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一個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沒有皇帝加封,郡王就做不了親王,也就成不了皇帝。只要現在還不是皇帝,就不能給任何人加封。
李嗣業既然要沿著大唐的體制進行運作,就必須遵守表面上的規矩,否則他扶持新君王登基的行為整個就是笑話。
他絞盡腦汁后,突然開口笑道:“這種事情怎么能難得住我們,既然郡王不能夠直接做皇帝,那我們就先令其父李瑱登基為帝,再由李瑱加封他兩個兒子中的一個成為親王,最后父傳子登基為帝。這樣任誰都挑不出毛病來。”
程元振難以置信,突然失言說道:“可是李瑱已經死了呀。”
“誰說他已經死了,明明人還活著,你現在就去李瑱的藏身之處,在他下葬之前將他接到皇宮里,再由冰塊鎮著防止其腐爛。要在十五天之內完成登基,登基之后第二天,封長子李繼玄為太子,第三天駕崩,傳位其子完成皇位交接。
好家伙,程元振直接驚呆,李嗣業想的這是什么陰間辦法,連死人都能夠被他強行登位。”
“這辦法是好,只是還有一個問題,李瑱的藏身之所有幾個宗室和奴仆知曉,他們現在已經知道李瑱已死,所以用死人登基的事情還是能夠傳出去。”
李嗣業沒好氣地痛斥道:“現在還不遲,立刻就去控制局面,不要讓消息傳出去,讓所有的知情人都閉嘴。”
“喏,奴婢這就去辦。”程元振剛要轉身退出去,李嗣業突然叫住他說道:“等等,我調給你三千御林軍,務必要把這件事情辦穩妥。要知道長安遺留的人中有多少人傾向李亨,最好給我辦得干凈利落,莫要讓此事變做丑聞。”
“喏!”
等到程元振帶著兵趕到李瑱藏身的宅邸時,幾個宗室子弟已經把李瑱裝進了棺材里,差點就蓋棺釘釘了。
他立刻命令士兵們把他從棺材里抬出來,直接穿斂上皇帝的禮服,又將兩個披麻戴孝的兒子一并帶走。
在場的親屬和下人們還沒反應過來,他們不知道叛賊搶李瑱的尸體做什么。程元振卻笑瞇瞇地說道:“本來這件事情我希望你們保密,但咱家怎么能夠管得住你們的嘴?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你們永遠都不說話。”
程元振話音落下便殘忍地揮動了手掌,御林軍的兵卒們端平了擘張弩對準他們拋射出箭矢,然后抽出橫刀對宅子里的所有人進行了殘忍滅口,連幾歲的孩童和婦人都沒有放過。
他雙手捅在袖子里眼角含笑,紅色的血液流淌到他的腳邊,連忙后退兩步站在臺階上,又高聲指揮著下令道:“所有人都把現場給清理干凈,尸體暗中轉移不要被發現,宅子里打掃干凈不要留下血跡。”
他命人將宅子中所有人滅口后并未善罷甘休,又派人暗中潛伏下來,但凡有進入宅邸的人都抓起來秘密拷問,力求做到絕對無漏網之魚。
李瑱的尸體被裝進了皇輦,連夜送進了太極宮中。程元振特意從掖庭宮招來幾個犯罪的奴婢,命他們戴罪立功伺候新皇帝。
當晚宮女們在殿中瑟瑟發抖,因為躺在龍床上的是個臉色青黑的尸體,聽說這位恒王殿下還是上吊死掉的,會不會半夜詐尸變為厲鬼,取了她們這些可憐宮仆們的性命。
李瑱的尸體在太極宮中停放了六七天,程元振特地命人從皇宮中的冰窖中取出冰塊來進行保鮮,但如此也不能阻止尸體的衰敗過程,皮膚上已經出現了青黑色的斑點。
程元振將情況上報給李嗣業,李嗣業最終拍板,決定把登基的時間提前三天,命程元振做出周密的安排。
