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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皇帝流落街道

  武侯站在廟門外,敲了敲門板大聲喊道:“老簫,在里面不在?”

  簫規、張小敬和戴望各持武器守在門邊,讓看守廟宇的老簫出去接洽,兩人攀談了一陣,武侯似乎沒有發現什么異常,轉身離開了廟門口。

  武侯快走兩步跑回來,興奮地低聲說道:“上官,你說的沒錯,老簫的廟里有別人,我這就去通知巡街的金吾衛。”

  李嗣業雙手抱胸點了點頭,靠著墻角等待,眼睛瞇著覷向漆黑的夜空。

  不大一會兒,武侯帶著兵卒來到了佛廟外,卻看見院門大開,立即沖進里面和簫規等人進行搏斗,誰知院子里竟發出一聲巨響,火焰開始升騰,同時刀劍相擊的聲音砰砰作響。

  如果此時他沖過去的話,或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獲,能把圣人從他們手里救出來。這當然還不是他的主要目標,策劃此事的幕后人尚未露頭,對方一定會忍受不住跳出來。他必須知道這個人是誰。

  破廟內的打斗已經結束,武侯喚來的那幾個人看來已經全軍覆沒,蚍蜉他們一定會將皇帝轉移走。

  但是等候了片刻,張小敬他們卻從廟里跑了出來,開始分頭撤走,圣人卻不在其中。

  “怎么回事?”

  他們分作了兩個方向前進,戴望站在墻根處停留了片刻,最前方的簫規回頭喊道:“戴望,跟上!”

  等他們消失在街巷口,李嗣業快步走到戴望停留的地方,蹲下來掏出火折子,拔掉蓋帽輕吹,逐漸暈染起光亮,他看清了墻上的字跡。

  “皇帝偷跑了?跑到了平康坊?”

  李嗣業身在明處更加方便行動,他奔出勝業坊的坊門,迅速朝平康坊而去。

  等他趕到平康坊時,卻看見一群百姓正在尋找偷豬賊,李嗣業也悄然跟隨在他們身后,進入了街道深處的民房中。

  他側立在豬圈的旁邊,踮起腳尖看著圍墻里面,一頭黑豬躺在里面睡得正歡,看不出有人來過的痕跡。

  不遠處有一輛馬車轔轔駛來,李嗣業迅速閃身貼到了墻根,看到幾個窩棚中的百姓們迎出去,口中稱呼“祝先生回來了!”那馬車停在一間木板房前,車上的夫婦領著孩童下車,一個老人從車棚中鉆出來,他迎風站立在車轅上,目光陌生又新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能有這種神情的,只能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皇帝,他的模樣實在是太狼狽了,狼狽到讓人不敢相信他就是天子。

  李嗣業繞過了房子的后面,站在窗前聽得里面人說話的聲音,原來這條街是平康坊靠近北曲無人接近的貧民窟,棚戶里所住的皆是貧苦兒童和殘疾或孤苦的老人,那位祝先生乃是戶部官員,善心救濟這里的老人孩童。

  他站在外面抿嘴而笑,老皇帝不見民間疾苦,還以為他的大唐盛世家家有豬,戶戶有雞,餐餐都能吃到白米飯呢,讓他在此處體驗一下生活倒是一種再教育。

  他靠著墻板冥想,傾聽里面發出的聲音,名叫祝玄的孩童從某個粟特人手中取來了黃道游儀,皇帝認出了這個東西,問孩子這是什么東西。

  “這是黃道游儀,舊歷九年,參軍梁令瓚自學天文數學,業余時間都用來打造它。初時只是做了個木模,被圣人知道后大加贊許,圣人遂令一行大師和梁令瓚一起將它改為銅制。

  小孩子聰慧過人,講起這些舊歷往事倒是清清楚楚,口齒伶俐,引起了家中兩個大人的贊許笑聲,皇帝接過話頭說道:“用它測量二十八宿距離天球極北的角度…”

  李嗣業在外面低聲咕囔道:“怎么又講起天文了?”

