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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俏娘子行刺

  李嗣業自斟自飲,一只手托著下巴依在案幾上,另一只手捏著酒盞側耳傾聽,腳上還打著拍子。

  這龜茲的樂曲婉轉又不失渾厚,在圓潤的羌笛聲搭配下,跳動的音符頓挫抑揚,宛如清風卷珠簾,又似檐角風鈴蕩漾了月下倩影心頭事。

  新曲伴美酒,還有佳人在側,李嗣業酒興大好,不覺多喝了幾杯,兩名女子的琴音也漸入佳境。她們中途換了曲調,李嗣業也聽不出來,這樣的古曲對于他來說,不說是對牛彈琴,也是一知半解,只知其然。

  曲調的風格又陡然轉變,琵琶的弦音逐漸急促起來,羌笛的音調也愈發短而透亮,竟像是有聲嘶吶喊,越撥越快的琵琶未被羌笛聲遮蓋,反而如馬蹄般越來越快,一股金戈鐵馬的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李嗣業捏緊了酒盞,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下方的兩女,她們彈奏與吹奏的速度越快,身姿也如花枝亂顫,在李嗣業的眼里看來,倒像是女魔亂舞。

  琵琶女突然從毯席上站起,將琵琶橫抱在懷里,手指輪換飛快撥動,羌笛女長立而起,雙手捏著羌笛吹奏,腰肢隨著氣息左右擺動。只是她的姿勢不怎么好看,僵硬得像個木偶,還顯得有些滑稽。

李嗣業嘆息,跳舞的女子怎么會有這么難看的動作  琵琶女陡然將琴首朝下單手反彈,手指也愈發急促,琴弦錚鳴斷裂!她雙手用力往下一貫,竟從琵琶內抽出一把短劍,雙手一分,短劍又分之為二,嬌叱一聲朝李嗣業飛撲而至。

  李嗣業抓起案上的酒樽,大力朝琵琶女飛砸過來,女子將短劍兩手交錯舞動,宛如孔雀開屏般寒光四射,酒樽撞在上面碎裂,瓷片飛濺跳動。

另一女卻不著急上前,反而雙手抱胸觀看此女行兇。她這是何意,是認為一個琵琶女收拾李嗣業綽綽有余嗎  女子揮劍沖向李嗣業,劍光在舞動中閃爍得滿屋皆是。李嗣業猝然后撤,他身前的薄木案幾嘩啦一聲斷成兩截,身后墻上的猛虎圖中的老虎腰也斷做兩截。

  門外的小卒聽到這么大的動靜,慌忙提刀沖了進來,但他前腳一步入廳堂,羌笛女手中的障刀已經抵在了喉嚨上。

  “滾出去!敢通風報信,老娘扒了你的皮!”

  小卒轉身逃之夭夭。

  李嗣業手中還抓著酒盞,他飛撲至墻壁上掛刀之處,琵琶女手中的短劍已如星射北斗般刺了過來。他再次避退,手掌也撲了個空,左手捏著酒盞朝草廳中央懸掛的燈盞一擲,燈油潑濺,油燈熄滅,整個草廳漆黑一片。

  他迅速撲至墻邊,把橫刀摘下,抽掉刀鞘雙手握在手里。

  女子循著聲音旋著劍花撲將過來,李嗣業微微后退半步,果斷出刀上挑,啪啦聲火星濺起,女子哎呀叫了一聲,一把短劍已經失手脫出。

  堵在門口的羌笛女著了慌,她轉身把草廳門扇全部打開,不知從什么地方抓了一把茅草,從蹀躞帶上取下火石和火鐮,竟然在門口點燃起了火堆。

  這可是草廳!耐火程度等于零,只要一把火便可以付之一炬。

  李嗣業揮刀朝門口沖去,琵琶女雙手握著短劍擋向他。他并未想殺掉這兩個女子,所以出手便留了些力道,揮刀劈下迫使女子用短劍抵住了刀鋒。刀劍相擊使得兩人身軀俱震,女子臉上的紗巾脫落下來,露出一抹清麗的容顏,火光沿著她臉頰與鼻梁的輪廓勾勒出細膩的肌膚,腮邊的不是紅暈,而是火焰的倒映。

  李嗣業愣了一愣,看到她長睫毛下的眸子中透著靈動的火焰,心底也不由得柔軟起來。

  女子惱怒地翹起小嘴,雙臂發力格開了橫刀,握著短劍劈砍過來,又被李嗣業用刀格住,另一只手還抓住了她的雙手腕。

  “登徒子!放開!”

