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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四章 我期望李嗣業反

  范陽節度使府邸中,進奏院劉駱谷送來的邸報呈送在安祿山的案頭上。肥胖的安大夫在閹人李豬兒的伺候下穿上靴子,身上只披了一件中單,繞過屏風來到案前,將邸報捏在手中對下方的嚴莊、高尚和安慶緒問道:“邸報的內容你們都看過了都有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竟攪擾我不能午睡。”

  “主公,大公子進京朝見,被楊國忠以賜婚為名強行留下,名為賜官檢校太仆卿,娶宗室女榮義郡主,實則是為人質。另外劉駱谷擔心被楊國忠加害,向主公你請示,欲撤走進奏院回范陽。”

  安胖子怒聲責罵道:“格他老母的怕死鬼,老子的兒子還都在長安,他怕什么?寫信告知他不許回來!”

  “喏。”

  高尚又小心稟告:“另外,李嗣業的長子也以賜婚為名被強留在長安。”

  安祿山捻著胡須琢磨道:“如此說來,那街頭賣力氣的現在也與我同病相憐了”

  高尚喜悅地叉手贊道:“自是如此,卑職在這里恭喜主公了。”

  安胖子雙眼一瞪:“這有什么可值得恭喜的”

  “哎,主公有所不察,楊國忠東北得罪了主公您,西北又得罪了李嗣業,如今劍南兵數次伐南詔打敗,實力早已不存,唯二聽命與他的,只有隴右的哥舒翰與朔方的安思順。如此一來,形勢對主公又更加有利了。”

  安祿山抬頭故作惆悵地嘆了一口氣:“安某人最大的期望是能夠守住燕云遼東這一畝三分地,子孫能夠福澤綿延,最好能夠世襲罔替,如今已經五十有三,這把老骨頭還能再折騰幾年呢”

  嚴莊上前勸說道:“主公想要舒服,恐怕朝中某些人必然不欲讓您舒服,楊國忠咄咄逼人,皇帝又年老昏聵,偏聽偏信,主公若不能時刻提防,必然遭受起殃,若等到事態危及時必須提前反制。”

  “呵呵呵”安祿山干笑了三聲,對兩人揮揮手說道:“你們且先退下吧。”

  兩人叉手告退后廳堂中就只剩下安慶緒站在原地他回頭看了看兩位軍師離去的身影,上前一步叉手對父親說道:“阿爺這二人時時刻刻在你身邊蠱惑造反,他們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李豬兒不動聲色地將皮裘披在安祿山身上低眉順眼地看了安慶緒一眼。

  安祿山揉了揉眼角的眼屎用小指甲彈了出去,哼聲笑道:“還能安什么心,當然是為了更進一步,加官進爵。自從李林甫當政以來多少才智之士止步于朝野他二人也是這千千萬萬人之一。他們若是只跟著節度使安祿山,那么一輩子也只能做個行軍掌書記、節度判官。但你阿爺我若是當了皇帝呢,他們就是開國功臣,自然可以位極人臣,封相拜將。”

  “所以你我父子的腦袋可不能糊涂,起兵造反是滅九族的大罪沒有十足的把握誰敢為之別看這些軍師,將領們每日在身邊極力慫恿可等你真正邁出那一步的時候,就絕無回頭之路了。”

  他指著窗外笑道:“我們沒有回頭之路可這些人有。他們打了敗仗可以投降朝廷可以降將封官。唯獨我們父子不可投降所以才要思之慎之。我現在十分羨慕李嗣業啊,他比我年輕,還可以有更多的時間籌謀退路。只怕我的時間不多了,我百年之后朝廷必然要清算你們,到時候你們該如之奈何?”

  安慶緒低頭想了想,竟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出路,只得干搓著手。

  侍衛從大堂門外走進來,單膝跪地叉手稟道:“啟稟郡王,安守忠將軍從河西歸來了。”

  安祿山雙目圓睜,精神一振說道:“快叫他進來。”

  只見一個身穿粟特交領袍服的漢子跨進門檻,他頭上頂著商販常戴的尖頂氈帽,上前叉手稟道:“義父,自去年秋冬起,我便命身邊細作假扮幾支商隊,分別前往河西,北庭,安西各兵鎮暗中查探。結果這不探不知曉,一探嚇一跳,你猜怎地”

  安祿山抖擻著皮裘回到案幾前,重重地拍著案幾道:“休要在我這里賣弄口舌,速速道來。”

  “喏,從去歲到今朝,河西八軍、北庭三軍和安西四鎮均有招募擴充,河西麾下估計已滿八萬人,北庭軍自從收攏了阿布思殘部之后,兵力也擴充至兩萬七千人。安西四鎮獲取了大量的大食戰馬之后,也從突騎施和葛邏祿族人中大量招募騎卒,總兵力怕已有近三萬人之多。這還不算河中與吐火羅境的永徽、龍朔二軍,大小勃律的歸仁軍,北印度趙從芳率領的駐軍。”

  安祿山聽到這么多的軍鎮直感覺頭皮發麻,擺擺手說道:“你就說他有多少人,多少匹馬!何須如此聒噪。”

  “嗯,估計,大概,李嗣業麾下總兵力應當超過了十八萬,戰馬六七萬匹或者更多”

  “說個啥”安祿山重重地拍擊案幾怒道:“我派給了你這么多的斥候細作,到頭來你就給老子估了一個大概你那是一腦袋漿糊嗎”

  安守忠驚懼地跪倒在地上,哭喪著臉辯解道:“守忠該死,不能周全義父交代之事。可李嗣業所占據的隴右西域之地,地廣人稀,東西跨度長達萬里,細作們來往奔波實在辛苦。加之隴右兵防范嚴密,只能從外打聽,不可靠近窺視。以上所報者,還只是各城,各軍鎮的兵力,諸如隴右各地的守捉,烽燧堡似繁星遍地,怕就是再有一年也無法查探清楚。”

  安祿山的怒氣逐漸減弱下來,憋著喉嚨低沉地問安守忠:“那依你所見,為父的河北三鎮與他李嗣業的隴右三鎮,兵力孰多孰少,孰強孰弱啊?你如實說來,不得曲意逢迎!”

  “喏,”安守忠抬頭看了看身旁的安慶緒,又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安祿山,躊躇著說道:“若是單以兵力來論,自然是義父的河北三鎮更勝一籌,但若是以鐵騎來論,涼州赤水軍騎兵達六成,庭州瀚海軍則盡是鐵騎,安西四鎮則有五成鐵騎。李嗣業在安西北庭經營日久,軍中各伍均有駝馬定員,其后勤輸送能力超強,長途奔襲數百里而后能戰,我軍與之相比不可同日而語。”

  眼見安祿山臉色越來越暗,安守忠慌忙改變了話頭:“不過,李嗣業占地之廣,控疆萬里,就算大唐所有節度使掌管的地域加起來,都不及他的一半多。萬一將來中原有變,他需要派兵留后,印度、大小勃律、河中,吐火羅兵馬皆不可調動,他最終能夠率軍入中原的頂多八九萬人,而父親能夠調動的兵馬則有十五萬。這孰強孰弱,父親一算便知吶。”

  安祿山手肘支撐著下巴頦,抬頭神思飄忽暢想道:“可他指揮作戰的能力遠勝于我,他如此大規模招募兵馬,是不是如我一般存有異心?他若是能夠提兵造反,那我豈不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坐享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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