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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家有閨中損友

  第二日到之后的五六天內,李嗣業帶著都護親兵旅的兄弟們到天山腳下四處搜尋,好像在找什么東西,但也并不著急,他們甚至有遐余時間去打獵。

  等到第九日清晨,天山上跑下來一個牧羊人,跑到官軍跟前報告說:“軍爺,我,我在天池邊放羊,見到一個十分像人騎牛的奇石,栩栩如生,以為是神異,特地下山來向你稟報!”

  李嗣業神色鄭重地點頭問道:“當真有奇石?”

  “自然不敢瞞騙軍爺,不信軍爺可與我上山一觀。”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揮起馬鞭說道:“前面帶路。”

  這天山瑤池其實是在北庭都護府境內,但北庭已經在天山上運走了一個玄元皇帝神像,估計已經在運往長安的途中,自然也不阻止安西都護府在天池邊搞同樣的把戲。大家都知道這玩意兒是形式主義,但只看破,不說破,各做各的樣子,好鄰居就是這么來的。

  牧羊人把他領到這神像前,李嗣業看了一眼,應該是兩位都匠領導匠人們刻的作品。整個雕塑高八尺寬九尺,是一個老人騎在牛背上的形象。為了使它顯得更自然更形象,兩位老都匠沒少畫心思打磨,如今看上去渾然天成,確實像風蝕了的樣子。

  其實他們的做工就算再差一些,也是能糊弄得過去的。

  李嗣業見了這石像,先是大吃一驚,連連高呼了三聲:“像,像,像!實在是太像了!”然后誠惶誠恐地從馬背上爬下來,領著眾人拜伏在地,高呼太上玄元皇帝。

  “臣等恭迎太上玄元皇帝下山!”

  那牧羊人踢著羊糞蛋站在一邊,看著一幫人裝模作樣的滑稽樣子,不由得笑出了聲。

  李嗣業對著石像行了叩首九拜之禮,扭頭看見牧羊人,皺起眉頭命人把這牧羊人拽到一邊,給他塞了幾枚銅錢,把這個不合格的臨時演員打發下了山。

  把玄元皇帝請下山的方法其實很簡單,用幾個滾木,輪流替換滾動,后面派人用麻繩紅綢拽住,旁邊用兩人拿著木棒改變方向,等到了山下可以行馬車的地方,再想辦法將這石像裝到大車上去。

  石像大概有一噸重,運回龜茲著實花費了不少力氣,先后動用了幾百民夫,壓壞了三輛大車。

  都護夫蒙靈察領著留守龜茲的文武官員在城門口迎接,行九拜之禮后,又加派了兩百兵卒,由都護府倉曹參軍負責押送,一路沿著驛路往長安運送。

  李嗣業跟隨著夫蒙靈察回到都護府正堂內,這位夫蒙都護轉過身來,頗有感觸地說道:“嗣業,多虧你堅持在今年內主持修建了于闐道和龜茲道上的驛站,又掃平了圖倫磧戈壁上的匪患,不然我安西都護府今年,可真成了寸功未立。”

  他露出吃驚的神色,連忙問道:“都護,難道…”

  “沒錯,田中丞遠征小勃律失敗了,昨天才從蔥嶺傳回來的密報,我軍在婆勒川前三次渡河失敗,第四次過河后圍困連云堡三月,始終未能攻克,直至十月份寒潮來襲,河水冰封,最佳的戰機已經失去,田中丞知其不可為,只好無奈收兵,所幸我軍損失并不算太大。

  李嗣業默想,這損失還不算大嗎?安西都護府整整兩年的財政收入,一萬九千名士卒耗費糧草無數,就這樣勞而無功,倉皇撤退。

  從夫蒙靈察的表情來看,他并未顯得太意外,好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這場遠征不會成功。高仙芝似乎也在這次遠征的行動中,也不知他到底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不日田中丞便會帶大軍歸來,你這些天也不要到處奔走了,安心留在龜茲城中等候,屆時我們在城門處給田中丞接風。”

  夫蒙靈察說完這番話,便獨自轉身返回了內堂中,也沒有召喚李嗣業跟進來。

  李嗣業站立半晌,心中猜想夫蒙都護應該回去偷著樂吧,辦成了興修驛站,清理沙匪這樁大事,田仁琬那邊兒遠征小勃律反倒失敗了,朝廷會就這兩件事情進行權衡,田仁琬或許很快就要給夫蒙靈察挪屁股。

