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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四章 利誘頓毗伽葉護

  盡管長安與西域遠隔萬里之外,李嗣業所有與朝廷之間的通信來往都要有三個多月的延遲,他還是讓岑參寫了一封奏疏,先將渴塞城戰役的前后始末匯報一遍,然后再向皇帝請奏出擊大食軍所占據的康居,也就是敵軍的屯兵之所撒馬爾罕。

  這一舉動可能涉及到先斬后奏,但身為兩鎮節度使應當有事急從權的應變之舉,一切都等待朝廷的決策,就有可能等于自縛手腳。

  他的前一封奏疏可能才到達長安不久,也許皇帝正在下旨命河西節度使,對安西進行軍糧資助,這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但能多得的便宜為何不占。

  如今安西遠征軍的糧草只供應到渴塞城,所以他才命令兵卒們制作三個月干糧,開始駝馬跟隨無后勤的作戰。

  有一種同盟是不牢靠的,說的就是被脅迫的同盟,盡管在大獲全勝后,李嗣業將葛邏祿頓毗伽葉護的兩個可敦和長子都禮送了回去。但頓毗伽的內心能沒有傷痕嗎?但凡要臉的男人都會把這件事情當做是一種恥辱,但凡有野心的男人都會把這件事當做對他的激勵,他感覺頓毗伽自尊和野心兼而有之。

  當你處于這種凌駕于他人之上的強勢狀態的時候,就必須一直保持它,不然你將來落下來的時候。一度在你的權威下瑟瑟發抖的那幾個人,到時候就有可能反咬你一口,所以說權力在某種情景下更像是能夠上癮的毒品。

  李嗣業的遠征眼下需要葛邏祿的支援,因為安西軍沒有足夠數量的騎兵,就算安西騎兵軍和北庭的瀚海軍加起來也不夠,如果他在進攻大食的遠征中沒有足夠數量的戰馬,戰場的主動性就會喪失許多。所以葛邏祿這近一萬騎,就是他必須要帶的脅從軍。

  他需要的是頓毗伽的心甘情愿,因為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有時候必須把后背交給某些人,萬一他在背后冷不防給你這么一下子,或者說有意懈怠,勝負之數就會發生根本性的改變。

  當麾下的將領和士兵們緊鑼密鼓地制作干糧,整備軍需的時候。李嗣業親自帶著禮品酒肉造訪了葛邏祿的營地。

  頓毗伽的大營在俱蘭城以北的草場上,周圍地勢起伏平緩,當天穹淡藍清澈時,給人一種莊嚴遼闊之感,雄鷹只適合在這樣的天空中飛翔,駐足于天邊孤獨的雪峰頂上。

  李嗣業帶領著隊列路過時,牧人們抱胸向他行禮,他們聽說了渴塞城戰場上的事情,他們對英武的強者有種天然的敬佩和崇拜。

  頓毗伽葉護的牙帳在地勢最高的山坡上,從山頭上俯瞰下去,可以看到營區所有的氈帳,也可以看到遠處放牧歸來的馬群。

  他們一家五口站在牙帳圍欄門口迎接李嗣業,等馬兒走上山坡后,頓毗伽帶頭抱胸行禮:“尊敬的李大夫我的客人,今日你難道又是來請我去做客的。”

  頓毗伽的兩個兒子臉上各自流露出不同表情,摩羅特勤有些尷尬,伊頓特勤則滿臉警惕,他的大小老婆稍顯敵視地看著李嗣業,女人嘛,是允許有些小肚雞腸的。

  李嗣業笑著翻身下馬,也用類似的語氣回敬道:“我的老朋友,難道只有我能請你到我的地盤做客,我就不能到你的家里來嗎?”

