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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三章 渭河橋飛騎相救

  房琯急火攻心險些休克,又從馬匹上栽倒下來,被幾個謀士伸手攙扶住,口中猶自在喊道:“快躲開啊!快躲開啊!”

  其實在牛馬踩踏,戰車碾壓下死亡的只是少數,還有些牲畜駕著戰車沿著原路線沖向了敵軍,但這已于事無補,多少士卒的心態都如房琯一般崩裂了。

  兵卒們躲開了牛馬的碾壓踩踏,但緊隨著戰車而來是敵軍的鐵騎,他們追在敗軍的身后追砍。許多潰散的唐軍跑向了南側的沼澤中,雙膝在黑色泥漿中跋涉奔逃,很快響著鈴鐺的戰馬飛踏而至,泥水在空中濺起,曳落河武士揮動鋼刀將兵卒斬倒在泥漿中。這是一幅幅慘烈而血腥的潑墨畫,將士們的血水與沼澤混雜在了一起。

  “右相快走!快撤!”

  房琯失神地坐在地上,幾個幕僚連忙將他攙扶起來推上馬背,他還在念叨著:“別推我!我要與將士們在一起殺敵!”

  親兵們拉著他的馬匹,連大纛都舍棄不顧了,紛紛拋棄輜重往西渭橋方向奔跑。叛軍似乎并未有追擊他的意圖,而是在整個戰場上擴大戰果,不斷追殺逃竄軍士。

  唐軍四萬余人在此役中全軍覆沒,房琯只帶著一千多人逃出生天。安守忠不僅俘虜了近萬名唐軍,還獲得了大量牛馬車輛,甲胄,兵器。這些戰車帶回去改造一下,就能當做運輸貨物的棧車,正好他們在西京劫掠的金錢絲帛,需要交通工具通過潼關運輸至東都洛陽。

  叛軍的力量在陳濤斜之戰中不但沒有削弱,反而因為俘獲了大量唐軍和甲胄,獲得了少量的增長。

  房琯帶著殘部逃到奉天縣一帶,與行進中的南軍匯合。他自知戰敗無法給皇帝交代,抱著僥幸的心態欲組織兵力與叛軍再戰。

  這時楊希文、劉悊、李光進等大將極力勸阻,仗打成這個鳥樣子,三軍的士氣早已沒了,再上去照樣是送菜。

  但房琯已經把下一場仗當做了救命稻草,執意要與叛軍交戰。

  李嗣業站在鳳翔太守府的議事廳內,面對著屏風上的關中地圖,目光在奉天縣和咸陽縣之間巡視,又將視線移向了右上角的潼關。

  侍衛在門外稟報道:“曹安定來了。”

  “快讓他進來。”

  曹安定身穿一身玄色衣衫,趁著夜色走進堂中,還扭頭注意有無旁人,神態甚是警覺。

  他來到李嗣業身后,躬身叉手道:“大夫。”

  李嗣業用手指按著地圖,頭也不回問他:“長安進展的怎樣?”

  “我暗中買通了一個叫袁利主的太監他本來是掌管芙蓉園殿閣的宦官叛軍攻破長安后傍上了叛將孫孝哲,做了他的臨時奴仆。孫孝哲其人是安祿山的假子頗受安祿山信任也生性殘忍好殺。他入長安后負責殘殺宗室,奸淫妃子許多宗室郡主貴女都不堪凌辱折磨而死。他也主要負責將搜刮搶劫財物,將這些東西沿著水路送往洛陽。只是最近臨近秋冬季節廣運渠進入枯水期無法再進行運送所以便在長安城中搜刮牛車,準備通過陸路從潼關運送財物。”

  “哦?”李嗣業突然轉過身來,似乎捕捉到某些許蛛絲馬跡,抬手問道:“能不能靠這個袁利主的宦官在運送財物的車隊中安插幾個人讓他們隨時向你匯報有關貨物方面的情報,特別是一些非常重要不容有失的貨物。”

  “喏,此事我一定辦到,那卑職告退了。”

  李嗣業點點頭說:“要時刻注意自身安全,盡量不要暴露在叛軍的視線之下。”

  “嗯”曹安定抿著嘴唇躬身叉手,轉身往堂外走去。

  廣平王李豫來到門外衛士正要參贊通報,被李豫攔住說道:“不必報了。”

  他進入堂中正好與曹安定擦肩而過側過頭來仔細瞄了一眼,曹安定連忙低下頭快步走出。

  李豫走到正堂內閣中猶疑地說道:“你剛剛的那位客人我好像在長安城中見過一兩面。”

  李嗣業心想你沒有見過倒怪了當初曹安定可是我在長安城中的善財童子,卻抬頭笑著說:“你可能認錯了,這是我高陵縣的一位老鄉,從來沒有去過長安。”

  “哦,那可能是長相相近的人太多。”

  李嗣業主動岔過話題問道:“不知廣平王深夜造訪,有何貴干?”

