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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章 安置北庭諸將

  兩人坐在房間里發出哈哈笑聲,就像是兩個反派合力啟動了毀滅世界的計劃。起初李嗣業看到的是胡椒,龍腦香背后的龐大的經濟利益,但顯然比經濟利益更誘人的,是利用胡椒商路將各色人等糾纏在一起,鞏固安西節度使在磧西地區的統治。不妨想得再大一些,有利于他將來獲取河西節度使統轄三鎮,從而帶動河西地區乃至長安的經濟,有百利而無一害。

  設想很美好啊,但起步初期必定困難重重,要讓出一部分利潤,讓那些人爭搶面包屑而獲得核心競爭力。

  李嗣業鄭重地扶著戴望的肩膀說道:“你是統籌謀劃方面的高手,將來在敦煌、酒泉、武威、張掖、蘭州乃至長安洛陽選擇代理商時,一定要考慮各個勢力的均勻平衡,一旦某些不霸道無理的勢力加入進來,就有可能出現掀桌子的事情。”

  他立刻端正了態度躬身叉手:“定不負李中丞之期望,把胡椒商路盡早開通。”

  “好,你我共勉吧。”

  李嗣業今日來本是想把他帶到北庭,利用他的本事整頓戶籍,清丈土地,搞好租庸調稅收,再琢磨出征收商稅的策略,不過現在已被他說服了。

  把戴望留在疏勒,提前為自己打下基礎,他去北庭鞏固勢力,這叫做兩手抓兩手都要硬。只是他在北庭沒有一個得力的文職協助,終究是有缺憾。

  戴望看穿他臉上的遺憾之色,會心地拱手說道:“我有一個人要舉薦給你,此人名為岺參,是南陽棘陽人,他五歲讀書,九歲能詩文,二十歲入長安投書闕下,未得提擢。天寶三載進士及第,如今應該還在長安等待守選。”

  “岑參?他不就是個詩人嗎?”

  戴望笑著搖頭道:“在眼下的大唐,每一個讀書人都是詩人。他不僅僅會作詩,還博聞強記,游學多年,也精通戶籍賦稅,是個有實踐之能的干才。你若能將他引為幕僚,定能夠幫你改善北庭財政收入。”

  李嗣業想想也對,戴望由于身份特殊,所以只能藏在暗處,不能任官。他現在身邊缺少明面上的幕僚,例如行軍掌書記,岑參適逢其會,得想辦法把他引進過來才行。

  可惜北庭節度使在長安城沒有留后院,安西留后院發出來的邸報要給北庭抄錄一份,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他暫時只能把長安西市的米記商鋪當做留后院來用,回到北庭后去信一封,讓米查干想辦法聯絡上岑參,給他路費讓他來北庭求職。

  傍晚的陽光傾斜透過窗戶紙,在戴望的寬案幾上投下一抹余暉,酒案上的壇子已經倒光,杯盞也告罄。李嗣業手撐著膝蓋站起來,神態疲憊,聲調傷感地說道:“這次我離開疏勒,恐怕要很長時間才能再回來,今日算是告別吧。記住,辦不成的事情不要強求,高仙芝不是善茬,若是讓他發現你的意圖,他不會有所顧忌的。”

  李嗣業的猜疑有道理,十個將軍九個貪財,剩下仗義疏財的那個,憋著勁準備造反呢。高仙芝就算能知道小勃律對于印度商路的價值,他也沒有那個閑心去搞什么商路,但是不妨礙他把你打造好現成的東西整個搶過來,到時候可就是為他人做嫁衣裳。

  “請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那就好,我告辭了。”

  他整了一下幞頭,推開房門走出去,卻見秋娥和道柔一左一右站在門邊,仿佛墓道中陪葬的女俑,然后才反應過來各自閃身。

  “秋娥,”李嗣業揮手說道:“看著點他,別讓他太亂來。”

  秋娥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

  “道柔,我們走。”

