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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九章 上下級關系崩裂

  夫蒙靈察惱怒地責罵道:“高麗奴!你昔日的于闐鎮守使是誰奏請圣人提拔的?”

  高仙芝很是惶恐,連忙說:“是中丞。”

  “安西副都護是誰給你的!”

  高仙芝回答:“是中丞。”

  “安西四鎮知兵使是誰給你的!”

  高仙芝回答:“中丞。”

  “既然這些都是我給你的,為何不等待我處理奏捷書!圣人派你遠征小勃律,也是我舉薦的!據高麗奴的罪狀,合該問斬,但念在你新立大功,就不將你問斬,讓你聽候發落!”

  夫蒙靈察惡狠狠地罵完這一通后,轉身往內衙走去。高仙芝躬身站在原地沒有動彈,身體顯得異常堅硬。周圍其余人都用憐憫的目光看著他,這是相當大的落差,之前他路過安西都護府龜茲的時候,官員和百姓都在街道上迎接,轉瞬間人情如薄紙。

  李嗣業走到他身后聲音很低地說道:“高將軍,要不你先下去歇歇,等夫蒙中丞的把心里的濁氣消得差不多了,我們再探探他的口風。”

  高仙芝默默地點了點頭,他沒有進去都督府,而是轉身往城中的館驛去了。

  李嗣業等人開始進入都督府,雖然現在是高仙芝受了委屈,但夫蒙靈察依然是河西安西節度使,他們自然不能公平地對待這件事情。

  現場卻有特立獨行的人,節度監軍邊令誠不需要像他們這樣在別人屋檐的低著腦袋做人,因為他不受節度使管轄,直接受圣人和高力士統管。在夫蒙靈察沖著高仙芝發飆的時候,他只是發愣地抬頭看著,卻不敢有任何的動作。

  等到夫蒙靈察揚長回到都督府院子中,邊令誠滿臉的不忿,鼻孔朝天哼了一聲,主要是看不慣他對待功臣的樣子。

  其實夫蒙靈察對高仙芝發的火與邊令誠沒有任何關系。只是他基于三點,決定要打抱不平。第一是高仙芝沒有夫蒙靈察的脾氣臭,他本能地不愿意給夫蒙靈察當監軍,但是不能跳槽,只希望能夠換個上級。第二是高仙芝這一次遠征歸來,還送給了他許多小勃律皇宮中的財富,為了錢都想打抱不平。第三,這一次遠征能夠成功,他這個監軍也有與榮焉,結果回來河西沒有受到任何優待,讓他也感覺受打擊得厲害,所以他必須就這件事發聲。

  邊監軍這事當然不能偷摸摸地干,他幫高仙芝得讓他知道感恩,這樣既能施恩于高仙芝,又打擊報復了夫蒙靈察。

  他追隨著高仙芝的腳步來到了城中館驛,高將軍已經把自己關進了房間中反省,細想自己這次的過錯。

  邊令誠上前敲門,高仙芝悶聲問道:“誰?”

  “是我,邊令誠。”

  也許是別人,高仙芝應該不會開門,但如果是邊令誠,他是一定要開的,這個太監跟自己某些方面有共同話語,而且這次遠征兩人相處的不錯。

  高仙芝打開房門將他讓進來,臉色雖然不好,但還是邀請他坐在了對面,自己則悶悶不吭聲。

  邊令誠滿臉憤慨地對高仙芝說道:“高大使,高將軍,這羌人今日憑什么如此對你,不就是因為你打仗比他厲害嗎,他心生忌憚,繼而嫉妒。還怪你打了勝仗不通過你就報捷給圣人。”

  “這場仗是誰命令你打的?是圣人!跟他夫蒙靈察有一文錢的關系嗎?沒有!從頭到尾圣人下令都沒有經過他,親自命我來給你授予符節和六纛,憑什么獲勝了的捷報就要通過他才能奏給圣人!”

  高仙芝此時倒沒有邊令誠這樣的暴躁,整個人顯得很平和,口中淡然說道:“他是我的上官,此次確實沒有考慮周全,況且我居于他之下,我還能說什么,只能期望中丞把此事逐漸沖淡忘卻。”

  邊令誠卻堅決地搖搖頭說:“高將軍,我與你十分投緣,對此事十分憤慨。你不用管了,我要把前后經過據實上奏,讓圣人和朝中百官都知道你的處境,為國立下功勛卻要背著罪名,以后誰還敢給朝廷賣命打仗。沒錯,我就要這樣上奏。”

  高仙芝心中大喜,這也許是他擺脫目前困境的唯一方法,也只能夠依靠邊監軍的上奏權。但他依舊表現得不是太熱情,因為對邊令誠這太監不太了解,所以對他只說三分話,沒有全拋一片心。他站起來感激地對邊令誠叉手致謝:“多謝邊監軍為我正義執言,日后定不相負。”

  邊令誠的目的依舊達到了,只要高仙芝知道就行了,他站起身說:“我這就回去寫奏疏去,高將軍你再忍耐些日子。”

  他從高仙芝的房間里出來,轉身來到了館驛為他安排的院子堂屋中,鋪開了黃麻紙提筆書寫奏疏,寫完之后轉交給伺候在自己身邊的一個小太監,讓他騎著快馬沿著驛站傳送到長安去。

  夫蒙靈察回到涼州都督府正堂中,其他此戰的功臣都站在下方低頭面面相覷,氣氛很是尷尬。

  中丞雖然余怒未消,但也很快想明白此事是高仙芝的過錯,安西遠征軍的其他人不能夠與其一起受氣。況且他就算是再大的官,也不能夠得罪全部人。

  心里這樣一想,他的語氣便變得柔和起來,對著下方眾人說道:“這次遠征小勃律各位辛苦了,圣人得知報捷的信息后,稍后我就把在這次戰役中各位優異的表現,立下的功勛,寫成敘功的奏折上報給圣人。”

  眾人齊齊叉手道:“謝過中丞。”

  夫蒙靈察欣慰地點了點頭,對眾人揮了揮手道:“李嗣業留下,其余各位下去吧。”

  將軍們如釋重負,連忙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正堂中只剩下了夫蒙和李嗣業,他的神色語氣也愈發柔和,對李嗣業抬手說道:“嗣業坐下說話。”

  李嗣業叉手謝過后,盤膝坐在了下方,夫蒙盤膝坐在案幾前,心中依然憤懣,不知該從何談起。

  李嗣業雖不說熟知歷史,但也知道夫蒙靈察會在隴右道的歷史上消失,他眼下的威風只是短暫的輝煌。雖然不想跟他說點什么,但也不想讓對方看出來。他只好委婉地給他寬心道:“中丞你消消氣,切莫往心里去。”

  夫蒙靈察卻被他勾起了怨念,忿忿不平地說道:“李嗣業你也在磧西呆了快十年了,你也知道高仙芝當初是什么德行。蓋嘉運做安西節度使時,他混得連程千里,王正見,畢思深這些人都不如,當初是我一步步重新將他提拔上來,從于闐、疏勒鎮守使升任為安西都護,又成為四鎮知兵使。他升官的軌跡和你的軌跡很像,卻不似你懂得感恩。我當初若是知道他如此忘恩負義,就該向圣人推薦你為遠征小勃律主帥。”

  李嗣業一聽這話就感覺欣慰又可笑,世界上哪有后悔藥可賣。直至今天之前,你和他之間的友誼也遠超過你和我,現在就因為繞過你報捷,竟然弄成這個樣子。我若是成為遠征小勃律主帥,得勝了也不經過你報捷,你是不是也會像罵他一樣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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