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大地的東方升起一顆太白星,當所有星光都已經暗淡時,它成為這陰陽割昏曉短暫時間內的唯一光亮。
恒河邊上大象們甩動著長鼻,四條腿站在河水中,蒲扇般的耳朵輕輕動彈,表示他們尚未睡醒。
河岸上分布著星羅棋布的篝火灰燼,有些柴枝還尚未燃盡,有忽明忽暗的灰燼亮起。北印度士兵們姿態萬千地躺在沙土上,仿佛是在練著不同動作的瑜伽。
巴吉拉安排有各軍進行值夜,輪流休息,但到第二天清晨時分,無論是躺下睡覺的,還是正在值守的,都放松了警惕打著盹兒。剎帝利軍官們發出了輕微的鼾聲,整個大地一片寂靜,只有遠方緩慢接近的黑點集群。
騎兵在夜間無法發揮戰斗力,所以當天色微微亮時,一部分印軍在外圍進行放哨值守,一部分人還在睡翻身覺。
馬蹄的震動聲驚醒了拄著長矛站著睡覺的士兵,他揉了揉輕松的睡眼,看見了天際齊頭并進的敵騎,那起伏跳動的身影已經遙遙地將殺氣投射了過來。
“嘰里咕嚕,敵軍來襲了!”
士兵們揉著惺忪的睡眼站起來,慌忙奔跑著聚斂到一起,軍官們手忙腳亂地披掛戰甲,金甲戰神從臨時營帳中走出,翻身上馬怒吼道:“誰讓你們卸甲睡覺的!不知道敵軍像野狼一般兇殘狡猾嗎!”
第一輪的箭矢打擊已經來臨,士兵們翻滾著在地上亂爬,箭矢從他們的后背上穿進來,鮮血浸染了麻衣。
“組起戰陣,快些,快些!”
唐軍的鐵蹄已經朝著他們沖來,印軍連一個完整的馬其頓方陣都沒有組成,盡管軍官們努力地要把人聚起來,但唐軍的馬槊隊專朝著人群聚集的地方沖鋒,鋒利的槊尖將一個個敵軍的胸膛穿透,使得散亂的印軍更加變為了一盤散沙。
本來在封常清的預料中這一次的突然襲擊應該不能擊垮北印軍,他估算敵軍傷亡到達一成時就會潰敗,但這幾日的襲擾敵軍真正死亡人數并未超過兩千,顯然他又高估戰神巴吉拉了,他的軍隊也超不過一成這個定例。
但他沒想到對方尚未到達一成便徹底潰散了,似乎接下來就是清掃戰場,俘虜殘余兵卒。
令人沒想到的是,潰散的印軍中還有一個不可猜度的因子,那就是戰神巴吉拉。他絲毫不在意全軍的敗況,他甚至認為麾下的這些士兵影響了他的發揮。
他與這些低種姓士兵已經完全割裂,他們的死亡無法對他造成影響,真正他自己的選擇,就像在用一種理想的方法實現個人英雄的發揮。
他騎著戰馬揮舞著雙劍,領著五六個人朝著唐軍騎兵沖來。封常清立刻調集馬槊隊對他進行圍殺。他那雙軟劍確實非常鋒利,能輕松地割破敵人的喉嚨,兩名唐軍被他一個照面斬于馬下。
舉著馬槊的士兵猛地用槊鋒戳在了他的肚腹上,竟然濺起火星,絲毫沒有反應。馬槊可是破甲能力最強的武器,遇到了這黃金甲居然戳不進去。兩名騎卒共同圍上來又戳了他兩下,還是絲毫沒有破甲。他立刻揮舞著軟劍將這兩人斬殺。
先后有五六名唐軍想干掉他立功,結果不幸死在了他的軟劍之下。
封常清時刻嚴密地觀察著戰場的形勢,自然也看見了巴吉拉大殺四方左沖右突,這個人的裝備實在是太強,仿佛是用北印度所有的財富打造而成,黃金圣衣果然名不虛傳。
他立刻高聲下令道:“所有人不要靠近這金殼王八!用角弓遠距離襲擾!射他的戰馬!”
唐軍騎兵們迅速分散開來,繼續射殺潰逃的北印度軍隊,同時與巴吉拉保持距離。
封常清特意抽調出一個騎隊與巴吉拉周旋,始終與他相隔五十多步遠,角弓不停地朝著他的馬招呼。跟隨在他身后的五六名剎帝利武士也在周旋中進行護衛。
經過一番短暫的周旋之后,巴吉拉似乎認為這樣的孤獨作戰似乎沒有意義,率領著六人朝著恒河上游撤退,把潰散的軍隊留在了河灘之上。
副將打著馬來到封常清身邊,望著遠遁的巴吉拉問道:“要不要派出一隊騎兵去追擊。”
封常清果斷地搖了搖頭笑道:“不過是孤軍之勇,把他留給趙叢芳吧!繼續打掃戰場,將潰散的敵軍全部驅趕進恒河中喝水去!”
中午時分,恒河的水面上漂浮著一具具的浮尸,仿佛堆疊的死魚沿著河岸向下游飄去。
封常清完成了對北印度最強軍事力量的清洗,迅速撤離戰場,朝著大勃律國的方向移動。
趙叢芳把自己的臨時行轅設在婆羅門神廟的對面,方便對這幫掌握知識和祭祀的神棍進行監視,時刻關注著城外恒河下游方向的動態。根據李嗣業派人送來的消息,北印度戰神巴吉拉率領兩萬軍隊前來救援曲女城,封常清已經帶著人到下游堵截,現在雖然沒有任何消息傳來。但他對封常清的作戰能力是心服口服的。
婆羅門的長老們對他們的戰神好像也迷之自信,這幫老狐貍對他的無理要求逆來順受,有時候甚至都不爭取一下,很明顯是要穩住自己,等著巴吉拉前來收拾局勢。
他不需要揭破他們的臉面,也不用指出他們的期望,等到時候噩耗傳來的時候,他們就會徹底絕望,然后被迫接受現實。
六日后清晨,唐軍士兵在曲女城的城墻上,看到了遠處恒河下游處有五六騎朝著城池而來。他們開始以為這只是吠舍種姓的商旅,剎帝利和婆羅門怎么敢帶六七人前來送死呢。
等這些人接近城池之后,士兵們看清他們身上的裝束,看見他們身上的鎖子甲,其中一人的甲胄非常拉風,堪稱黃金圣衣。他們這才意識到這些是北印度軍隊的殘部——如果五六個人也叫殘部的話。
他們立刻派人去向趙叢芳軍士匯報軍情,趙叢芳也百思不得其解。這身穿金甲的定然是巴吉拉,他吃了敗仗自己不回去原地去反省,竟然跑到這風口浪尖的曲女城來,他該不會覺得僅僅靠六七人就能收復國都吧。
他要是真能收復了,他趙叢芳就等于比封常清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趙叢芳立刻登上城頭,命令士兵們將伏遠弩和長弓朝向城外,等著這個瘋狂的金甲軍神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