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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 名為驚雷觀

  李嗣業端坐在高處,自然看不見匠作主薄低頭的小表情。這位主薄恭謹地抬起頭來,叉手道:“屬下明白了,接下來屬下會將麾下作匠和學徒和匠工平均遣至四城,四處工程同時開工,可確保在一個月之內完工。”

  一個月之內還是多估了,正常情況下這種土木的工程,二十天內便可完工,四座城內的軍民都是很強壯的勞動力。

  “很好,給我報一個預算上來,需要多少錢糧?”

  造作主薄很穩妥地叉手道:“這個,還容下屬下去細細算一下。”

  李嗣業點頭道:“那好,你盡快給弄出預算單子。算出來呈給我。”

  “喏。”主薄悄悄抬頭看了李嗣業一眼,這位李將軍嘴里能吐出許多的生造詞,這些詞他從未聽說過,但乍一聽來,卻易懂卻又準確,可當做專業語來用。

  這種特異他未去深究,大人物自有其非凡之處,豈是他這種小人能夠猜度的?

  “既然如此,屬下先行告退。”

  “你暫且等待片刻。”李嗣業抬手對守在門外的燕小四喊問道:“那趙道士選宮觀址,怎地如此磨蹭,看看他來了沒有?”

  燕小四站立在門口叉手說道:“來了,就在門廊前等候。”

  “喚他進來。”

  趙正一自然欣喜萬分,跟著燕小四走進了堂中。這位道人自持身份,自然不能像主薄叉手行禮,只是堆笑拱手。可惜這一笑,仙韻道骨失去一半,多出一半市儈氣。

  李嗣業問他:“你這道觀選好址了沒有?”

  “回將軍的話,在城中東南角,遠離民居,僅有幾家羊圈,無需多少賠付錢財。”

  “占地幾何?”

  趙道長心中有些忐忑,十五畝是否算獅子大開口?但他若是報的少了,低于李嗣業的承受范圍,估計會后悔死,只好厚著臉皮開口道:“十五畝,將軍,這個,十畝也是可以的。”

  幸好李嗣業并不與他計較這十畝五畝,扭頭對匠作主薄說道:“本將軍欲在城中建一座道觀,魏主薄,等獸醫站建好之后,你與兩位作匠詳詢一下,誰愿意更有能力設計承建。先將內院和丹房、精舍所需錢財做個預算,剩下的觀門,外院,三清殿,東西配殿,鐘鼓樓等也做一個預算給報上來。”

  趙正一心下放松了許多,看來李將軍是真要全款捐建,前后做兩次預算也算是安了他的心罷。

  魏主薄也有些吃驚,竟然要建道觀,好像整個磧西都沒有一間道家宮觀吧。這道觀即使建成了,能有信眾嗎?

  他多看了一眼這個身穿破舊麻衣的道士,又抬頭看了看李嗣業。心下已然明白三分,今大唐天子崇道教為尊,這位李鎮使在這離長安萬里之外修建道觀,不也是為了跟從圣人的愛好,上之所欲,下必所驅,古人誠不我欺。

  他當即叉手應答道:“李將軍,等獸醫站建成后,疏勒并無大的動工,我可以讓兩名匠作共同出圖承建,先建內院、丹房、精舍。”

  “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魏主薄,這修建道觀乃是我個人募資,與疏勒鎮使府無關,你可要精打細算啊。”

  魏主薄凜然,李將軍這是在警告他,我自己花錢修道觀,你們可別上下其手吃回扣,動手腳,若真是李將軍出錢,就是借給他八個膽也不敢。

  “道觀的后續修建事宜,你們多多與這位趙正一道長商議,如果有什么分歧,便前來問我。”

  兩人齊齊叉手:“喏。”

  魏主薄躬身叉手道:“將軍若沒有別的事,卑職就此告退。”

  李嗣業淡然點了點頭。

  魏主薄緩緩向后倒退,走到門檻處才轉身跨出。趙正一出于禮節,目光朝著他,等消失在門口后才回過頭來。

  趙正一心里的石頭倒有半塊落地了,對李嗣業也分外感激,主動拱手說:“請將軍為新道觀賜名。”

  他自當這是客氣話,想必一個帶兵打仗的,哪里會給道觀取什么名字。誰知李嗣業捏著下巴略一琢磨,點頭道:“有了,不如就叫驚雷觀。”

  趙正一悚然自語:“為什么要叫驚雷觀?”

