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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九章 河西歸順歸心

  離元朔二年的元正還有六七天,河西節度使楊志烈最終下了決定,出城向李嗣業投誠,算是正式背叛李亨倒向了李嗣業。

  如今河西尚有兵力四萬人,全部龜縮在四座郡城內,其中武威城兩萬,敦煌城八千,張掖五千,酒泉七千。楊志烈手持節召,身后帶著親兵手持兩面門旌和六面大纛走出城門,向西行出五里地。

  昔日河西大軍陳列在他的面前,李嗣業身穿金色山文甲,肩膀后面披著紅色披風,腰間挎著千牛刀騎在馬上,低頭看著面前的楊志烈。

  記得他當初擔任河西節度使時,楊志烈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副軍使,如今物是人非,他熟識的舊人還有幾個?

  楊志烈手捧節召和大印跪在了李嗣業的馬前,低頭說道:“卑職楊志烈自接任河西以來,內不能安撫民生,外不能御敵吐蕃,二年來白亭、交城守捉相繼失守,吐蕃軍橫行于涼州各縣,唯有四城尚可孤守。我有愧于朝廷,也有愧于百姓,愿意向陛下、向雍王請罪,將河西的兵權節杖和大纛交還給朝廷,請雍王擇賢良而任之。”

  李嗣業翻身從馬上下來,沒有去接那節杖和印信,而是托著楊志烈的雙臂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來,寬慰地說道:“我昔日率兵入關中作戰時,將河西八萬子弟帶走了五萬,僅留三萬人給節度使程千里,然而程千里接任不久便早早離世,政務軍務都有所荒廢。河西走廊東有回紇,西有吐蕃威脅,需要大量兵力才能夠固守進取。你上任以來擴軍一萬,僅靠四萬兵力能保住河西四郡,已經是大功一件。”

  他拍著楊志烈的肩膀說道:“我已經向皇上送去奏疏,保舉你繼續擔任河西節度使,升任御史大夫,并且為河西擴軍兩萬。只要你能在任期內保障河西走廊寸土不失,日后定有封賞。”

  楊志烈一聽,誠惶誠恐地跪倒在地上,叉手道:“雍王大恩,志烈沒齒難忘,將來必為你守好河西。”

  “這說的是什么話。”李嗣業皺起眉頭說道:“河西是皇帝的河西,是朝廷的河西,豈是我個人囊中之物?”

  “卑職口誤,還請大王見諒。”

  在楊志烈的恭迎下,李嗣業率河西子弟進入了武威城,他們離去河西已五年有余,如今經歷無數次浴血奮戰后終于回到了故土。但故土人事都已兩消磨,有的父母已經變成荒丘土冢,熟識的人也已經兩鬢霜白,昔日懷春默念的人兒早已經嫁做人婦,曾經的老友伙伴也變得陌生,四目相對飽含唏噓,隨后互相叉手無語凝噎。

  他們曾經多少次夢里夢到回到家鄉,想起親人團聚的樣子,但這一刻真正到來了,卻增添了更多遺憾和失落,喜悅過后歸鄉卻沒有了意義。

  李嗣業帶他們回來時,就早已許下承諾,要留下一萬名老兵在河西,一是為了補充河西節度使麾下的兵力,二是讓一些年邁的老卒,還有新傷舊疾纏身的兵卒,或家中有妻兒父母特殊困境的人留下來,發放耕地和金錢補貼。這樣的人情味兒將使得他麾下更具凝聚力。

  他們以為這是一個兵卒們打破頭爭搶的選擇,但卻遇到了意想不到的狀況,愿意報名留在河西的老卒只有六千多人,更多的人選擇跟隨他們離開家鄉征戰,這讓李嗣業和徐賓百思不得其解。

  他們沒有探究老卒們愿意離開家鄉的原因,可能是多年的征戰使得他們心腸堅硬無所適從,已經無法再融入家鄉的人情世故中,與其守著幾十畝永業田孤獨終老,倒不如征戰沙場落得個馬革裹尸,若能立下戰功博得封侯,那就更完美了。

  李嗣業選擇率先攻略河西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囤積在北庭節度使治所庭州城的大量黃金和絲綢,那是他在河西扶持西域商會的幾年內,用胡椒商路換來的大量財富。為此他曾經專門在庭州城內修建了一座堡壘,在地下挖出一條條地道來儲存黃金絲綢,這些黃金絲綢存量極大,集九州四海財富于一處,可以幫助他完成平定天下的大業。

  元朔二年元正,他們在涼州城中吃過偃月餛飩后,李嗣業率部繼續北上,從張掖到酒泉,再到敦煌,每座城池都大開城門夾道歡迎。這當然離不開河西大姓張氏和姑臧李氏的功勞。為此李嗣業特地在敦煌城中擺下酒席歌舞,將所有河西大姓的族長耆老都請到宴席上,也算是與民同樂。

  席間李嗣業頭戴平巾幘,身穿紫色團花常服,端著青銅酒爵走入場中,對眾人高聲說道:“隴右道是我的老家,是我的發跡之所,也是我的后盾。這多虧了河西父老多年來的支持,今天下大亂,只有河西穩定,這讓我想起昔日五胡亂華,中原罹難之時,唯有河西與江東穩定,五涼故國容納了多少避世河西的碩儒,才致使我煌煌華夏文化沒有出現斷層。如今我們依然要背靠河西,把有唐帶來的文化繁盛延續下去,這些都離不開你們的幫助。”

  在場的大姓豪族都站了起來,端起酒爵向李嗣業敬酒致意,張括帶頭說道:“請雍王放心,您就是河西百姓的救世主,我們這些祖輩居住在這里的百姓,除了您,別的人都不認。”

  無論張括說的是場面話還是真心話,李嗣業聽了都很高興,至少在這片土地上的威望,能與他PK一下子的只有李唐皇室,而李唐早已逃到了江南,其余別的什么史思明、郭子儀在朔方和幽州的根基都不如他穩固,他就是要依靠關中,隴右和河西這三塊土地,完成他對中原大地的重新洗牌。

  李嗣業酒意微醺,在徐賓的攙扶下離開了酒宴,回到堂中躺坐在交椅上,對徐賓問道:“徐公,你看看這些人是否對我真的忠心耿耿,是否對我真心擁戴?”

  徐賓含蓄地說道:“都道朋友相處患難才能夠見真情,我想治理地方也是一樣的,主公你順風順水的時候,所有人都是忠臣義士,可一旦日薄西山,兵敗如山倒,他們也不會跟著你陪葬。敦煌張氏是如此,隴右李氏姑臧房也是如此,擔任河西節度使的楊志烈更需要提防。”

  “你不用說我也明白,節度使本就兵權過重,更何況是河西我的大本營,自然不能放心地交到一個外人的手上。先讓楊志烈高興一陣子,等我們回到長安后,就把他明升暗降調到長安養老。”

  節度使制度自有他的優勢和劣勢,加上軍事專業化的募兵制,使得軍隊的戰斗力日漸強大。其劣勢便是容易形成將領坐大的局面。李嗣業自然不能將其一棍子打死,卻需要各種條框和章程加以限制,當然這是以后的事情,但必須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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