  “李大夫能來,這是我的榮幸,請進。”

  頓毗伽掀開帳幕,把李嗣業讓進屋里來,將他左上首的氈子上坐下,這是最尊貴的客人的位置,兩位可敦雖然對李嗣業不滿,但還是笑容可掬地端上來馬奶酒和烤羊肉。

  “一點粗鄙的飯食,不成敬意。”

  “很好,謝謝。”

  頓毗伽的兩個兒子陪坐在右下首,李嗣業多留意了他們幾眼,并開口稱贊道:“兩位特勤年輕力壯,且智勇過人,將來必能接葉護的衣缽,也定能夠將葛邏祿部發揚光大。”

  “哪里,哪里,用你們中原人的話,就只是兩個犬子而已,不成氣候。還得我這把老骨頭替他們撐兩年,希望他們到時候能夠挑得起這副擔子。”

  頓毗伽說完之后,趕緊對兩個兒子說:“你們可以退下了。”

  他這么著急趕走兒子們,可能是怕李嗣業在他們身上找補出什么來。

  牙帳內只剩下了他和李嗣業兩人,頓毗伽高舉起馬奶酒說道:“李大夫,你這次來我帳中做客,不只是為了喝酒吃肉送禮物吧。我們這些牧人不喜歡彎彎繞,你還是直來直去的好。”

  李嗣業坦率地笑著說:“你不喜歡彎彎繞,但我今日還偏要來這個彎彎繞。”

  “哦,那你說慢點兒,我怕反應跟不上來。”

  “好,”李嗣業雙手扶著膝蓋,望著門幕的方向說道:“葛邏祿偌大的家業,可惜只能有一個兒子繼承。”

  頓毗伽連連搖頭:“這是我葛邏祿內部的家事,況且我如今身體還算壯實,李大夫就不必為我們多操心了。”

  “如果我的操心對你葛邏祿有利,也不影響你的家庭和睦,這個心也是可以多操的。”

  “哦,”頓葉護坐正了身體:“愿聞其詳?”

  李嗣業笑道:“兒子多了有好處,一個蘿卜一個坑,多一個蘿卜還愁坑嗎?等我說完之后,你會遺憾你的兒子不夠多的。”

  頓毗伽對李嗣業的話吃不透,只能茫然地點點頭。

  “石國國王那俱車鼻施是前國王賀莫咄吐屯的兒子,賀莫咄吐屯的國王是從哪里來的呢?他是突騎施老可汗默啜的從弟。從前突騎施可汗立了大功,朝廷就獎賞他們的子嗣,讓他們去擔任羈縻州的刺史,甚至是去當某小國的國主。你的兒子應該考慮前途著落了,一個兒子在家中當葉護,另一個兒子不至于連安身處都沒有。如今我安西軍收復河中之地,也要重新收攏昭武九國,這不國王的位置不就騰出來了嗎?”

  頓毗伽也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李嗣業這是變著法地鼓動他參與遠征。可之前他已經親口承諾過李嗣業會帶兵參加,唐軍提要求,他絕不敢不給面子。李嗣業這么說是擔心他耍滑頭不出力啊,才故意用誘人條件來堅定他的決心。

  他承認自己被說動了,這條件比黃金銀鋌都要誘人,只是這么大的事情他李嗣業一人能夠做得了主嗎?萬一到時候力也出了,遠在長安的皇帝不同意怎么辦。

  ”李大夫,這做羈縻州的刺史,做一國的國主,這可不是個小事情。這個口你還是不要輕易開的好。”

  “哈,”李嗣業篤定地笑道:“我既然能夠張這個口,就要有九成的把握。只是希望頓葉護徹底放棄對大食的幻想,不要使我內心不得安寧。”

  頓毗伽一聽,慌忙從羊氈上站起來,單膝跪在李嗣業面前抱胸說道:“李大夫,經此一役我與大食之間再無和緩的余地,只能仰您的鼻息,如果你還不相信某的赤誠之心,頓毗伽愿率我部一萬控弦之士,甘為大夫之前驅助你取回河中之地”

  李嗣業上前將頓毗伽扶起,握著他的手感慨地說道:“有你頓毗伽這席話,你兒子這國王當定了。怎么樣,現在是不是感覺兒子不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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