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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 致命的缺陷

  皇帝趙煦端坐著等待李逵開說,就像是宮里頭的獅子狗,別誤會,就是那個叫京巴的小東西。

  據說京巴的狗種極其高貴,在華夏的宮廷延續了兩千年的純種血脈,比世界上任何一種犬種的血統都要純正。相傳秦朝的時候,就是后宮之中的專寵。而且,其后兩千年,獅子狗一直在宮廷繁衍,從來沒有斷絕過血統。這就有了宮廷獅子狗的稱謂,而且獅子狗不用擔心血脈被玷污的原因就是——田園犬進不了皇宮。

  別看獅子狗很萌,以賣弄長相為生。

  但這種生物有個偉岸的傳說,相傳獅子狗是神獸麒麟的化身。

  作為擁有麒麟血脈的狗,它的狗生一定是高貴的,優雅的,脫離了低級趣味的…

  反正飯來張口一點都沒有問題。

  聽李逵一開口就是平夏五策,趙煦心頭熱絡無比,他可是皇帝,在外怎么能失態。此時的小皇帝,就和宮廷的獅子狗一樣,眼巴巴的望著李逵,等待李逵投食,哦,錯了,是等待李逵揭謎。

  可李逵絲毫沒有要給小皇帝趙煦解惑的覺悟,反而故作高深的托著下巴打量皇帝,看似很無理,卻給人一種為難的樣子,讓人猜不透李逵心里到底是如何做想。

  “在拿出計策之前,有一個問題。”

  “但說無妨!”趙煦是皇帝,怎么可能沒有脾氣。但在李逵家里,尤其是在三叔公面前,屢屢受挫,已經習慣了這家人說話打埋伏的節奏。要是換一家,早就惹趙煦不高興了,甚至拂袖而去也不是不可能。

  “朝廷是要滅西夏,還是直接想要解決暫時的麻煩,虛弱西夏的實力,讓其無法對我邊境襲擾?”

  “此話怎講?”

  李逵比劃著對趙煦道:“想要暫時解決西夏頻繁侵犯我大宋邊境,只要朝堂有決心,從環慶路,鄜延路,乃至晉寧等地有準備的反擊。將西夏大軍拖住在環慶路周圍,出重兵猛攻和鄜延路接壤的橫山區域,并且往前推進到龍州和洪州,奪取衡山一線,以榆林外沙漠為界,用來防備西夏人的南下。”

  “此戰有何好處?”

  “好處是見效快,三五年即可,只要將西夏主力殲滅十萬,西夏的兵力自然無法防御和我大宋接壤的一千多里的邊境。需要收縮防線,從而穩定西夏國內的核心區域河套平原。西夏雖號稱擁有五十萬大軍,很實際上,可戰的軍隊不超過三十萬。十萬軍隊的覆滅,西夏兵力緩過來,需要二十年。”

  二十年,也就是一代人。

  “二十年?”趙煦若有所思的想著,他或許認為大宋在自己的英明決策之下,二十年之后將不可同日而語。

  可李逵并不看好。

  原因嘛?很簡單。大宋要是通過勵精圖治,仁宗時期早就稱霸了,即便仁宗皇帝太過仁慈,但是神宗皇帝呢?還是沒戲,沒戲的原因自然是大宋的制度導致的,而不是通過富有決定的。大宋一直很富有,比周圍的國家在財富上甩開不知道有多少距離。

  但大宋的對外作戰,一直很不順利。

  從趙二野心勃勃想要收復幽云十六州開始;之后的真宗皇帝被寇準騙到了檀州前線,差點被嚇死;仁宗時期西夏立國,大宋一直都沒有什么好辦法。

  大宋的軍隊并不差,武器更是領先于任何對手。但是結果一直不能讓人滿意。

  趙煦想了很多,都是自家祖宗做出來的事,他也覺得心里沒底,現在不能滅西夏,難道二十年后就能滅西夏嗎?

  別忘了,大宋和西夏交戰最頻繁的時期不是神宗時期,而是仁宗時期。但是西夏被打殘了嗎?

  沒有。

  黨項人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強,每次都不行了,一轉眼緩過來之后又要和大宋死磕。一直以來,大宋都是在戰略上處于被動的局面。

  趙煦覺得二十年不不靠譜,又問:“那么滅西夏的戰略該如何做?”

