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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深夜入荒宅

  兩人回到館驛附近的客棧,蓋中丞的隊伍已經準備動身,李嗣業讓燕小四回房休息,他自去找夫蒙將軍。

  “你要脫離大隊伍,留在蘭州盤桓兩日”

  “卑職在蘭州城中有一位故人,邀請我到他的府上做客,盛情難卻,所有我才來向你請告,等這邊結束后,我就立刻趕往長安,跟上將軍。”

  李嗣業跪坐在格子間夫蒙靈察的對面,叉手恭謹地說道。

  “此事無所謂了,你這次本就是回長安辦你自己的事情,我隨著隊伍先行,你后面慢慢趕上,回到長安后估計也沒有什么事情用到你,到時候你自去平康坊的安西都護府留后院詢問,不要延誤了歸期就行。”

  “多謝將軍寬縱,卑職這就退下了。”

  李嗣業叉手緩緩退出格子間,離開驛館又回到客棧,上樓回到房中就聽到隔壁燕小四發出雷霆般的呼嚕聲,這小子昨天晚上耗費了精氣神,現在只能靠睡補。

  他并沒有著急去莊嚴寺附近去探尋,能夠壓抑住這種未經考慮的沖動,難防禿鷲張括一伙在蘭州城還有同伙,或許那院子本身就是龍潭虎穴,白天若是打斗起來引來官兵,里面的財寶可就壓不住了。

  還是穩妥一點兒天黑時前去,宵禁前進入便可,如果那院子里藏有大批的金錢,還要花一個晚上的時間去清點,嘿,希望能夠數到手抽筋。

  燕小四在房中睡到晌午,才揉著雙眼迷迷糊糊起來,依著墻板打了個哈欠說道:“校尉,現在是何時,節度使進京敘功隊伍何時動身”

  “哦,蓋中丞的旌節儀仗已經走了。”

  “走了”燕小四跑到走廊的盡頭,推開窗扇往街道上看去,對面的館驛前冷冷清清,重檐頂后面的院子里也沒有纛旗和門旌的影子。

  他回過頭來臉上布滿愧疚的負罪感,低著頭抄起手掌給了自己一記響亮的耳光:“我該死!貪睡誤了行程,也忘記叫你,害得校尉受到責罰。”

  “不會有責罰的,我已經向夫蒙將軍說明了緣由,告了假留在蘭州城兩日。”

  燕小四又傻了眼,愣怔地指著自己的腮幫說:“校尉為了我,特意向夫蒙將軍告了假?”

  李嗣業撓了撓幞頭,這小子自我感覺良好啊,不過這等事情何必戳破,就讓他這么以為吧。他索性點點頭說道:“對,昨晚累成那個樣子,不宜旅途奔波,應該休息恢復陽氣。走。我帶你去吃水盆羊肉去,吃這個東西能補陽氣。”

  他領著燕小四往樓下走去,前往蘭州城的集市。燕小四低頭避過人群,望著校尉的脊背,心中莫名感動得無以復加,安西從軍多年,他還從未遇到過對他如此好的上官,帶他去青樓瀟灑,還因為他拖延了行程,父母都不可能做到如此吧。

  他本想在這趟行程中保護校尉盡一份心,誰知道受他的恩情越來越多,這讓燕小四該如何報答?

  兩人盤膝坐在案幾前,各自手中抱著一瓷盆羊肉湯,哧拉哧拉地大口朵頤,雖然這盆肉的羊膻味兒太重,主要是店家不舍得放胡椒,但滋味兒還是挺足的,特別是拌著翠綠色的野蔥,咸淡適中。湯中漂著的油星也不能浪費掉,仰頭端著盆一滴不剩地灌進嘴里。

  “吃飽了沒有?”

  “飽了回去。”

  “好嘞。”

  傍晚時分,李嗣業站在屋檐下,看著天上的濃云越積越厚,夕陽藏在這積云后方往地底沉去。

  他手中提著買來的紗罩燈籠,還買了一小瓶油脂,足夠今夜消耗了。

  燕小四站在身后目光殷切地問:“今晚還要出去么?”雖然不敢對此存有奢望,但他心中隱隱還有些激動。

  “對,”李嗣業回過頭,看到燕小四略顯炙熱的眼眸,知曉他是誤會了,笑著改口說道:“今晚你自己去,我要去另一個地方。”

  他從懷中掏出一枚薩珊金幣,遞給燕小四道:“用這個,可以換一個姿色更好的,或者就昨晚那個,隨你便。”