  他實在是后悔不該開這個口,但金主既然已經起名,他若是駁掉不就等于駁李將軍的臉嗎。驚雷觀就驚雷觀吧,雖缺了些道家氣息,但驚雷聽起來也不同凡響,況且雷電本就是自然天道所生,與我道家遵循大道也挺宜和。

  “多謝李將軍賜名,就叫驚雷觀,天雷氣象,不同凡響吶!”

  李嗣業淡然一笑,趙正一還不知道起這名的真正含義,沒有關系,等給他修成丹房,再慢慢轉變他的思想。

  兩日之后,李嗣業站在北城門外,對即將再次離家一個多月的趙崇玼再次囑托:“趙將軍,我本欲親自帶領袍澤前往赤河邊開墾屯田,可惜婚事在即,實在是脫不開身,等這個月過后,我便親自去把你給替換過來。”

  趙崇玼心中對李嗣業確實頗有怨念,家有美妻他不放心,聚少離多他不舒心。

  帶著娘子去墾田?不行,整個赤河西岸有兩千多精力旺盛的單身男子,帶她過去豈不是惑亂軍心。

  見上司說得如此懇切,趙崇玼倒沒有什么不平衡,自己再不情愿,也比不上李嗣業將軍即將成婚重要吧。他也是從少年郎變新郎經歷過來的,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快樂。

  不過是一個多月,就當小別勝新婚了。想當初遠征突騎施幾乎是半年不回家,日子不也這樣過來了嗎。

  李嗣業又拍著他的肩膀寬心道:“說是讓你坐鎮墾田,又不是困守在赤河邊,兩地相距不過百余里,來往疏勒也不過一個晝夜,舍不得家可以半途回來看看。”

  這個倒是可以,呆那么幾天回來一趟,既能參加李鎮使的婚宴,又能給自家娘子一個驚喜。

  “李鎮使放心,你既然把如此重任交到某手中,某自然要盡心竭力,深耕細作,早日將這百頃麥田給開墾出來。”

  “有趙將軍在外,某自可放心在疏勒成婚。”

  趙崇玼牽著馬來到城外,跟在他身后的,還有段秀實率領的六百人跳蕩營。

  他翻身上馬,向李嗣業叉手拜別,帶領著浩浩蕩蕩的大隊朝著起伏的丘陵草場而去。

  鎮守使的府邸已經有了喜慶氣象,大門的兩檐掛著朱紅色燈籠,李嗣業回到府上,看見這兩個燈籠,才意識到婚期已經接近了。

  不過他所忙碌的,依然是府外面的事情,負責造作的魏主薄把預算送過來,李嗣業簡單看了看,提筆披過之后,轉交給管倉房的趙主薄,支出錢財開始動工。

  從疏勒周邊聞聲而來的獸醫和鐵匠,為數雖然不多,他也在府中接見了他們。定下來的名額為八名獸醫四名鐵匠,注色編入疏勒軍中的吏員,餉銀為每月一千兩百錢外帶六斗青稞、兩斗麥子,已經相當于唐軍里隊正的餉錢。

  李嗣業還在忙碌的同時,家中也已經陷入了繁忙之中,妹妹枚兒領著一幫家中女婢在安排好的洞房門外貼喜字,鋪紅毯。

  十二娘這個新娘也忙得不可開交。她對老婢吳大娘僵化腦子不太放心,一次次安頓她酒席需要多少酒,需要多少羊肉,需要多大的鼎鍋來煮湯餅都要親自耳提面命。

  幾個家里的下人忙里偷閑交頭接耳:“咱們這位李鎮使簡直是天底下頭號輕省的新郎,只忙碌公務,家中的事情不用片刻操心,大小兩位娘子把男人女人的活兒給全干了。到時候他只需要像根桿似的戳在那兒拜堂,然后往洞房里一鉆就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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