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座!”
蔡京看到伯尼丹跟在李逵身后,如同跟班似的樣子,還以為李逵被伯尼丹的身份所重視,想要招攬對方。
身為鐵桿跟班,蔡京可不想看到李逵身上的金身被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給壞了。
當即給李逵用眼神溝通,想要偷偷告訴李逵其中的關鍵。
“用過飯食了嗎?”
李逵對伯尼丹笑道:“看樣子也是餓了一天了,小五,帶著這位琉求國的王子去酒樓用飯。”
等伯尼丹走了,蔡京這才開口:“局座,此人身份大為可疑,關乎使臣和朝廷臉面,一旦弄錯,可能會對局座不利。”
“對我不利?你想多了。”
李逵將趴在他肩頭睡著了的女兒輕輕的交給侍女,打發回家。來到了他在兵統局的官舍之中,落座之后,等著梁世杰點茶。不愧是世家子弟,別的手段還看不出來,但是點茶的功夫,一點也不比教坊的茶官差多少。
“局座。”
“岳父!”
“嗯,你先出去。”
蔡京打發走了自家的女婿,將滾燙的茶盞包在手掌里,低聲勸解道:“局座,伯尼丹的身份被鴻臚寺給駁回了,甭管他是真是假,總是個麻煩。”
“你是說我要用他,鴻臚寺會反對?”李逵絲毫不覺得鴻臚寺是個麻煩,毫無壓力道。
蔡京想了想,覺得不太可能,搖頭道:“剛開始不會,就怕萬一伯尼丹身份存疑,我們被動。”
李逵狂笑道:“元長,你要學會用新的思維去考慮問題。如今我大宋是什么局面?”
“清河原一戰,遼國清楚騎兵在平原作戰,也會被我大宋利器克制。可以說,哪怕安惇這廝在燕州大潰敗,只要我兵統局在,禁衛軍在,遼國暫時不敢南下。天下再也沒有和我大宋爭鋒的存在,還有什么可憂慮的呢?”
“可是…”
“你是說我為何要夸大大宋賦稅的問題?”李逵嘴角輕笑道:“那是因為大宋強大了,但是沒有匹配強大的大宋的疆域而已。即便短時期內,宋遼,宋夏之間的戰爭也不會因為禁衛軍的出現,而在一兩年內結束。大宋賦稅吃緊,府庫不足的問題不僅不會被消除,反而會隨著大宋的崛起而一再被夸大。”
蔡京對撈錢很有心得,同時他如果在戶部尚書的位子上,肯定也會焦頭爛額。
結果還像李逵說的那樣,大宋需要改變。
變法的結果會怎么樣?別看蔡京等人都是變法派的堅定支持者。可實際上,蔡京其實也看出來了,變法只能帶來暫時的好處。
長遠…
考驗一個人的人心,尤其是當這個人貪婪的時候。
對財富的追逐,大部分人都是沒有節制的。這就會導致,變法中的漏洞會被人利用,甚至會變成新的斂財手段。而且,現在已經有人在這么辦了。
“局座的意思是,讓大宋徹底改變方向,然后將所有的矛盾都轉移到海外去?”蔡京說完,有點不確定的自我懷疑起來。
因為這是一條誰也沒有走過的道路。
結局如何,真的說不好。
李逵拿起伯尼丹的文牒,指了指上面的文字和印章:“有人說這是假的,有人說那是真的,你覺得應該聽誰的?”
“屬下愚鈍。”蔡京心里不是沒有答案,而是他不敢說。
但李逵卻不怕,冷笑道:“聽誰的,不聽誰的,不外乎道不同不相為謀而已。說起來,儒道講道理,講感化,黨同伐異。可是遇到對付不了的對手,只能認慫,最多憤恨道:蠻夷無德。但是王道不一樣,王道也講道理,但是只講自己喜歡的道理,對于不服從的刺頭進行打壓,攻擊。可惜,要是對手太強大,還是得退到和對方講道理的過程之中。”
“最后就是霸道,霸道不講道理,或者所有的道理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說出來的。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是霸道的道理。如果琉求國在大宋邊境,士兵邁腿就能跨入,那么就不需要用霸道,用王道就可以。”
“但是琉求國孤懸海外,這時候和對方講道理就是犯蠢。沒有震懾的統制,無法持久。沒實力的時候,用奇貨可居來標榜對方的重要,有實力還用這種辦法,就是愚蠢。這時候應該用的辦法是指鹿為馬!”
說到這里,李逵話鋒一變,有些陰沉沉道:“一個琉求國太子是否是真假,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宋需要一個琉求國太子,這個人可以是真的琉求國太子,或者是隨便一個人都行。只要大宋說他是太子,他就是太子,哪怕他不是人,是頭豕,只要大宋需要,他就該是琉求國太子。海外乃非常之地,不能用儒道感化,無法用王道利導,只能用霸道鎮壓,你可明白?”
