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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何其可笑

  凱倫娜瞳孔一縮轉過頭,楞楞地打量著神原觀。

  她見過許多高手,各種各樣的都有。

  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和藹憨厚的,陰鷲桀驁的,什么流派什么樣的武人她都見過。

  唯獨沒有神原觀這樣的。

  明明看上去很年輕,也只是稀松平常的雙手插袖坐在那里,卻有一種深不可測的氣質。

  這段時間因為他的事情比較火,她也見過很多人穿著同樣的一身唐裝加墨鏡,卻都沒有他身上的氣質。

  按理來說,他也只是個十七歲的年輕人,而且身材瘦削,看上去也不是多能打的樣子。

  畫風與那些一個比一個兇神惡煞,體重夸張的拳手完全是兩個世界。

  可他的談吐,表情,坐姿,打扮,無不給人一種莫名的感覺。

  那種感覺,是那些再兇再惡的拳手都給不了她,一種讓人脊背發涼,手腳發顫的冰冷感。

  如果用自然界的動物做比方的話,那些拳手就好像水牛,長著一對巨角,渾身都是彪悍的肌肉,只為了標榜自己不好惹。

  而他就像是一頭猛虎,休酣時懶洋洋提不起勁,利爪和肌肉都隱藏在皮毛之下。

  外表平靜如水,實則殺人如麻。

  她覺著自己剛剛的問話,就好像問一頭猛虎能不能打贏一頭水牛一樣可笑。

  因為猛虎從來不去考慮打不打贏水牛這種事,而是看自己肚子餓不餓。

  神原觀像是沒有注意到對方的視線,淡淡說了一句。

  “比賽開始了。”

  凱倫娜收回了視線。

  她做出決定,等會看神原觀打完這一場比賽后,一定要和他單獨聊聊。

  如果代價可以承受,她會想盡辦法留住他。

  這可是自然界天生的殺手,手下強壯的水牛再多,也比不上一頭猛虎讓人自豪。

  這場比賽是死亡鐮刀.安德烈,一個表世界的踢拳選手,對戰外號柳葉的合氣道選手,渡邊川之介。

  踢拳,就是通俗講的自由搏擊,是表世界很大一類站立搏擊賽事的統稱。

  是一種倒地不可追擊的回合打分制比賽。

  以拳腿膝為主,對摔法也有很大程度的限制。

  禁止使用內圍纏抱,但可以使用接腿摔。

  不過因為各個國家的不同,具體的賽事規則也不相同,安德烈使用的是美式踢拳,講究的就是一個重拳重腿,很像拳擊與跆拳道的結合。

  而渡邊川之介的合氣道,則是一種類似于武術哲學,防身術一類的武術,被稱之為‘動中禪’。講究的是一個‘以柔克剛’‘借力使力’‘不主動攻擊’。

  合氣道的‘合氣’就是處處符合自然變化規律,打個比方,一顆大樹,當各個方向的風吹過時,它的葉子會做出各自不同的擺動。

  合氣武術就像大樹的葉子一樣,在氣流的作用下,產生出無窮無盡不斷變化的技術。

  以上的所有哲學神原觀都忽略不計。

  總體而言,合氣道和柔道很相似,柔道是大關節摔投法,合氣道是一門后發制人的小關節技摔投法。

  而且和柔道這種用自個當支點的硬摔不同。

  合氣道講究拿捏關節,用步法饒到有利位置,例如身側,然后借力使力軟摔對方。

  這種軟摔法沒有支點,或者支點很小,但要是你不配合被摔出去,自己的關節就會被扭傷,扭斷。

  神原觀露出有意思的表情。

  “所以這是一場純力量的打擊技,對戰純技巧的摔投技的比賽?”

  凱倫娜嘴角扯了扯道:“我勸你別對合氣道抱太大幻想,這是和‘太極’一樣,只存在于理論上的技擊流派,雖然有些地方確實很強值得借鑒,可大部分拳手也只是兼修。

  而這位渡邊川之介,可是一名實打實的表世界合氣道大師,為了證明合氣道的擂臺實戰能力,挽回這些年來每況愈下的聲譽才來我這里打拳的,戰績我就不說了,你自個看吧。”

  死亡鐮刀安德烈,是一名體重年齡與冬狼,巴頌相差無幾的選手,穿著紅底金邊的短褲,渾身是健壯的肌肉。

  年齡是二十五,也是人體巔峰時期。

  而柳葉,渡邊川之介,卻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老年人,一頭毛寸有些發白,臉上也有些許皺紋。

  不過他的腰腿部很發達,雖然穿著一身白袖黑裙的合氣道服,可那結實的腰和走動間露出的鼓起的大腿肌肉卻十分明顯。

  “聽說合氣道有一項技藝名為‘膝行’,就是以跪坐的姿勢在地上移動,長久以往,鍛煉出來的核心力量非常恐怖,這好像也是他們用‘借力使力’摔投法的底氣所在,畢竟現實里想要借力使力,自己也得有力才行。”

