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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3章 心痛到想死

  “水,發大水了!”

  “快跑啊!”

  “戰馬哪兒去了!”

  轟隆隆——

  千軍萬馬是很強,但是當水發出千軍萬馬陣勢的那一刻,吞噬千軍萬馬不過是瞬間的事。

  偌大的連營中火堆被瞬間熄滅,一個個帳篷被移動,吞沒。頃刻間,遼軍的營地一片死寂,哪怕宋軍站在城頭上,看到這一幕,心底發寒。

  身為主將,劉法心頭卻有種躍躍欲試的沖動。

  他的血液在胸膛沸騰了起來,認定這是個絕佳的機會。城外的遼軍哪怕死傷不大,對于劉法來說,也不過是土雞瓦狗。再也不是圍著易縣猛攻的遼軍了。

  “呼延兄弟,為兄…”

  就劉法的性格,呼延灼一眼就看出來對方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安分。他不認為劉法此舉妥當,他們接到的命令是死守易縣,等待援軍。而不是以殺傷遼軍為己任。

  插一句,真心不錯,值得裝個,畢竟可以緩存看書,離線朗讀!

  說白了,能在城里好好的守著城池,對于呼延灼來說就心滿意足了。

  至于出城殺敵?

  幾萬遼軍,殺得過來嗎?

  呼延灼想到這里,就張嘴阻攔道:“劉統制,你該知道大帥命令你在易縣,是讓我等給大帥留住后路。如你一意孤行,壞了大帥的好事,萬一讓陷大軍于被動,這等責任,你我都擔當不起啊!”

  “呼延兄弟,你想多了。此時的遼軍已是驚弓之鳥,雖說大水來的快,去的也快,要是不能趁著機會,讓遼軍一夜不得安寧,我等將錯失良機,才將是最大的不妥。放心,這次為兄親自帶兵出去,城池的安危就在兄弟肩上了。”

  “劉統制,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況為兄有經驗。”

  呼延灼還想勸,聞聽劉法竟然有經驗,頓時吃驚道:“西軍難道也用過水攻,偷襲過黨項軍?為何小弟沒有聽說過?”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劉法訕笑道:“不是偷襲,是被偷襲。”

  近二十年內,大宋有兩次攻打進入西夏腹地,這兩次都讓劉法趕上了。趕上是趕上了,可結局都不怎么好。

  第一次,被伏擊,加上補給不足。造成了大潰敗,死傷無數。

  第二次,靈州之戰。西夏黨項人陰險的掘開了大河(黃河)大堤,十萬大軍最后逃回到大宋只有一萬人馬。主帥高遵裕為此罷官。

  劉法很幸運的成了那一萬人中的一員。

  大河大堤被掘,那陣勢絕對不是小小的易水能夠比擬的。漫天的大水看著無邊無際。可實際上,大軍被大水吞噬而亡的士卒并不多,最多也就是萬把人馬。而易水的蓄水量,根本就不能和大河媲美。

  而其他的六七萬人馬,都是在慌亂之中,炸營,亂跑,然后被西夏軍隊給斬殺。

  當時高遵裕麾下的大軍,可以說是大宋西軍之中的精銳,是宋軍最精銳的一支主力。這支軍隊,要是和西夏精銳堂堂正正的作戰,西夏二十萬精銳都不見得能擋得住。

  可面對絕望,還是表現出不堪一擊的結果。

  不是劉法小看遼軍,還真不如西軍多少。至少在軍紀上就是如此。如果沒有大宋軍隊主動出擊,等到遼人反應過來,或者是天亮之后,水攻帶來的損失至少在兵力上無法提現。損失最多的恐怕僅僅是物資。而易縣已經是遼國南京道的治下,物資很容易調撥。眼睜睜的看著一場大勝,變成了一場可有可無的偷襲,劉法實在無法接收。

  靈州之戰的時候,劉法當時就在軍中做小卒子,很幸運的活了下來。有時候他閉上眼睛,就會夢到那漫天的河水,一個個熟悉的面孔仿佛依稀可見,卻陰陽兩隔。

  他心一橫,對呼延灼道:“賢弟,你不明白,水攻,光靠水沒用。遼軍不亂,這一夜的功夫,損失的也不過是些物資而已,還有兩三千人馬。你我都是帶兵打仗之人,知道軍心如堅冰,真要是碎裂的那一刻,很容易敲成渣滓。可一旦凍住了,第二天又是一塊堅冰。”

  “當年靈州之戰,大河被挖開了,可是你知道當時的水雖說無邊無際,可淹不死人,最多也就是過了人的腰。可是十萬大軍最后只有一萬人馬活下來,那是因為被水淹死的嗎?不是,是物資損失殆盡,沒有糧食了。而此地可是遼境,遼人隨時隨地都能調撥物資,只有讓遼軍亂上一夜,才能最大限度的殺傷遼軍。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攻心為上,這才是兵法之大道。”劉法勸解道。

  呼延灼是將門子弟,對于劉法的這個解釋當然是心知肚明。可劉法這廝竟然大言不慚的對他說起了兵法,呼延灼對此非常不屑,心說:“你也配跟某說兵法?”

