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丈夫快走了,卓清影挺著個大肚子在實驗室心神不定。
干脆跑到司令部來了。
“小山,我們兒子出生,是叫破日好,還是滅倭好?”
老婆好歹是清華的大學生,書香名門,教授的女人,取名字就這水平。
要被陳敬方和老丈人知道了,笑掉大牙。
聽著這咬牙切齒的語氣,周小山知道她恨透了日本人。
舍不得離別。
“輕松點,能打死我的敵人,還沒出生。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兒子,女兒也好啊,像你這么漂亮,一定是貼心的小棉襖。”
“一定是兒子,他們說我喜歡吃酸的,照四川的說法,酸兒辣女嘛?何況我也想要一個兒子,長大,像他爸爸這樣勇敢,睿智!”
“可我想要女兒,一個孩子他太單薄,以后我們會再生幾個,等我們年紀大了,讓兒孫環繞在身邊,何嘗不是人生幸福!”
“真的可以嗎?”
“今天不容易,明天也許更難,但是后天一定會更加美好!”
秦國梁聽到直搖頭,這么精明漂亮一女強人,周小山幾句話就哄的憧憬起來。
感情的魔力,還真是不能用語言描述。
“我記得小山說過,落后就要挨打,國家弱了,百姓就會被欺負,我們中國會強大起來的。為了我們的后代,不再遭受這種離別,我們這代人,尤其是軍人,把鬼子趕出中國,才是我們的使命!”
卓清影這才注意到,秦副軍長在身邊,用力的掐了掐周小山腰上的肉。
這混蛋總是讓自己丟人。
“周副官,司令部門口,有個叫虞洽卿的先生,帶了一群人來找你,他們開的小車來的!”
“虞先生來了!”
周小山趕忙起身,一邊走,一邊給秦國梁解釋夜襲上海,虞先生全力支持,江陰沉船,所動員船工,犧牲超過兩百。
那夜是馮天魁派自己一個警衛排,開著卡車,運輸油料,連夜護送虞先生汽車去武漢。
之后就一直沒見過了。
到了大門口,周小山才看見,他書生模樣的正是大鑫鋼鐵的余銘鈺,跟他們一起的,還有幾個跟著吳蘊初一起遷川的實業家。
這群人,包括余銘鈺,他們跟軍需處以及國府下屬的兵工廠牽連很深。
他們遷川以后,謹小慎微,即便跟劉湘聯系,賀國光也多半在場,來永州顧忌很多,馮天魁跟劉湘都理解他們害怕卷入川軍和中央軍的矛盾之中。
川軍和中央軍的矛盾在最近一段時間集中爆發。
潼關發生的爆炸,依稀就在昨天。
他們突然間出現在永州,周小山還是很驚訝的。
“小山,我聽說你在永州的消息時候,還在跟余先生一起在重慶吃飯,知道你肯定呆不了幾天,怕你離開四川。放下筷子,我們幾個連夜就從重慶趕來了!”
“來,我給您們介紹一下,這個是在上海日租界,大殺四方的周小山,英雄出少年的周副官!”
“余先生,我們在上海見過,他還招呼一幫朋友,請我吃西餐,穆先生,周先生我也見過,小山代表66軍和永州歡迎各位上海灘上的大佬!”
周小山連忙為他們引薦自己老婆和秦國梁,余歡水他們幾個將領,一邊把人迎到司令部樓上,一邊還讓人通知尹昌衡一起過來。
“虞先生,犧牲船工的家屬到四川沒有?”
“到了,我在武漢等了他們幾天,一起乘坐民生輪船北上,在江陰沉船的部分船員,也在安慶搭乘輪船到宜昌跟我們匯合,全部轉運到重慶了!”