  “我刺死你!”

  “不放。”

  “哎呀!…!”羌笛女發出了驚喜的叫聲:“十二娘,他是…”

  “快住手。”她跑到了李嗣業的身邊,卻兩不相幫,看起來也不像有詭計。

  “李郎君,快住手,別打了!”羌笛女伸手扯掉了臉上的面巾。

  “我為什么要住手!”李嗣業扭過頭問她:“為什么要刺殺我”

  “哎呀,我認錯人了,也不是認錯人,而是看錯人啦!”

  李嗣業哼笑一聲:“人都能看錯,你當我是傻子嗎”

  “李郎,你忘記我是誰了?你再好好看看。”羌笛女高高地抬起下巴,眼睛巴巴地看著他。

  李嗣業武斷地一笑:“咱倆從來都沒有見過吧。”

  “是我!索元玉!”小娘子的神情很是失望。

  “索元玉?”李嗣業從她鵝蛋臉的面龐上,找到了幾分屬于索元玉的映像,確實是她,穿男裝時英武的樣子還記憶猶新,想不到穿襦裙更顯得漂亮。

  李嗣業把刀收起,琵琶女依然不肯對他放松警惕,雙手握著短劍退到索元玉身邊,神情中帶著幾分不滿狐疑地問道:“這不是你口中所說搶了你家生意的狗官嗎,怎么又能夠認識了?”

  李嗣業也能從她的語氣中聽出幾分濃濃的不滿之意,本娘子在這里打死打活,你們竟然認了親,這讓她如何能接受。

  “確實是搶了我們家生意,但如果是李郎君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李嗣業這才明白過來,自己怎么突然會被刺客盯上,原來他讓蔥嶺守捉軍戶護送商隊賺外快的行為,已經影響威脅到了瓜州索家的保鏢護送業務,所以索元玉這小女子前來,就是為了除掉她們家商業上的敵人。

  “就因為我搶了你們的生意?你們就找了女刺客過來要殺掉我?”

  琵琶女高冷地點了點頭,索元玉卻撅著嘴巴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是啦,就算不是你,我們也只是過來教訓教訓,給個警告而已,沒想到竟然是你。”

  “而且這位也不是女刺客,她是名滿大唐的公孫大娘的弟子,李十二娘子。”

  李嗣業恍然地點了點頭,怪不得剛才這李十二娘子的攻擊手段華麗且飄逸唯美,使劍猶如流星射月,原來是師出名門,學的是表演性藝術。

  他哼了一聲說道:“既然是公孫大娘的弟子,為何要學那聶隱娘的手段,跑出來刺殺他人?”

  李十二娘抓住了李嗣業話中并不是重點的重點:“聶隱娘是誰?”

  他揪住幞頭細想,聶隱娘可能還沒有出生,支吾其詞地說道:“嗯,是蓋聶的后人。”

  “蓋聶又是誰?”

  “嗯,這個。”

  李嗣業低頭看了看這高冷的清美容顏,她這個樣子大概才十六七歲,女高中生的花季,但是在唐代這個年紀,已經敢跑出來殺人了。

  他奚落地笑了笑:“看來你也只會舞劍了。”

  李十二娘雙手把短劍交叉在手中舉了舉,眸子如冷芒,意思是說你再出言不遜,我就要拿劍跟你說話。

  “話說,”李嗣業問她們:“我從龜茲酒肆中花大價錢請來的兩名樂舞娘子,被你們兩個綁到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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