致高漲,作為路朝歌的頭上之人,她決定往火焰里在添點柴。
“季師兄最近可有見過南薇?”她漫不經心般地道。
“喔?倒是有些時日未見了。”季長空道。
他雖愛與劍尊攀比,但對于師兄之女李南薇,是真心當作親侄女對待的。
而且以他那略顯跳脫的老頑童性子,與李南薇也不存在代溝,相處可謂是特別融洽。
寧盈的那雙桃花眸子注視著擂臺上的路朝歌,笑著道:“南薇這丫頭前段時間在墨門小住了幾日,回山后,我有一次與她和俞月一同飲茶,倒是聽她提起了一件趣事。”
“什么事?”季長空立馬追問,甚至顯得有些猴急。
由于寧盈是路朝歌最親近之人,所以李南薇與俞月在有關于路朝歌的事情上,是不會瞞著寧盈的。
“朝歌不是早早就劍意成型了嗎,而劍尊曾與南薇說過,第三境前,無需考慮劍意,絕不可能成型。“寧盈道。
季長空微微頷首,道:“這一點我其實也是贊同師兄的,但這小子的確是個例外,而且是從古至今,唯一一個例外!”
寧盈莞爾一笑,道:“確實是如此,可南薇的性子,你也應該知道的,這丫頭,向來直率了些,所以….”
“她跑去質問他了?”季長空一下子就猜出來了。
寧盈點了點頭,道:“季師兄果然還是很了解南薇的。”
“那這小子怎么說的?”季長空追問。
寧盈看著擂臺上英挺的身影,道:“他說——說明劍尊錯了!”
“轟!”一瞬間,季長空只覺得自己腦子炸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放生狂笑,嘴里不斷念叨著:“說明劍尊錯了,說明劍尊錯了!”
這句話,太合他胃口了。
“季師兄,你說朝歌這小子,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什么話都敢瞎說。”寧盈笑了笑。
她知道,這些細枝末節,季長空不會在意的。
他要的就是路朝歌這樣的弟子!
如今自己繼續說什么,他可能都聽不進去了。
他腦子里只會循環播放那一句“劍尊錯了”!
“是我要找的人!是我要找的人!”季長空甚至想現在就飛下去,然后立刻讓路朝歌磕頭拜師。
寧盈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朝歌,寧姨該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了。”這個有容乃大的女人心想著。
季長空笑著笑著,笑容突然一滯。
“寧師妹,你說這小子生得這般俊朗,女人們應該都會動心吧?”他問道。
“朝歌這小子的道軀的確得天獨厚,我若與他同輩,我可能都要動心。”寧盈半開玩笑般地道,雖然他也不懂季長空干嘛問這個。
季長空聞言,陷入了沉思。
“若真收他為徒,可不能讓這小子與南薇好上。”季長空已經在為長遠的未來做打算了。
“如果好上了,他就是師兄的女婿了。”
“老丈人和師父,都很親啊!不行,絕對不行!”季長空這老頑童的思維越來越跳躍了。
他瞇著眼睛,看著下方的所謂天才們,只覺得這些人好礙事啊。
“怎么還沒比完啊。”他忍不住嘀咕道。
而當最后一位問劍者被路朝歌一劍擊飛后,寧盈只覺得眼前一晃,季長空憑空消失。
“寧師妹,我去也!”
他熬不住了。
寧盈無奈一笑,連忙跟上。
這個胸懷寬廣的女人,心中卻滿是歡喜,感覺都要溢出來了。
她在替路朝歌感到開心。
擂臺之上,路朝歌始終站于那道劃痕前。
“還有誰?”他淡淡地道。
然后,他環視了所有人一眼,道:“看來是結束了。”
所有人在來之前,還以為自己要拿著號碼牌,一個一個上,可能全部比完,應該是三天以后的事兒了。
畢竟切磋也是很耗時間的,如果實力相差不是很懸殊的話,可能一打起來就難舍難分。
而且這種纏斗極其耗費靈力,打完后還要調息吧?
這樣一整套流程下來,三天能結束就不錯了!
可如今,這才過去多久?
正當路朝歌準備開口說幾句拽言拽語的時候,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演武場上。
“嗯?誰啊,打斷本座裝逼。”路朝歌略感不滿。
最要命的是,這人也不知道是有意學他,還是本就是這般做派,他居然也背對眾生,以背影示人,看不到正臉!
“過分了啊!”路朝歌嘴角一抽。
與此同時,他不由得謹慎了起來。
墨門是有護山法陣的,路冬梨剛修好一部分,正在運轉著。
此時此刻,一個人突然就出現了,那實力該多可怕?
他朝這道駝背的背影丟了個偵測,冒出的是一連串的???,別說基礎信息了,連姓名都不顯示。
真心不錯,值得裝個,畢竟書源多,書籍全,!
坐在看臺上的路冬梨直接站了起來,神識在一瞬間就連接上了儲物戒指內裝著的那億點點底牌。
“朝歌,小梨子,莫慌莫慌。”寧盈的聲音傳來,然后她的身影也很快出現。
寧姨的到來,倒是讓人心安。
“寧姨!”路朝歌開口打著招呼,路冬梨也從看臺上一躍而下,迎了上來。
“弟子拜見寧長老!”陳霄立馬行禮。
此言一出,周圍的年輕人哪還能不知來者的身份。
劍宗姓寧的長老就一個。
而且這長相,這身材,與傳說中完全一致。
有幾位年輕人直接看癡了,一時之間都忘了行禮。
“路掌門和寧盈長老竟然是熟識,他剛才是叫她寧姨?”眾人驚訝極了。
好羨慕啊,誰不想要一位這樣的長輩呢?
但是此刻,那位背對眾人的駝背老人輕哼了一聲:“哼!”
然后,他緩緩轉過身來。
路朝歌看著他,眉毛不由一挑。
“是他!”路朝歌沒想到他會出現。
而下一刻,陳霄嚇得手中的水晶都差點落地,手忙腳亂地接了好一會兒,才沒讓它在地上打碎。
這動作,像極了手機差點落地的現代人。
他雙目圓睜,聲音顫抖,高聲道:“弟子陳霄,見過副宗主!”
此言一出,整個演武場上,瞬間陷入了寂靜之中。
如果說寧盈的出現,已經讓所有人倍感意外,且感到激動與緊張。那么,此時此刻,季長空的身份被識破后,很多人直接就是嚇傻了。
來者竟是劍宗副宗主!
那個傳說中的第八境劍修!
他來小小的墨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