  如果他有擔當一些,肯定會跟著劉法一力承擔出兵。甚至他身為副將,會主動擔任帶兵出城,襲殺遼人。

  可是他沒有這么做,只是考慮得失之后無奈道:“劉兄,你是主將,你安排吧!”

  劉法沒有在意,他性格并不魯莽,只是長相粗魯了一些。劉法一直認為自己因為長得難看,才受到了李逵的重用。

  畢竟,軍中早就有傳言,非長相奇異之人,不被李逵所喜。

  像呼延灼就是這樣的人,別看他正派模樣,可聽說在飛廉軍中并不得意。將門,頂級將門有這么了?要是沒有扛大旗的人物,頂級將門的落敗也不過兩三代就破敗。看看楊家,當年的楊家是如何的威風,可是如今,就一個楊志如何能撐起家業?要不是楊志這廝長的實在倒胃,被大帥重用,還不知道在哪兒窩著呢?

  “我要八百騎兵。”

  劉法想到這里,說出了個他覺得易縣能夠拿出來最大的騎兵數量,八百。

  這已經是包括了所有的騎兵,斥候,還有軍中親衛的數量。劉法沒有親口向呼延灼討要對方的親衛,這太過于無理,只能用數字來說話。讓呼延灼讓步。

  呼延灼想要拒絕,他的親衛也有兩百人,都有馬,騎射不弱。可是讓劉法帶出去,能帶回來多少?

  隨即,他看向劉法那張破敗的臉,心頭似乎有些理解了,看著像是個短命的貨,就當吃虧算了。

  呼延灼點頭道:“好吧,我的親衛都給你。”

  “你的戰馬看著神俊…”

  “劉兄,此馬乃御賜皇恩,蓋不外借。”

  “好吧,既然是御賜之物,為兄也無福消受。等我出城之后,賢弟在城頭擂鼓,多安排士兵,整夜不要停。”

  這個條件呼延灼沒有理由拒絕,點頭道:“你且放心,某自然不會拖你后腿。”

  劉法碰了個軟釘子,也不氣惱,反而呵呵笑著,掩飾自己被駁斥的尷尬:“不過呼延兄弟,你要快些,我估計再過半個時辰,這水就要退下去了。到時候黑燈瞎火的時候,就是最好的機會。”

  且不說易縣守軍。

  遼軍大營之內,已經亂成一鍋粥,士兵沖撞著被攔截,校尉毫不留情地斬殺亂跑的士兵。隨著水位下降,還有被泡水的士兵身體開始發冷,營地內的亂象似乎有被壓下去的跡象。

  韓君義命令親衛準備火把。

  也不是所有的遼兵營地都受到了大水的突襲。

  有些地勢高的地方,還是安然無恙。

  只要各營地的火堆被點燃,士兵有了主心骨,大軍的慌亂還是能夠被安撫下去。可惜,在河對岸的兩萬大軍他無心去管。

  遼軍被大水懶腰截斷,雖說水來的快,去的也快,水位也下降的很快。但是想要過河卻非常不容易。

  暴漲的河水根本就不是戰馬能夠趟過去的,加上被沖毀的渡橋,還有過河的船只,韓君義深知想要知道對岸的情況,只能等明日天亮之后了。

咚咚咚  咚咚咚——

  宋軍的軍鼓嘹亮,在夜幕中卻給人一種震懾心魂的緊迫。

  “哪兒擂鼓!”

  “大帥,是河對岸的易縣城內。”

  “不好!”

  韓君義匆忙走出帳篷,眺望對岸。他赫然發現易縣城頭上的篝火都熄滅了,仿佛整個易水北岸都籠罩在黑幕之中。

  而這張黑幕卻給人一種窒息的壓抑之感。

  韓君義驚叫道:“立刻給蕭讓下令,讓他退兵三十里。”

  “大帥,我們…過不去啊!”

  “過不去!”

  誰也不知易縣城內有多少宋軍,甚至韓君義認定,對岸還有更多的宋軍隱藏在城外的夜幕之中。等待著遼軍的大亂。

  這時候最好的選擇就是脫離戰場。

  大營沒有了,士卒被迫站在野外,恐懼和緊張的氣氛隨時隨地都能要了兩萬遼軍的命。

  唯一的辦法,趁著宋軍的進攻沒有開始,立刻脫離戰場。等待天亮。

  可是宋軍,確切的說劉法不會給遼軍這個機會。別看易縣城內的宋軍兵力不足,可是劉法還是孤注一擲,將所有能上馬的騎兵都集中起來,趁著黑夜,宛如一頭年輕卻有耐心的野獸,死死地盯著遼軍。