  燕小四激動地吸了吸鼻子,慌忙伸手推阻:“我咋能再用你的金子,我自己還有些積蓄,或者我今晚就留在客棧里也行。”

  他那渴望的表情連自己都騙不了,分別就是想去嘛。李嗣業抓過他的手,把金幣塞到掌心里說:“你我兄弟,何需分彼此,今晚接著去。還有,順帶著幫我注意一下斜對面那房子,就我昨晚呆的女人的房間,看看她是否在屋中,或是被人帶走遛馬,明天早上回來告訴我。”

  燕小四使勁兒點頭,比起校尉給予他的恩惠,這點兒小事又算得了什么。他無心去深究為何校尉要讓他監視那女子,男女之間的牽扯哪兒能說得清。

  兩人在客棧門口分道揚鑣,心中各懷著期望,奔著不同的目標而去。

  李嗣業提燈來到莊嚴寺山門前,一道石階延伸向寺廟,高聳的門樓屹立在階梯上,上面的雕花辯駁不清,看似年代久遠。但這個地方李嗣業知道,乃是隋末梟雄西秦霸王薛舉的故居,后來被其改建為王宮。武德二年時,被唐高祖敇建為莊嚴寺。

  他現在沒這個興趣游覽勝地,在臺階前拐進了曲巷中,默數著腳步走出三十余丈,右轉確實有一條深巷。深巷兩邊各有土墻小院,有些人家亮著燈,但大多數人貧窮買不起燈油,所以越到小巷的盡頭,便愈顯幽深暗淡。

  他提燈在手,散發著橘黃色的光亮,只能驅散一丈左右的漆黑,初夏生出的蟲蚊在燈前旋轉飛繞,或有幽綠熒光伴隨著曲徑雜草飛舞。眼前是顯得越來越荒蕪了,他的目的地小院也近在眼前了。

  這宅子出現在偏僻處確實突兀,它擁有正堂,左右廂房與倒座房,比起左右鄰居的茅草屋頂,瓦房矗立在此處確實有鶴立雞群之感。

  李嗣業根據常識判斷,窮人是有可能在交通便利之地與富人做鄰居的,但富人一般不會把自己淹沒在貧瘠偏僻的包圍中。除非是另外一種情況,衣錦還鄉,窮人乍富,且不敢太張揚,如此來看,房子主人的境況與張括就重合了。

  院門扇開裂辯駁,四角蛛網橫生,且門內讓頂門棍子給撐住了。那他就只能不走尋常路,提著燈籠翻過院墻,輕輕落到院子里。地上長滿了野蒿草,就連正房的木臺階縫隙中,也能夠擠出綠蔥蔥的草芥來。

  他沒去注意被荒草包圍的左右廂房,徑直提燈走到正堂中,地面積灰很厚,案幾和神龕上也均勻灑滿浮灰,瞧這個情況看,應當是有兩三年沒有人來過,這樣就不必擔心張括有別的同伙。

  正堂左右兩個側室,用木隔扇隔開,里面一覽無余空空如也,墻角的陶罐也不像是什么機關。

  他站在堂前沉思了良久,把自己置換到盜匪的身份中去,心想一個從小家境貧寒的人,脫離唐軍干起盜匪行當發家致富,應該把劫來的錢藏在什么地方,而且他手上的這個鑰匙,這個鑰匙應該是有用的。

  不必往玄妙的機關那邊兒去想,什么掰動一個物件兒,就能夠轟隆隆打開一道墻。術業有專攻,盜匪做不了這么精妙的東西,就算有人能做,張括也不會去請,他手中的不義之財,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一個沒文化,但有見識,當過兩年兵的人能做出什么東西來?他試著走進隔扇間,掀開了地上的草席,下面只是鋪砌了青磚,他踩著腳步在青磚上來回跺腳,發現下方有些地方空空的,他依次踩著空處來到墻根,摸著墻壁才感覺這墻上糊了一層麻紙。

  他抬起燈籠仔細觀看,發現這麻紙上有一道不易察覺的縫隙,從腰間抽出短刀,從縫隙中輕輕插進去,左右一撬,感覺到松動,應當是整塊墻板活動了。

  李嗣業將方形的墻板拆卸下來,里面竟有一道鐵板,鐵板上有鑰匙孔,那把鑰匙總算能派上用場了。

  鑰匙做的很精妙,有前后三道齒分別朝向三個方向,他將鑰匙插進孔第一道齒開鎖后才能轉動,然后才能深入第二道齒,接連三次開鎖后,那鐵板才能夠被推到里面去,露出了黑森森向下的階梯。

  “果然是個貪財的…”門口傳來了女子的陰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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