民生公司租用了虞洽卿的船,運送抗戰有功的船員家屬,肯定是一等一的優先。
“北上去海州,日照的船員,也到四川了,我安置在城南工業區,一些家屬都進工廠上班了!其他家屬,您如果有其他安排,我就不多說,如果沒有,可以送到永州來,只要66軍番號在,只要我們日子還能過得去,就不會讓他們餓著。”
“用不著,我還有些小錢,跟盧先生談妥了,準備讓人打造幾條船上的小船,然后讓他們在四川混飯吃。”
“我手里突襲上海,江陰沉船犧牲的船工名單不全,永州在出川將士紀念碑身后,建設有英烈祠,以后會完整記錄上海突襲戰,我二十三集團軍各部的參戰功勛。這些為國捐軀的好漢,應該一個不拉的把牌位放進去,永遠接受我們后代的瞻仰和敬意!”
“好,好,好,太好!我給你說,長江上沉的十幾條日本人船,可是出了我心里的一口惡氣。這樣,我讓人把我在江陰沉船的資料,都拿到永州,讓你們的忠烈祠保管,等抗戰勝利以后,我就在上海建一個紀念館。”
當初江陰沉船,虞洽卿也支援了幾條輪船參與封鎖長江,起身站了起來喝彩,周圍的一群實業家都跟著一起鼓掌。
秦國梁看著這小子在一群實業家群里談笑風生,不由的好笑。
回永州十來天,片刻都沒有安寧,每天累的像一條狗。
明明這兩天就要走,身上的事情卻越來越多。
警衛團部分軍官和提拔的準尉抽調新兵一旅作為骨干以后,剩下部分還要整編成兩個營。
下午劉周書,鄭竹梅,沈虹擺好一副三娘教子的姿態。
等著給這小子交代事情。
晚上他還準備宴請洋行到永州兜售軍火的那幫混蛋,送點小禮品,打發他們去重慶。
現在有朋友來了。
還是對66軍突襲上海有功勞的愛國商人。
且不說四川人好客,劉湘和川軍重視面子,把人家放在一邊不聞不問,這種事情他們是做不出來的。
帶著他們去祭奠了永州的出川將士紀念碑,參觀了鋼鐵廠,周小山才明白,余銘鈺也是這次他們永州之行的始作俑者之一。
遷川以后,發現四川的經營環境不錯,都有添置設備的想法。
尤其是重慶接受了太湖大量難民,送到各地的煤礦,鐵礦,連李家鈺的副官,還帶了不少難民到西昌去挖礦,礦石產量激增,刺激了鋼鐵生產的中游。
余銘鈺對市場趨勢的觸角非常敏銳,本能的認為在敘府的大鑫鋼鐵該作些什么,聽說永州在跟蘇聯人談論進口設備,一時間有了點傻。
嚴格說,他是周小山游說大量沿海實業遷川的受益者。
余銘鈺很有頭腦,大鑫也跟著吳蘊初的步伐,一起在七七事變之前遷川,避免了重大損失。
八一三事變以后遷川的實業,頂著鬼子轟炸,頂著高漲運輸費用,不僅在路上耗盡了財力,損失了設備。
遷徙到湖北的實業還因為被當地地主敲詐,熟練工人失散,缺乏電力等等各種困擾不能復工。
跟他們接受招商入川的待遇簡直是天壤之別。
戰火燃起,不得不西遷這群人腸子都悔青了,當初還在嘲笑川軍吹牛,為了發展四川經濟,惡意造謠。
現在想去找劉湘,川軍連湖北的辦事處都撤了。
比起圍繞在66軍身邊,這群跟甫系川軍交好的企業家,提前兩年入川,占領了西南大部市場,哪怕抗戰爆發,生意也蒸蒸日上。
事實告訴上海灘上的實業家,川軍比國府更靠得住。
比起這些信息,余銘更跟關心的是他們跟蘇聯大使談判,向蘇聯人進口設備,難道東南沿海都保不住了?
為了滿足搬遷到重慶的金陵兵工廠的生產任務。
大鑫鋼鐵還有批新增加的設備,在遠洋貨輪上剛剛從大米粒堅起運,兩三個月才能到達廣州。
跟周小山一番長談,余銘鈺得了半年內廣州不會陷落的時間線,慶幸的拍了拍胸口。
這趟簡直來的太值得了。
實業在這個民國,是那么多孱弱,那么無助,發財恰爛錢,都是順勢而為。
一旦時局判斷失誤,雞飛蛋打,雞蛋碰石頭,賠光老底子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