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業選擇朝大漠深處的方向而去,他知道按照自己遠原來的路線,再有兩天必然能夠走出沙漠。但身后的危險消失了嗎,沒有。這危險不但沒有消失,而且一旦走出沙漠,自己的蹤跡不再容易隱藏,反而會讓這些人圍而殲之。
若想獲得安全,就必須一勞永逸地解決危險,他決定在沙漠中解決掉這些人。
現在唯一的好處是,他終于確定敵人是誰,也終于了解到他們的實力。
一對六,看起來似乎實力懸殊,但只要戰術得當,手穩一點兒,拿個六殺也不是什么難事。
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方設法地損耗敵人的戰斗力,盡量讓他們虛弱,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經過短暫的衡量之后,李嗣業決定和他們打消耗戰。所以他選擇往缺水缺糧的沙漠深處逃竄,盡量遠避綠洲,自己斷絕補充,讓敵人也斷絕補充。
他的馬上有五個水袋,全部灌滿了河水,他的背包里有可供一月食用的炒面特制壓縮餅干,現在已消耗了八天,還可堅持二十多天,如果減少消耗量的話,這個時間還可以延長一倍。
就算這些人與他有同等量的水,食物不可能超過他吧。
萬一他們發現追不上,掉頭回去補充怎么辦?
怎么可能?笑話,茫茫大漠中找一個人,如同在湖海中找一條魚,他們已經找到了他的蹤跡,就絕對不可能放手,一定會追到死為止。
當然他的逃亡過程要有技巧,不能一味狂奔猛竄,要給敵人以希望,讓他們以為只要努努力,下一個時辰就能抓住自己。像這種放風箏的技巧,他早已在電腦游戲中領教過了。
等到敵人陷入絕望的時候,就是他回擊拿六殺的時刻。
他在沙漠中跋涉了六天,他的敵人們就在身后跟了六天,之間相聚不過六七里地,這個距離在廣袤的沙漠中,實在是不夠看,頂多也就是相隔幾個沙丘那么遠吧。
他放風箏的戰略初步成功,這一路上他和張括等人沒有遇到綠洲,沒有得到任何的補充。
月升日落,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
一彎冷月懸崖在半空中,今晚罕見沒有風沙,只是一味的干冷。
李嗣業駐足一處大沙丘的頂端,舉目四望,似乎可目及千里。他決定就在此處歇息,可居高臨下俯視曠野,張括等人與他相聚六里多地,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排小黑點。
看到李嗣業停步準備休息,張括等人也把駝馬圍在一起,就地休整。
李嗣業和張括一方似乎形成了默契,只要到夜晚時分他停下腳步休息,這些人也停止追擊就地休息。剛開始的時候,他們之間也耍一些半夜偷襲的小詭計,但只要這些人一動,李嗣業就立刻警覺逃竄,或者是李嗣業半夜想趁機拉大距離,也會被他們發現并追上來。
消耗戰的初期,李嗣業處在劣勢,黑胖攜帶的豆餅吃完后,吃不慣壓縮餅干,只能啃一些干枯的胡楊葉子,軀體開始暴瘦。
夜間他不敢睡死,就算與對方最遠相隔十里地,摸上來也就半個時辰的事情。所以他夜里把頭發拴在馬鞍上,只要瞌睡低頭,就會被拽醒。
得不到充足的睡眠,李嗣業的精神逐漸衰弱,整個人暈暈乎乎的。相反對方卻可以輪流值夜,一覺睡到天亮,這對他來說是個巨大的打擊。
他堅信自己是有優勢的,自己是一個人,對方是團體,只要是團體,就會有分歧,等到分歧足夠大的時候,發生內訌也是可能的。
沙丘上升起了火堆,距離李嗣業七里地遠的地方,張括等六人圍著火堆團團坐。
他也在不斷堅定隊友的信心,重申自己的戰術意圖。
“越是這樣拖下去,越對我們有利,他睡不好覺,食物和水消耗殆盡,等到他最虛弱的時候,我們可以直接過去收割他的頭顱。”
對于這個計劃,張括是有充分準備的,他們每人帶有十五天的干糧,每人兩個水袋,就算這些天的跋涉消耗了近半干糧,但李嗣業消耗得更多。他一個突遭大難倉皇逃竄的軍官,怎么可能有他們準備的充分?
張括在眾人面前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李嗣業已經斷頓了,疲憊加上饑餓很快就能將其擊垮,他們很快就可以撿人頭了。
眾人精神振奮,這趟買賣可是來得輕松,無需拼命廝殺,只需要追著跑一趟,就可以獲得上萬的人頭錢。兩位刀客喜悅之余,也略顯愧疚,他們幾乎沒出什么力,似乎只是給對方壯了壯聲勢,要知道張括為了雇傭他們,可是花了整整十吊錢。
光頭沙金罕見地沒有與老大唱反調,也興奮地點點頭,順著著張括的話繼續往下說:“過了今晚已經是第七天了,你們能想象一個人七天睡不上覺是什么感覺?肯定是難受得要死!況且他饑困交加,所以我認為,今天晚上后半夜,就是個最好的時機。”
張括立刻搖了搖頭表示反對:“不可隨意冒險,我們已經穩贏了,難道就不能再等兩天,等他徹底虛弱的時候再動手?”
“老大,你要等到他變成尸體的時候再上?反正我可等不到那個時候,今天晚上就動手,上去給他個痛快!”
“不可!”張括嚴厲阻止。
沙金不想再拖延時間,再次試圖勸說:“成不成我們可以試試,就像前兩天那樣,如果把他驚醒跑了,我們就罷手,如果他虛弱睡死,我們就取了他的頭顱?”
“我自告奮勇算上一個,今天晚上后半夜誰跟我去?”沙金目光灼灼地環視在場的每一個人。
“我!”阿五信心滿滿地舉起了手。
張括細細思索,這樣的行動似乎沒什么風險,也就默許了。他言語上警告了兩人幾句要小心謹慎,便開始安排輪流值守休息。
李嗣業今晚也有計劃,他的虛弱已經到達了極限的邊緣,必須主動破局,刺激自己的神經,逆轉現有的劣勢。
他把背包中的兩個捕獸夾取了出來,平鋪支撐在沙中,在上面覆蓋一層薄薄的沙子。然后將弓弩握在手中,隨時準備上弦。
時至后半夜,夜風輕輕吹拂,明月更加皎潔剔透。
沙金悄悄從地上翻起來,推醒了沉睡中的阿五,兩人蹲在地上,盯著遠處的大沙丘,隱約可見馬的身影立在丘脊上。
兩人輕裝簡從,身邊只帶一把障刀,弓著身子沿著沙丘頂端慢慢向李嗣業的沙丘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