“屬下聽聞局座一席話,頓時茅塞頓開,猶如醍醐灌頂。”
李逵擺擺手,撇清道:“元讓,你是聰明人,我不信你不明白。我聽說你也有意參加封地競買,到時候如果你中了,就要招攬手下可投入巨大的財力。你要記住,你們不是去給人送禮的,而是讓人給你們干活掙錢的。人性懶惰,肯定不會安分的聽你們的勸解。倒時候少不了用血的教訓告訴對方,不配合,就是死路一條。所以,一手拿著鞭子,甚至是刀子。另外一只手拿著好處,這才是該有的樣子。”
這等霸氣的話,蔡京這輩子恐怕是第一次聽,而聽過之后,內心產生的震撼,不亞于他當初聽了王安石的變法十謀。
簡直就是洪鐘大呂,震耳發聵。
“元讓,接下來你去讓人給他鼓鼓氣,傳播一些消息,讓伯尼丹的身份至少在百姓之中做到路人皆知。”
“局座…是否要給伯尼丹換個地方,他現在和侍從還住在城外。要是太子身份被人傳揚起來,怕有人做別有用心之想。”蔡京問李逵。
李逵擺手道:“不用,就讓所有人看到。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由頭。有他沒他一個樣。當然,有他會好辦很多,但是對于海外封地的競買者,他一點用都沒有。”
蔡京雖說徹底拜服在李逵的英武霸氣之下,可要說行動,他還沒有習慣那種權傾天下的氣勢。不得不問李逵找找思路。
李逵一口干掉了變溫的茶湯,嘴角微微有些濕潤的茶湯低落,和善道:“你安排人傳揚這位琉求國太子在大宋的遭遇,說說大食國商人如何貪婪,說說伯尼丹和他侍衛們是如何排除千辛萬苦,在大宋艱難謀生。堂堂王子,卻因為官員的失職,在碼頭上艱難討生活。同時也隱晦的說一些鴻臚寺官員的失責。”
與其讓鴻臚寺將來找上門來,還不如見機會就上去打他一頓。
反正李逵不吃虧的性格,這時候提現的淋漓盡致。
都事堂。
從中書舍人位子上高升到御史中丞的索封被章惇喊來了。
站在章惇面前,索封戰戰兢兢的不敢說話。
“你膽子大的很,鴻臚寺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追著他們死命的打?”
“章相,下官和鴻臚寺沒私仇,有的是公憤。琉求國太子流落東京街頭,這是路人皆知的事,可是鴻臚寺呢?卻絲毫無動于衷,如果之前誤判其人真假,還有說辭可言。可是這一次,他們卻連改過的心思都沒有,如此卑劣,如何能為大宋接待八方使團,做我大宋的體面?”索封義正言辭道,暗地里如何,那是各自的神通。可是冠冕堂皇的一套說辭,他說出來一點都不落人后。
可索封的話,卻很值得懷疑。
章惇打量了一陣索封,搖頭道:“不對,不對勁。你是否和李逵合謀好了要對鴻臚寺下手?”
“章相,這是惡語中傷,沒有的事。”索封堅持道。
章惇頭痛不已,吩咐人去將李逵找來。
章惇晾了索封小半天,終于將索封叫到跟前訓斥,可惜效果不佳,索封來了個死不認賬,他哪怕是宰相,也毫無辦法。
不用猜,索封就是聽了李逵的建議,對鴻臚寺死追猛打,甚至差點把禮部都牽扯進來,鬧得沸沸揚揚。
鴻臚寺雖說在朝堂上毫無地位可言,也沒有平日里說話的資格。三品正堂不管錢,不管人,是個閑散衙門。不過這個衙門的主官,都是勛貴,還是德高望重的勛貴。
章惇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陣營和所有勛貴們對上。
因為,說起來,他也是這其中的一員。
至于禮部,就更不應該了。章惇控制朝堂之后,禮部是朝堂的咽喉。印象的是千千萬萬的士子。當然,禮部還有一個職能,主持所有祭祀和往來使團的接待。可以說,禮部是鴻臚寺的上司。而且還是自己老鄉林希的地盤,這么欺負這兩個沒有要害的部門,對章惇來說,得不償失。
可索封卻不管,他是講義氣的。
也不是索封真的講義氣,而是在朝堂上,李逵是他的天然盟友。
他們都是家財萬貫,而且擁有共同利益的盟友。李逵說要弄林希,索封當然拍著胸脯要支持。至于林希也是自己人…我呸,端著尚書架子的措大而已。雖說林家也是大家族,也有錢。可要分和誰比,索封不屑于和家財連百萬都不到的林希為伍。主要是林希經常嘲諷他暴發戶,早就讓索封很不爽了。
“人杰,鴻臚寺的事和你有多少關聯?”
李逵就在城內,哪兒也不去。
如今他又升官了,雖說終于步入了大宋高官的階層,官階天章閣直學士。
正式步入大宋權力決策層中。
有道是,樹大招風,尤其是李逵年紀不大,屢立奇功之后,做官像是竄天猴似的讓人生出無力感。滿免會讓人嫉妒。
于是,他干脆就在城內隱居,不問事,不惹事。
至于鴻臚寺?
和他沒關系,這是蔡京干的。
當然出賣屬下不是個好上司的做派,他眨巴了一陣眼珠子,懵懂地盯著章惇,道:“章相,你不會認為這事是我干的吧?我和鴻臚寺沒仇啊!”
章惇心知問不出結果來了,李逵要是不想說,他這個宰相也嚇不住人。
氣地老頭吹胡子瞪眼,甩著衣袂背身走了,臨走丟下一句話:“搞吧,有本事你搞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