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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四章 招降阿布思部

  天寶十二載五月初,北庭留守段秀實親自率瀚海軍出動,并派出信使知會西葛邏祿葉護,讓他們不得接納歸投的阿布思部落。

  六月中旬,段秀實帶兵翻過了阿爾泰山脈,在高山草場上與阿布思部遭遇,雙方即將進入廝殺狀態。

  段秀實命令部隊嚴陣以待的同時,自己則來到兩軍陣前朝阿布思喊話。

  李嗣業給他的任務是要整體收編阿布思余部,阿布思夫妻的卻必須押到長安,因為他反叛的罪名已經定性,縱然是李嗣業也無法頂著朝廷的壓力保全他。這樣可操作的余地實在是太小,有可能分分鐘談崩引發一場大戰。不戰而屈人之兵是兵家理論上的最高境界,但要實現起來難度太大。

  阿布思部本是依附后突厥的鐵勒部,麾下有數萬精銳騎兵,正是因為他們遭到了安祿山的覬覦,才會被陰謀逼反。如今安祿山在追擊他們的過程中,誘降了許多阿布思的部眾,給他日后的造反提供了堅厚的實力基礎。

  如果能夠全部收編阿布思余部,將會使北庭的軍事實力全面提升一個臺階,李嗣業連發了三封公文,要求段秀實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從嘴邊溜走。

  “阿布思部,我乃三鎮節度使李嗣業麾下的北庭留后使段秀實,想請奉信王李獻忠出來談談,這關系著你們部落的生死存亡。”

  對面阿布思的軍陣中黑壓壓一片,如同寂靜的鴉群,這種隱忍的沉默給人壓抑悲憤感,宛若沉悶的一點就著的火藥桶。

  “奉信王,這里是北庭,不是朔方,也不是安祿山的河東與范陽,你不為自己考慮,難道就不為你的部族,為你的家人考慮嗎?我們大夫知道你的冤屈,但事已至此,又何必與朝廷頑抗到底?”

  “放屁,某是阿布思,不叫李獻忠!你們皇帝封給我的狗屁奉信王我還回去!”阿布思在人群發出了熊羆般憤怒的吼叫聲:“你們唐人奸猾詭詐,欺我阿布思無依無靠!你們北庭與安祿山乃是一丘之貉,要戰便戰,何必在這里惺惺作態。我鐵勒部的男兒絕不肯忍辱偷生,就算戰至最后一人也不重蹈覆轍!”

  “絕不茍且偷生?”段秀實高聲問道:“我聽說安祿山收編了貴部許多部眾,他們投降的時候可曾想過不肯忍辱偷生?安祿山才是你的大仇人,他們棄你而去投降仇敵,阿布思葉護可有什么辦法?”

  阿布思的軍陣中又是一陣沉默,緊接著隊伍中發出了熙熙攘攘的騷動,軍陣緩緩朝兩邊分開,一個騎著黑馬身披黑裘的男子緩緩走出,在陣列前站定。

  他臉色蠟黃而陰郁,雙眼中布滿血絲暗藏怒火,身上的這身金色明光鎧本是圣人親賜,現在已經變得破損不堪,由此可見他這一路行來,必然經歷了大小無數次血戰。

  他望著對面的段秀實恨聲問道:“段將軍何必一次次羞辱于我,如果你想取我的項上人頭向你的陛下領功,只管來取便是,何必在此饒舌!”

  段秀實嘆了口氣,語氣中滿是惋惜:“如果我只是為了貪你的人頭,何必在這里與你大費周張,知道葛邏祿葉護今天為何沒有出現在這里嗎?為何沒有給我們當做脅從共同討伐你?因為李大夫知曉將軍的冤情。奉信王昔日也在朝中為官,應當知曉我家大夫素來與安祿山有嫌隙,正所謂仇人的仇人便是我們的朋友。奉信王,如果將來有一天有人能夠替你平反冤屈討回公道,必然是李大夫無疑!”