  “呵呵,找個簡單,不過在說答案之前,先要知道西夏有多多少人?”李逵笑聲有點陰冷,讓人聽起來就感覺很不舒服。

  趙煦沒有在意,沉吟道:“三百萬左右吧?”

  趙煦能夠得到的數字基本上都是準確的數字,而三百萬,也是西夏人口的鼎盛時期了。但是同大宋一萬萬人口相比,西夏的這三百萬人根本就不夠看。

  李逵終于說出了自己滅西夏的標準,他咧著嘴,露出慘白的牙齒,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殺一半,屠三座主城,不服就滅族。”

  趙煦還以為聽錯了:“什么殺一半?”

  “將西夏人減少到一百五十萬,將攻克的至少三座主要城池屠城,徹底擊潰黨項人所有的幻想和野心,將他們的脊梁骨徹底打斷。就這么簡單。”

  “這…”

  尤其是語氣殺氣騰騰,讓趙煦有種置身于尸山血海的驚悸之中。宛如一股陰冷的風從衣襟灌入,趙煦嚇得臉色煞白,手中的捧著取暖的茶盞掉落在食案上都恍然不知。

  反倒是邊上的童貫聽到李逵的話,激動地一個勁發抖,喉嚨里發出咕嚕嚕的聲音,褻褲有有點發潮。但這都不要緊,對他來說,那種在滿天黃土飛揚下,戰旗招展的沖鋒,就讓你他忍不住想要大吼幾聲,勾起了童貫心底最好戰的惡魔。當他發現趙煦的不對勁,這才驚慌失措道:“皇,六爺。您…”

  趙煦擺擺手,推開童貫的手臂,有些氣惱的看到自己出丑。但雙眸卻盯著李逵道:“爾欲讓天朝以不仁立國?”

  “圣人云: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黨項異族,貪婪且殘暴好戰,我邊塞百姓多少離妻子散,家破人亡皆拜西夏所賜。”李逵就知道是這個結果,趙煦無法下決心。冷冷道:“滅國之戰,毀朝堂,崩社稷,焚宗廟,怎么可能和和氣氣地發生。只有血流成河,首級聚山,才能讓黨項人徹底膽寒。”

  “為何前朝卻能臣服列國無數?”趙煦還想要爭取一下,畢竟他正是中二的年紀。還是個連漢武帝都可以看不起的后起之秀。當然,看不起是一回事,實力是另外一回事。皇帝說前朝,肯定不是說后周,而是唐朝。雖說大宋缺邊缺角,但至少也是大一統的王朝,后周哪里配和大宋相提并論?

  李逵抬起眼皮瞄了一眼趙煦,輕聲道:“前朝百戰鮮有一敗!”這話雖然有點夸張,但放在大唐身上沒有什么大毛病。

  華夏并非一直是禮儀之邦,有兩個王朝,整整七八百年時間,一直都是戰斗民族來著。

  大漢滅東西匈奴,殘存的匈奴余部去了東歐,然后把羅馬帝國打得喊爸爸!

  唐朝就不說了,同樣是一言不合就開打的主。尤其是立國后一百年,更是皇帝百姓齊上陣的瘋子。打到周圍王國都只能低頭承認大唐才是他們的天可汗才罷休。中原王朝能夠控制西域朝代就沒有幾個,但是漢朝和唐朝都對西域有著勢在必得的底氣。這才有了絲綢之路的繁榮。

  至于宋朝?

  李逵不好說。說了怕皇帝趙煦惱羞成怒之后,跳起來要和他拼命。皇帝帶兵打仗,然后打輸了,讓大臣背鍋。要是能臥薪嘗膽知恥而后勇,把丟掉的面子再搶回來也就罷了,關鍵是趙二輸了這一場之后,信心都沒了。這還是武勛開國的兩個皇帝之一,這讓他怎么去評價?

  “哼——”

  皇帝自然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甚至連李逵的平夏五策都不問了,就負氣離開。有些話不能說透,說透了,大宋王朝的遮羞布都沒了。

  大宋的皇權哪兒來的?