  李豫把一張紙遞到李嗣業手中道:“這是我軍塘騎隊斥候在陳濤斜送來的信報,房琯率四萬人在陳濤澤與叛將安守忠一萬五千人大戰,戰車反戈致使全軍慘敗,只有一二千人生還逃出。”

  李嗣業繼續盯著地圖一角,不動聲色。

  廣平王咳嗽了一聲道:“房琯此人在治理地方上很有建樹,同時文采斐然,只不過他自恃才高無自知之明,所以才貿然染指兵事。昨日慘敗后據說還要提兵再戰,我不希望朔方的家當被他折騰光,大夫能不能明日派一軍前去援救。”

  “自然是要救的,房琯是當朝宰相,不能隨便派個人去。明日我自親領飛虎騎前去救援房相。”

  廣平王連忙跟著說:“我也同你一起去。”

  “好。”

  二十二日,清晨,渭河上飄起了一層淡淡的薄霧,宛如唐軍將士內心的愁緒。聽到上一場慘敗的消息后,將士們自然不再相信房相和他的幕僚團能取勝,所以當主將失信于士兵的時候,實際上已經是未戰先敗了。

  這次房琯采用了中規中矩的打法,步軍如鋒矢一般分布在渭河北側,騎兵擔當鋒矢的邊緣。當安守忠的燕軍出現在眾唐軍的視野中時,隊伍中已經發生了小規模的騷動,然而房琯視而不見,命人擂動戰鼓催促楊希文,劉悊硬著頭皮帶兵上前。

  安守忠命令曳落河騎兵上前試探,看看唐軍的士氣如何,燕軍鐵騎開始從左側包抄沖鋒,如果唐軍嚴陣以待架起步槊,則用箭矢襲擾。

  誰知叛軍騎兵剛接近唐軍陣型,楊希文便領著第一排的兵卒扔下了兵器,并且舉著雙手跪在了地上,劉悊也順勢跪在地上扔掉了武器。

  安守忠戰馬勒停在降兵面前,大聲說道:“想活命的就給我喊活捉房琯!倒戈回去活捉房琯。”

  “活捉房琯,活捉房琯,”投降的唐軍士兵鼓噪著喊了起來,燕軍騎兵繞過他們,朝著不愿意投降的唐軍沖殺過去。

  兩萬多唐軍開始簇擁著往渭河西逃跑,燕軍騎兵在后方大肆追砍射殺,突然一支鐵騎從西渭水橋上奔騰過來,為首的將領麾旗上寫著斗大的“李”字,雙方甫一交鋒便是激烈的角弓攢射。安守忠抬頭眺望:“是李嗣業的西涼鐵騎,見好就收,撤!”

  依然還是曳落河騎兵斷后,簇擁著大量步兵軍朝著咸陽縣方向撤退向禁苑。

  房琯在逃跑過程中又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幕僚們連忙將他攙扶起來,灌了口冷水撫摸胸口,口稱房相你可要挺住。

  李嗣業已經率兵折返回來,照夜玉獅子的馬蹄落在房琯的面前,他與廣平王并肩而騎,在馬上拱手說道:“李嗣業救援來遲,還望房相不要芥蒂。”

  房琯抬頭望著李嗣業,先是滿臉羞憤,最后只有怒卻沒有羞了。

  “哼,李嗣業,你是來看我的笑話的?我今日雖然大敗,但我至少敢與叛軍正面一決雌雄!比你這樣的縮頭縮腦躲在鳳翔的不知強多少倍!”

  李嗣業拽著馬韁笑了:“激將法學的不錯,可惜諸葛孔明不止有激將法,千古以來只有一個諸葛,你模仿得沒有靈魂。況且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治理地方出色不代表你方方面面都有能耐,要是所有人都能生孩子,還要女人干什么?”

  “我們走。”

  李嗣業調轉戰馬,率領飛虎騎穿過了渭河橋踏起滾滾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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