咚咚咚  咚咚咚——

  易縣城內的軍鼓,確實讓遼軍再一次被驚動起來。失去了營地的保護,甚至不少士兵連武器都丟了,這等局面之下,不慌是絕對不可能的。

  等到遼軍動了,雜亂的聲音,夾雜著戰馬的嘶鳴,開始在夜幕之中變得突兀起來。

  劉法這才坐在戰馬上,拔出長刀對身后的士卒大喊道:“殺遼狗。”

  轟隆隆,鐵蹄踐踏大地的動靜并不大。滿打滿算,劉法也不過湊足了八百騎兵,還是打折扣的兵力。實際上,還不足八百。

  但是八百人攪動了兩萬人,而更多的戰馬陷入了惶恐之中,動靜就如同千軍萬馬般,讓人分不清東西南北。

  長刀如雪,揮動之間就帶走一條生命。

噗噗噗  刀子砍殺的動靜就像是剁肉,可就是這種感覺,讓劉法熱血沸騰,就像是在靈州,十萬宋軍陷入了絕望之中,那種恐懼寒冷的仿佛能將心都凍住。

  而此時此刻,陷入絕望的不是宋軍,而是遼軍。

  一個來回,輕松且根本就沒有讓劉法感覺到疲倦,反而讓他暢快不已。而遼軍再次陷入了炸營之中,士兵不分敵我,互相廝殺在一起。這才是他夜襲的目的。他滿打滿算只能湊齊八百人馬,這點人,即便是各個武藝驚人,又能斬殺幾個遼軍?

  遼軍只要不亂,就不會互相沖殺,更不會損失大量兵力。這才是夜襲炸營的最大收益。也是劉法最希望看到的一幕。

  劉法單臂舉起長刀,大喊:“兒郎們,累不累!”

  “不累!”

  “好兒郎,隨我沖殺!”

  為了速度,甚至為了更快地將遼軍攪入混亂之中,劉法要求士兵都只能用輕甲,戰馬都不準披甲。這樣可以最大限度的保留戰馬的體力和人的體力。

  使士卒在亢奮之中,變得更加持久。

  劉法在城外廝殺,城頭上呼延灼死死的盯著城外混亂之中的遼軍。這一夜的廝殺才真正開始。可是每當呼延灼琢磨著劉法這廝該回來的時候,城外的廝殺卻更加激烈了些。讓他不免為自己的親衛擔憂起來,借給劉法,顯然是個錯誤。

  呼延灼祈禱著等到劉法回來之后,別將他的親衛都折騰光了。

  可是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劉法這廝就是不見回來,而且站在城頭上的呼延灼還能篤定,劉法沒死。

  不僅沒死,反而蹦噠地更歡實了。

  終于,劉法在城外浪了一夜,還沒有回來的跡象。

  而東方天空漸漸的發白,要天亮了。

  站在城頭的呼延灼隨著天色越來越亮,這才看清,劉法這廝帶著幾百騎兵,追殺著幾千人…

  他覺得自己完全傻掉了,這貨難道不知道遼人一旦反應過來,他將死無葬身之地之地嗎?

  可惜,遼人此時的膽氣全無,主將蕭讓在亂軍之中被砍殺。北岸的遼軍甚至連抵抗的心思都沒有,在能辨明方向的第一時,就撒丫子朝著北方逃跑。看到這一幕,劉法只能嘆了口氣,他也就是昨夜趁著遼軍大亂,才有機會。天亮之后,他也疲倦了,宋軍也廝殺了一夜,一個個只能勉強在戰馬上沖殺。繼續追殺顯然不明智。

  要不是因為遼軍被嚇破了膽,他可能帶著這些宋軍一起送死了。

  終于等到宋軍回來,呼延灼早早等在城門。可是呼延灼腦子都是城外浮尸遍野的慘狀,他想不明白,為何天下有劉法這樣的渾人。

  更氣人的是,這個渾人好像立大功了。

  要是按照軍中的規矩,昨夜帶兵的機會大概率是他,而不是劉法。想著天大的功勞再次錯失,呼延灼有種錯失了一億個大錢般的心痛。

  更讓他心痛的是,他發現自己的親衛少了一半多。

  “將軍,太提氣了,我等八百壯士追殺兩萬遼軍廝殺了一夜,這等豪舉,此生無憾矣!”呼延灼認出是他家的旁支兄弟,呼延慶對著他一驚一乍的喊著。顯然沒有看出呼延灼鍋底一般的臉色,還有死魚眼一般的眼神。

  親衛不是普通的士卒,而是將門蓄養的武士,可以說和家奴沒有太大的區別。呼延家的武士,幫著劉法立功,還傻乎乎的敬仰劉法,呼延灼覺得要是這事讓老祖呼延贊知道,他老人家的棺材板都要壓不住了!

  呼延灼冷著臉,回頭就走,捂住胸口的那一刻,他只想說一句話:“讓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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