  現在反而最至關重要的是朝中右相李林甫的態度,這位右相更熱衷于命胡人出任節度使,這樣就斷絕了邊關將領入朝為相的路途。

  這是不是就叫做德不配位。

  他轉身牽著黑胖返回家中,行到半路天上紛紛揚揚飄起雪花,細碎卻又輕盈。這十月下雪倒不算什么,岑參在詩里都說胡天八月即飛雪,只是這遠征歸來的隊伍在路途中怕是不好受了。田仁琬此時心境本就悲涼,此刻再碰上這紛紛揚揚的雪花,指不定會吟出何等悲愴的感遇詩來。

  李嗣業把黑胖牽入馬廄,推開后院門,從穿廊進入正廳,剛進門覷見兩名女子盤膝坐在大片的白羊毛地毯上,其中一名女子坦胸露肩,入目白花花一片。

  他一個閃身躲了回去,身體貼靠在墻上噓了一口氣,自問道:“這是我家嗎”

  “阿兄”

  枚兒的聲音從里面傳來。

  他重整了表情,轉身又走進去。枚兒和一名陌生女子已經從地毯上站起來,這女子身穿齊胸襦裙,訶子拉得很低,肩頭已披上了薄紗,雖然還有些若隱若現,臉面上一抹紅暈閃過,很快便顯得端莊起來。

  “哦,原來家里有女客,不必管我,你們玩你們自己的。”

  枚兒和女子將雙手放在腰側齊齊朝李嗣業行了個蹲禮,站直身體后李枚兒伸手介紹道:“阿兄,這位我跟你提到過,她就是程千里將軍的女兒,程琬素。琬素,這就是我家阿兄。”

  “呵,幸會。”

  李嗣業暗忖,這就是程千里的女兒實在是想象不到,程千里那酒糟鼻子絡腮胡子,竟然能生出如此標致的娘子,唯一能解釋通的,就是更帶她母親的基因多一些。

  程琬素也在觀瞧李嗣業,目光絲毫不躲閃且火辣辣直視,可能是這漢家女子出生在安西,不可避免地受胡人風氣影響,也變得開放大膽起來。

  “咳,你們繼續玩,我回自己房間去了。”

  小輩的穿著有點兒小暴露,他這個家長應該躲躲才是。

  他穿過門廊,轉身朝后正堂側屋走去,身后傳來程家千金大膽談論的聲音:“枚兒,這就是你家阿兄嗎,想不到如此年輕就做到了中郎將,比我家阿爺有氣派多了。”

  小娘子果然很健談哈。

  李十二娘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敏銳地掃到了他臉上的笑意,她繞過他探出身子,神情略冷地朝正廳中覷了一眼,轉過身來跟在他身后:“李郎。”

  “哦,十二娘,你沒有和枚兒一起招待她的客人么。三個娘子更熱鬧一些。”

  “李郎,我要跟你說的就是這個,枚兒交的這個朋友不太正經,你能不能勸勸她,少跟這種人來往。”

  李嗣業笑了笑:“一個小娘子而已,有什么正經不正經的”

  “真的不正經。”十二娘攔在她的前面,壓低聲音絮語道:“前些天我和吳娘子到市上買羊的時候,碰見了這個程家小娘子,她竟然豢養了男寵,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奚車中調笑嬉戲。”

  “養男寵”李嗣業瞪大了眼睛,男寵這種東西不是已婚貴婦才會養嗎,她一個小娘子怎么會養。

  “你是不是看錯了,那或許是她的情郎,安西女子風氣開放,大庭廣眾之下郎情妾意當是有的。”

  “不,十二娘不會看錯。”李十二娘信誓旦旦地說道:“十二娘跟隨師父在長安居住多年,在富貴場上常見這種男人,他們剃去胡須敷以脂粉,不事生產,專門以此為生。”

這不就是吃軟飯的小白臉兒嗎  “所以我才來跟你說,免得枚兒跟她學壞了。”

  這下就值得他深思了,怪不得剛才這娘子看他目光挑逗大膽,原來人家經驗豐富啊。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萬一李枚兒跟她學了,也到外面養一個這樣的男人,簡直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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