  也許是皇帝感受到了這些人的淳樸善良,或許他自認為他得知了真相——這只不過是天子腳下,還遠遠達不到真相,長安之外百姓的生活更加困苦。他竟然開始封官許愿,要養這條街上所有貧民,還要封祝慈做什么戶部侍郎,要他的兒子到弘文館讀書。

  眼下倒也不是不可能,養活一街人和升一人做戶部侍郎對皇帝來說不算什么,就看他們能不能挨過這場皇帝落難的風波。

  讓鯤鵬看到螻蟻的生活后是什么結果,要么是鯤鵬的翅膀被折斷了,要么就是螻蟻被它給壓死掉了。

  里面的兩個男人沒有發笑,而是一陣短暫的沉默,看來他們已經認出了皇帝的真實身份。

  李嗣業決定提前鉆進了馬車底部,阻止他們貿然進宮。不過他不能出現在皇帝的面前,古人的心思最難猜測,特別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見到過鳳凰落架跌落塵土的人不一定會死,但肯定也不會有什么好報,于他日后的發展規劃不合。

  這也許就是安祿山為什么要利用戴望激他跑來長安來的原因,他自己來救駕豈不是大功一件?這胖胡人怎么會好心便宜自己?試想一下,一個見到皇帝落魄到泥土中的人,怎么可能會得到重用,日后還如何在朝堂上見面。昔日嚴子陵避光武帝劉秀而不見,難道不是出于這樣的考慮?

  祝慈一家和圣人坐在車里,他們顯得生分拘束起來。車夫在前方拉著車,感覺馬走的速度較慢,口中不由得嘀咕道:“這車今天怎么這么沉?”

  祝慈盤膝坐靠坐在板壁上開口道:“我們這車進不了大明宮。”

  皇帝接口說話了:“別人進宮需要魚袋,我不用,朕憑這張臉就能進,呵呵呵。”

  “大明宮你進不去。”一個捏著嗓子的聲音從車底傳上來。

  李隆基抬頭四處張望,警惕地高聲問道:“誰?誰在外面,不要鬼鬼祟祟!”

  “我是北斗導航。”

  “北什么行,是個男人就堂堂正正站出來和朕說話,你藏在哪里?到底有何居心。”

  “圣人不必知道我是誰,圣人高居九重天,難道大明宮外值守的兵卒也認識你這張臉?圣人可聽說過白龍魚服入淵之虞,你落入凡塵便與普通人無異,哪來的安全可言。”

  皇帝出乎意料沒有生氣,反而迷瞪起眼睛問道:“那依北大俠之見,朕應該去哪兒?”

  “前方拐彎,去興化坊楊府上,路你應該認識吧,那里有你賜給楊家姐妹的府邸。讓能夠進入大明宮的人帶你進宮,才是萬全之策。”

  “朕哪里去過?自從去年賜居她們長安以來,她們時常進宮,我卻從未出宮看過她們。”

  祝慈猶豫片刻,開始向皇帝進諫,訴說長安城內一萬多名官員,近半都是買官,機構臃腫,不辦實事,地方官盤剝百姓。這個祝慈可真是個好官啊,可惜他的一番忠言不會起到任何效果。

  一伙賊寇站在遠處,已經掏出了兇器準備攔截,誰知道馬車卻在巷口拐了彎。

  這幫人且驚且疑說道:“咋回事兒,他們不進宮嗎?怎么往務本坊方向拐了,難道是要進皇城?”

  馬車剛剛駛到務本坊的橫街上,迎面便撲來了大批兵丁,李嗣業在車底高聲喊道:“掉頭!”

  車夫正要拉著馬頭橫過去,李隆基卻從車廂里鉆出來,努起鼻子面帶豪氣放聲說道:“不必掉頭,這些都是朕的兵卒,我是大唐的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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