  李嗣業兒子滿月宴舉行七天后,他們正式舉家從疏勒鎮出發遷移,前往庭州城。記得從從長安遷移到龜茲時,他僅僅買了一輛馬車。等到從龜茲搬家到疏勒時,就用了一輛馬車和租用了兩頭牛車,等到如今搬家前往北庭,出發的隊伍中已經裝了整整七大車貨物,都是李十二娘和李枚兒的私人物品。李嗣業自己的全部家當都在那三匹寶駒上。

  照夜玉獅子他很少騎,就連重物也舍不得讓它馱,黑胖和青騅在它面前也自慚形穢。

  他給十二娘準備的是一輛奚車,車內鋪了三四層棉褥子,還折疊了許多嬰兒的尿布,掛在頂上的搖籃。家中的仆人們或騎著牲口或步行,他們不但要趕路,還要時常用砂鍋熬粥,照顧夫人的一日三餐。

  趕路自然辛苦,李嗣業不斷折返回來給娘子加油打氣,家中的其他人也盡力支撐,總算沒有人掉隊。

  他們到達庭州時,已經是一個月之后,孩子的健康并未受多大影響,反而瞧上去更加茁壯,倒是十二娘,她看上去虛弱疲憊得很,嘴唇白得像浮腫了一樣。

  李嗣業命車夫把奚車停在節度使府邸內院的內堂外,先命人用木炭將房間烘暖,再把木榻鋪設好。他親自拉開奚車的雙扇門,連同被褥將娘子抱了下來,快步跨進門檻,將她抱在右側廊內間的榻上。

  十二娘伸出雙臂環抱著丈夫的脖子,雙目含情脈脈只看著他的臉,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床榻上,又小心翼翼地把搖籃中的李佐國抱出來,放在床榻的內側。母子二人并排躺著,就像是生命的延續,也像是他的退路。

  他已經不再是一個簡單的來自后世的靈魂,用超然的目光來審視這個世界,有了妻兒后他已經完全融入到其中,前世仿佛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幻。

  安頓好家人之后,李嗣業的心也安定下來,開始主持北庭的工作,他的第一項要務就是把自己的人安置在需要的位置上。這可不是一個簡單無需動腦的事情。天山軍和伊吾軍本來就有軍使,分別是趙玭和曹令忠。

  伊吾軍只有三千人,曹令忠無需更換。天山軍卻有五千人,他想把趙玭換成田珍,但趙玭在北庭已經是老資格,人家也沒有犯錯,簡簡單單拿掉會引起軍中不滿影響士氣。只能明升暗降,將他提升為不掌實權的副都護。

  還要把段秀實任命為掌兵一萬兩千人的瀚海軍使,此軍使原由節度使兼任,如今突然把段秀實安置上來,會引起其他兩位副軍使不滿。老子在瀚海軍中熬了這么多年才干到副軍使,你突然找這么一個人來領導我們,誰能吞得下這口氣?

  他簡單了解了一下周逸和臧希晏這兩人,周逸是蓋嘉運的同鄉,被他一路提拔至副都護,王光見擔任節度使以后,可能是昔日與蓋嘉運有過節,又把他降為了瀚海軍副使。臧希晏就更不簡單了,出身將軍世家,曾祖父臧滿為前隋驃騎將軍,祖父臧寵為太宗朝通議大夫,靈州大都督長史。延續到今天這一輩,臧家的同輩堂兄,親兄弟們都在大唐各地為將,最高為節度副使,再不濟也是一州刺史,可謂是滿門當官。

  所以這兩個人也得安置好,李嗣業經過深思熟慮之后,提拔周逸為行軍司馬,臧希晏為副都護兼節度參軍。這樣騰出來的副使位置,正好讓段秀實坐上正使之后,借機提拔新人以豎立威信。

  這些人都升官了,傳奇英雄郭子儀沒有理由不升,他決定向朝廷建議,將郭子儀提升為同節度副使兼同西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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