  “是么,”阿布思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看來內心是有了松動。“這么說你是代表你們家李大夫前來招降我?像我這種降而復叛的人你敢招降嗎招降之后能保我活命嗎?”

  “不能。”段秀實回答得很干脆,使得阿布思瞪大了雙眼無比震驚。唐人果然無恥,口口聲聲說給他一條生路,然而擺給他的卻是一條死路。

  “奉信王不必這么看我,李大夫做不到的事情我也無法向你承諾。但是你的部眾可以有一條生路,你的兩個幼子李大夫也能夠保全他們。只要將軍肯讓你的人放下武器,你阿布思的血脈就可以延續下去。”

  此情此景讓阿布思感覺無比諷刺,繼而狂怒地放聲笑道:“李大夫開的條件果然很大方,很好,很好,哈!”

  他的部眾紛紛跪倒在地上勸諫阿布思:“葉護,萬萬不可!朝廷不可輕信,我們愿意跟隨葉護在這漠北打下一片天地,絕不再給人當狗!”

  段秀實趁機大聲蠱惑道:“奉信王,你應當相信我,相信李大夫。除了我們北庭,你在天下再也找不到任何容身之地,沒有人開的條件比我們更加優厚。”

  部眾們仍然在苦苦勸諫,有的人甚至涕淚漣漣,使得手執馬韁的阿布思也滿目滄然,這是英雄的窮途末路啊。

  “爾等不必再勸,我意已決,與其全軍覆沒,倒不如我替你們換回一條生路。所有人,放下武器!”

  阿布思的部眾們開始翻身下馬,將手中的角弓和彎刀扔在了地上。段秀實暗暗松了一口氣,他獨自打著馬上前,張開懷抱笑道:“我讓附近的沙陀部落送來一些羊群,今天晚上我們就在這金山的腳下大口吃肉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那管明日風雨急!”

  “好。”阿布思果真算是一條漢子,他收起了臉上的悲憤,換上了頗為勉強的笑容,長達數月的奔波亡命,也使得他身心俱疲,此刻卸下防御也感覺無比的輕松。

  是夜,蒼茫的金山下燃起了星羅棋布的篝火,瀚海軍和阿布思余部圍坐在一起,大肆宰殺羊群,將剝皮的整羊架在火上燒烤。喝醉的人們在草地上跳舞,發出如同悲泣一般的歌聲。

  阿布思和他的王妃同坐在一截樹干上,把他的兩名幼子叫到了身邊,挨個兒撫摸著孩子的腦袋,然后幽幽地嘆氣對段秀實說道:“不知段將軍如何安置我們孩子?”

  “李大夫命令我前來的時候已經想好了辦法,為了保證他們的安全,他們不能呆在安西,北庭或者河西的任何一個地方。”

  阿布思的臉色霎時間沉了下來:“怎么?你們終究還是要對我們趕盡殺絕嗎”

  “奉信王你誤會了。”段秀實連忙解釋道:“李大夫已經在粟特人的故土河中安置了永徽軍,他準備先讓你的兩個孩子到永徽軍中歷練。你的這些部族在北庭單獨編為交河軍,等到將來安祿山陰謀敗露,他必然會替你平反,到時候把你的孩子接回北庭,由他們兩人擔任交河軍軍使,你看這樣可好?”

  阿布思捋須點點頭道:“不愧是李大夫,果然想得周到。”

  第二日清晨,段秀實班師回北庭,立刻派人向涼州傳遞公文,宣布招納阿布思殘部成功。阿布思部原本有六萬多人,經過逃亡與回紇作戰的損失,又經過安祿山率軍追擊誘降如今只剩下一萬兩千人。但這一萬兩千人是在血戰之后淘汰剩下的精英,非安祿山招降的那些人可比,如此一來隴右三鎮中的北庭節度總兵力達到了三萬兩千人,為李嗣業所控制的西北藩鎮積攢下了雄厚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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