  神原觀對于世界上的主流技擊,除非是那種秘而不宣的,不然都稍微知道一點。

  凱倫娜也發現了,他在武術這一塊上面的話格外多。

  而且對許多武術都是只討論正面作用,從不去端著架子指點江山,數落別人有什么缺點。

  在這點上,神原觀尤其有‘大師之風’,她確實是自愧不如的。

  微微擺正心態,她也說出了合氣道的一些特殊之處。

  “合氣道這種武術要用到真人對練,一方摔人,一方被摔,這時被摔的一方如果不會保護自己,很容易受傷,畢竟合氣道是擒拿關節把人投出去的。

  為了保護自己的關節,對練者都會配合對方,主動被摔出去。落地時,他們會用‘受身’來保護自己。”

  “受身?”神原觀知道一些,雖然這是合氣道開創的詞,但很多武術都有這個概念,包括了軍用,民用和街頭跑酷等。

  凱倫娜笑了笑:“受身復雜點說,就是失去重心倒地時,利用慣性調整姿勢減少沖擊傷害,然后迅速起身恢復作戰姿態。

  簡單點說,就是找一個好姿勢摔在地上滾兩圈然后站起來。

  ‘受身’也屬于‘消力’的一種。

  練到高深處,使用者光憑肌肉力量,空中就能調整自己的姿態,再何種情況下都能以有利的姿勢落地。”

  凱倫娜說完,神原觀咀嚼著她的話。

  ‘消力’這個概念,他是知道意思的,簡單來說就是收到沖擊時,比如落地,碰撞,被拳頭打,用姿勢和動作來減輕自己受到的沖擊力。

  一個氣球飄在空中,你用拳頭去打它,別說三百公斤,就算是三噸的拳頭都打不爛它,因為氣球會順著力量向后退去,或者從拳頭上滑開,消除力量。

  當然了,寸勁除外,這屬于特殊破壞力,并不能計算進傳統的力量中。

  很多拳擊比賽里,看似面部吃了重拳卻毫發無損也是一個道理,因為早在拳頭到來之前就已經做出后仰之類的躲閃動作,故而消除掉力量。

  而神原觀在想,是否‘消力’與合氣道這種借力打力的引導摔法,也是一種特殊勁道。

  此時場上比賽早已開始了。

  安德烈一上來就采取了猛烈攻勢,連續幾發猛烈的掃踢將渡邊川之介逼得步步后退。

  不過合氣道的摔法在于步法,外號柳葉的他,自然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他的步子很短卻很快,而且眼力也很好,每次都是一個身位堪堪躲過,而且一直在用側位的身法移動試圖接近安德烈。

  可不光是合氣道有步法,踢拳也一樣啊。

  這種打擊觀賞度極高的大開大合拳腳,往往是配合上步法的移動一同打出,打一下換個位置,從各個角度移動著踢腿揮拳,擊打對方的防御薄弱點。

  渡邊川之介想從側面迂回接近的計劃落空了,對方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甚至站位調整的比他還快。

  這時候合氣道缺乏打擊技的缺點就暴露出來了,合氣道所謂的‘當身技’,也就是打擊技,目的都不是用來傷害對手,而是試探虛實,引誘對方做出錯誤的判斷。

  這種小手刀,掌推,如何能與踢拳的兇猛重腿媲美,還沒等他做出點像樣的反擊,對方幾發強力掃腿就把他逼到角落,實在沒法了,柳葉也只能硬抗了一下。

  值得一提的是,合氣道或許有多多少少有些打擊技,但絕對沒有被打的防御技,平時也完全沒有抗擊打訓練。

  他們擅長借力用關節摔人,也擅長被摔時用受身保護自己,可硬碰硬的招數是半分都沒有。

  因此。

  就一腿。

  就一腿下去,體重不過七十多公斤的渡邊川之介就被掃下了擂臺,在地上翻滾了兩圈后慢慢站起。

  一米高的擂臺,還是被打破防御摔下去的,一般人肯定會摔的七葷八素,筋斷骨折。甚至姿勢不對,腦震蕩腦死亡都有可能。

  可渡邊川之介完全沒事人一樣站起,剛剛他使用的就是受身技巧。

  只是他的腰背似乎佝僂了,頭也低著,感覺整個人蒼老了十歲。

  他捂著手臂,似乎被那一腳踢傷了,在眾人的一片噓聲之下,步履瞞珊地退場了。

  凱倫娜想著這兩年每況愈下的合氣道,不由發出一聲感慨。

  “武道落寞啊。”

  可神原觀卻反駁道。

  “合氣道本來就不是擂臺武術,創始人的初衷都是定義為鍛煉身心的健體術,就算有技擊效果,那也是以日常之中出其不意防身效果為主。

  渡邊川之介非要去擂臺上證明,也只是定位找錯了而已。

  就算他真想去打,那也得多學點打擊和抗打擊技能補充進合氣道里才行。”

  凱倫娜搖頭嘆道:“可這樣都不算是合氣道了,即使證明了合氣道的擂臺效果又有什么意義。”

  神原觀笑了,凱倫娜的想法可能就是多數人的想法。

  何其迂腐可笑。

  證明一項武術,本來就是一種很可笑的思想。

  尤其是這種我一定要把原原本本的東西,不改一分一毫證明給你們看的行為更是如此。

  先不說前人的東西傳到現在有幾分可用之處,就說這些東西也不是絕對完美,百分百正確的。

  創建者也只是人,不是神,他們留下的東西也一樣。

  一味地去為了傳承而傳承,不知變通,早晚會淹沒在時代變遷的潮流之下。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

  從來就沒有最強的武術,只有最強的人。

  神原觀站起身,墨鏡似乎閃了一下光。

  “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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