登基的前一天夜里,程元振帶領十幾名心腹太監進入太極宮甘露殿中,給“皇帝”的尸體穿上了袞冕的禮服,又命人給李瑱的尸體化妝,涂抹鉛粉遮蓋尸斑,將青色的嘴唇涂作紅色。化了妝之后看上去更可怕,別說宮女,就連小太監站在身邊都瑟瑟發抖。
登基大典還有一個很大的難題,那就是皇帝要步行到太廟祭祖,然后親自登上大明宮宣政殿接受群臣朝賀,這些事情都不是一具尸體能夠辦到的。程元振于是又屁顛地跑過去求問李嗣業該怎么辦。
“這種事情都能把你難住,就以李瑱的名義先下一封詔書,說朕身體欠安,登基大典一切從簡。等到登基的時候能乘坐皇輦就乘皇輦,需要走路的地方,就找兩個身材粗壯有力的宮女架著他走,趕緊把這件事情給辦好了。”
登基大典如常召開,被李嗣業脅迫而來的文武百官站在宣政殿前的廣場上,由于事情的特殊性,只有李嗣業、徐賓、燕小四和程元振少數幾個人能接觸到“皇帝”,其余大臣都只能遠遠地看著。
最后登上宣政殿的這一段旅途堪稱破費周折,五六個宮女輪換地架著皇帝的尸體往龍首道上方坡道挪動,累得他們滿頭大汗。當然這還不是最難受的,由于陽光直射溫度變高,李瑱被龍袍裹得嚴實的尸體發出了難聞的臭味,嗆得她們眼淚直流。
她們好不容易將“皇帝”扶到了大殿之上,面朝群臣站立。李嗣業作為第一功臣站在距離“他”幾丈遠的地方,帶領文武百官一起做戲。
“恭賀吾皇繼承大統,祝皇上江山永固,千秋萬歲!”
李嗣業帶領群臣跳起拜舞,隨后跪地叉手拜伏。
然而站立在那里的“皇帝”發不出任何聲音,程元振早就有了應對的辦法,捏著鼻子把耳朵湊到“皇帝”嘴邊,然后扯開圓潤的嗓子高聲喊道:“陛下說,眾卿平身。”
大臣們順從地站起來,他們望著上面那個機械如僵尸站立的皇帝,心情十分復雜。很快他們又聽到太監在上面喊:“朕身體有恙,登基大典就此結束,退朝吧。”
等把所有大臣打發走后,李嗣業和程元振把李瑱又弄回到太極宮甘露殿內,繼續用冰塊鎮著。
第二日,他們以皇帝的名義發下圣旨封李瑱的兩個兒子分別為英王和義王。等到三天之后,程元振對外宣布皇帝駕崩,臨終前寫下詔書,將皇位傳給英王李繼玄,改年號為元朔,此時為李亨乾元二年,李繼玄元朔元年。于是李嗣業他們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第二場登基大典,兩次前前后后一共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把這個傀儡朝廷堂而皇之地立了起來。
新皇登基后不久,開始封賞安定關中的功臣。李嗣業已經官拜太尉,封爵西涼王,新皇帝又加封他為最為顯赫的一字王,由于他出身關中三原,又常年在隴右道的安西、北庭河西擔任節度使,為其主要勢力范圍所在地。按照先秦時期《尚書·禹貢》對九州的劃分,隴右道和京兆府被稱之為雍州,按照以古為貴的說法,李嗣業被封為雍王。特賜他劍履上殿,入朝不趨,參贊不名的特權,又被賜給了九錫。
所有人都明白這樣的封賞意義重大,對李嗣業來說又毫無意義,這一切只是李嗣業一人的獨角戲,無論皇帝,還是滿朝文武,都不過是他手中的提線木偶。
在李嗣業的授意下,李繼玄封他最為倚重的段秀實和燕小四、田珍、白孝德四人分別為郡王,幼子李旭為雍王世子,李崇豹為上黨郡王。其余將領如趙崇玼、臧希液,王滔,阿史那啜律為郡公,還有許多燕軍舊臣降將,如嚴莊、高尚、崔乾佑等人,還有朝廷降臣如程元振、郭晞、李光弼等人,都被封為了縣公,其余各軍將領都封了大大小小的爵位。這樣才算是跟隨他多年征戰將士們的一個安慰和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