  兵變得來的。

  可是趙匡的兵變,對于后周來說,算是比較平和的兵變。兵變之后,趙匡很快就控制了汴梁城,但并沒有對后周皇室舉起屠刀,而是逼迫后周皇帝柴宗訓禪讓。后周的皇帝并沒有被殺,而是封了鄭王。并且,趙匡立下誓言,后周皇室和大宋共存亡。

  此舉讓趙匡很快就控制了后周境內的叛亂,并取得政權。

  相比其他王朝的更替,大宋的國祚得來實在是太容易了一些。

  加上從趙匡開始,對文臣的大力重用,讓大宋王朝血液里血少了一股子鐵血狂熱的氣息。

  皇帝要走,作為主人李逵必須要送一送,還得恭敬的送。

  走出巷子,等李逵躬身駐足,距離比較遠了,趙煦才若有所思起來,看到童貫激動的鼻子都紅了,心里也煩躁不已。

  按照李逵的話去做,那自然是尸山血海。這和大宋的核心價值觀相違背,尤其是趙煦受到的教育有所不同。他發動對西夏的戰爭,更多的是因為西夏對大宋百姓的襲擾,已經嚴重影響到大宋在西北的統治力。

  如果放任下去,勢必是無法收拾的頑疾。

  但真要是讓他下決心將黨項人屠一半,這個決定和他受到的儒學簡直就是水火不容。別看趙煦對宣仁太后給他選擇的崇政殿說書、侍講,這些名義上給皇帝啟蒙和教授皇帝知識的老師們關系都不怎么樣。可趙煦畢竟受到的是儒家思想,性格也談不上爭強好勝,最多也是因為年紀的原因,有點好強而已。

  “童貫!”

  “陛下!”

  上車之后,趙煦在車內,童貫在車外御手邊上,急忙答應。

  “你以為李卿說的對嗎?”

  “陛下,奴才不過是個殘缺之人,不敢妄言!”

  “恕你無罪!”

  童貫這才恭恭敬敬地扭著上身,盡量控制聲音的音量,卻還要防備被外人聽去:“奴婢以為黨項異族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生死無關乎我大宋,但只要大宋的百姓認為好,奴婢耳根子軟,或許聽著覺得有些道理。”

  這不是廢話嗎?

  大宋和西夏打了幾十年,大宋的百姓難不成還指望著西夏繁榮昌盛不成?個個恨不得黨項人死絕了才好。真要是黨項人的孩子,要是走在大宋街頭,有的是人會把這倒霉孩子扔井里。這已經不是什么國家層面的交鋒,而是從百姓到國家都已經成了死仇。

  這也是童貫,小心謹慎慣了,說話也是滴水不漏。既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卻給人一種隨大流好欺負的樣子。

  “你這老狗,說的倒是滴水不漏。”趙煦在車廂里仰了仰身體,抻了個懶腰,隨即拍打車門道:“去都事堂。”

  都事堂外,早就過來通知的皇城司親從官小校,下馬跑入衙門。一方面是看宰相章惇在不在,同時讓章惇抽出時間等候皇帝,并且將無關緊要的人安排走。

  不到一柱香的時間,趙煦從馬車上下來,章惇已經在都事堂等候。

  “官家!”

  “愛卿平身,朕來是有一個問題問章相。”落座之后,皇帝這才開口。趙煦是個在外一直很謹慎的人,除了在李逵家里,他就像是套上了面具似的讓人琢磨不透。當然,這也是他對自己的一種保護。十歲登基為帝,任何處置權都沒有,還要整天受到皇祖母的督促學習。

  名義上是皇帝,其實更像是當皇太子。

  因為當時的宣仁太后的權力之大,要廢趙煦也不難。十歲的孩子,就和一群大人,還是一群在皇宮里,朝堂上久經考驗的聰明人抖機靈,他能順利熬過來,也不容易。

  章惇正襟危坐,一板一眼的盯著趙煦看。

  雖說趙煦心里頭毛毛的,但章惇的性格如此。強勢的人,就喜歡用眼神讓自己沒有開口之前就獲得談話的主動權。當然,章惇也不能真讓趙煦感覺難受了,停頓了一會兒,就開口道:“陛下,最近幾日朝堂上的朝會你也看到了,老臣雖是宰相,但是不宜過問西北之事。”

  趙煦擺手道:“章相多慮了,朕已有決定,年后大朝會就授予章相‘知兵’之權。”

  章惇大喜,他終于等到了這個任命。宰相不知兵事,對于朝廷最重要的事就像是被排斥在外的外人似的,讓他尷尬:“臣謝陛下信任,唯有鞠躬盡瘁而矣!”

  甭管是滅西夏,還是就西夏打回去,大宋都免不了幾場惡戰。

  既然國戰,就是好不了真個大宋都要為軍隊服務,宰相再被排除在軍事決策之外,就不符合大宋的運作。

  而且,趙煦也看出來了,李清臣一個人根本就掌控不了大宋對西夏的戰略。

  實際上,章惇是大宋朝堂上唯一一個對戰爭非常熟悉,且有過統領大軍經驗,且戰績傲人的大臣。除了章惇之外,李清臣、曾布、蔡卞等人都沒有領兵打仗的經驗,更不要說謀劃大宋對西夏作戰這等大事了。

  趙煦從李逵家里出來之后,就馬不停蹄的來到都事堂,肯定不是來閑聊的,直截了當的問章惇:“有人對朕進獻平夏五策,但在獻策之前,卻讓朕自問,大宋該如何處置西夏。滅還是弱。”

  “滅如何說,弱如何說?”章惇問。

  “滅,殺黨項一半人口,屠三座主城,破其膽,滅其族。弱,疲軍而矣,二十年后西夏又有和大宋一戰之本。”趙煦唏噓道,反正李逵說這話的時候,就是殺氣騰騰。他卻沒有李逵的氣勢。

  章惇微微一笑道:“李逵這小子說的吧?”

  “唉,章相知道?”趙煦吃驚道,還以為李逵之前已經拜訪了章惇,甚至兩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這讓趙煦心里疑竇橫生。

  章惇卻笑了笑道:“這小子恨不得將西夏人殺絕,我這里還有幾份狀告他殺俘的彈劾奏章。滿朝文武除了老臣之外,也就是他能說這樣的話了。”

  “為何?”趙煦這才恍然,原來李逵如此與眾不同。

  章惇笑道:“因為老臣也想一勞永逸。”

  李逵說殺人,讓趙煦覺得心驚膽戰。可是章惇表達了幾乎一樣的意思,卻讓趙煦覺得心安理得。似乎事情就該這么辦。這就是地位的差距。

  雖說是狀告李逵的奏章,但是章惇的目光中卻是一種異樣的欣賞。感慨道:“李逵這小子好重的殺心,這等好根骨,壓根就不該投入蘇門這個知道舞文弄墨的學派之中。跟著老夫豈不是更好?”

  章惇自言自語,讓兒子章授聽去了,心說:“您老也就是說說而已。”章惇連兒子都懶得教,還回去在外頭收弟子?

  對于章惇來說,天下除了他之外,就兩種人:蠢才和軟蛋。

  蠢才他連開口的心思都沒有。至于說軟蛋,不上去踢一腳,已經算是他老人家開恩了。

  從都事堂出來,趙煦一掃從李家出門之后的陰霾,心情頓時好了起來,竟然有心情調侃童貫,笑道:“童貫,你知道李逵送朕出門的時候,說了什么話嗎?”

  “奴婢不知,也不敢知。”

  趙煦哈哈大笑起來:“你可以知道,李逵這家伙說話實在是太損了。他說:西北的戰事,宦官最好不要領兵,更不能成為主帥。”

  童貫心頭咯噔一下,他想了很久,準備在適當的時候向趙煦請戰去西北。他的人生偶像是前山西六路大總管,宦官李憲。童貫身為李憲的門人,自然要追隨李憲未完成的事業,將西夏的國祚徹底覆滅。可沒想到,他竟然也有命犯小人的時候。

  聽到皇帝趙煦照搬李逵的讒言,頓時急了,緊張道:“陛下,這是為何?”

  “啊哈哈…”趙煦打量了一陣童貫,然后笑呵呵道:“李逵說,宦官統軍有一個弊端,該硬的時候,硬不起來!”

  童貫面紅耳赤,有種被凌辱的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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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貓文學    李逵的逆襲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