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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橫穿長安觀遍風土

  李嗣業確認地再次點了點頭,長安城的人口密度無法與現代西安相比,稍微有經濟實力的社會底層都擁有一座四合院,不能說四合院和單元樓的優劣性哪個更好,但在西安有能力獨住四合院的,都他娘的是大款。

  “不錯。”

  張魯笑著搓了搓手:“不錯就先住著,至于房租,什么時侯給都可以。”

  這只是客氣話,李嗣業豈能聽不出來,他主動從懷中把錢掏出,蹲在房檐下的條石上,把錢一個個地擺開清數,共計數了五百三十個銅錢。

  “我先付一個月的房租,其它的,等我有了日后再續付,如何?”

  “可以可以。”張魯伸手把地上的銅錢抄了起來,裝進了身上的褡褳中。

  雙方交付過租金之后,還需要找新昌坊的坊正和里正進行入住登記,這也算是長安城對于外來人口的一種管理。不過這些事情張魯早已辦理好,無需李嗣業操心。

  現在他的手中只剩下兩百七十錢,這個年景長安城的米價應當是斗米二十錢,兩百錢夠他兄妹二人吃米半年,可過日子總不能僅吃白米飯吧,咸菜疙瘩總該有的吧。如今東房業已收拾了出來,總不能家徒四壁,連草席都沒有一卷兒吧。要買氈子、被褥、還要買鐵鍋、籠屜、鏟子,這些花費下來還剩多少錢?

  最關鍵的是,張小敬和他麾下的不良人幫他找到了住的地方,還幫他收拾了院子,總不能讓人家拍拍屁股就走人?這是不是就等于失禮?別說是在唐朝,就算放到現代,單位新員工是不是要請大家吃飯?同事幫忙搬家是不是要請大家吃飯?

  若是到外面的酒樓去吃飯,肯定要花更多的錢財,在場有一、二、三…共計九個人,要請這九個人吃飯,兩百七十錢絕對不夠。

  他想也許可以到西市去買些熟羊肉,買些酒,回到這兒來招待大家,應該花不了多少錢,就這樣決定了。

  張小敬見李嗣業的住址已安頓好,便招呼手下的不良人準備離開,朝他拱手道別:“嗣業,你慢慢收拾,我們先走一步。”

  李嗣業踏出院子,連忙說道:“且慢,敬頭,還有各位兄弟,嗣業特別感謝兄弟們的幫襯,你們先留下來,我到西市上置辦些家當和酒肉,請兄長和各位兄弟共飲一杯。”

  張小敬訝異地看了看李嗣業,思慮片刻才抬起頭,看了看頭頂上的日頭說:“行,現在才是日跌,距離宵禁還有兩個時辰,倒是來得及喝它一場。這樣,嗣業,我跟你一起去,捎帶著我也替你拿點兒東西。”

  他對身后的這些不良人揮了揮手:“兄弟們若有事情要辦,就趕快去,一個時辰后來嗣業家集合,若是沒有事情,就去找點兒事情做。”

  不良人們嬉笑著各自散去,李嗣業看著這些人的背影,發現他們和張小敬在氣勢上相去太遠,這個距離就像是刑警與城管的差距。

  李嗣業讓妹妹坐在他肩頭上,跟在張小敬的身后,穿過朱雀大街走出十幾個坊的行程,相當于橫穿了多半個長安城。這座城市的風情也如畫卷一般在他面前慢慢展開。

  長興坊里的畢羅店熱氣升騰,客人們排隊圍著竹籠屜,店老板戴著尖頂胡帽,說著漢胡不清的和氣話,豐腴的婆娘站在案前收取銅錢,齊腰的襦裙上還覆蓋著一條圍裙,上面沾著食物的污漬。

  興化坊高敞廣軒,多是大宅大院,里面甚至還有一兩座哥特式建筑,樓臺廊閣層次錯落,綠樹茂密點綴在房檐上,不少人的院子里有荷塘。張小敬說住在這兒的人用的碗筷都是黃金做的,非富即貴讓人不敢想象。懷遠坊中大多住著胡人,從膚色也能分出許多國度。波斯與大食商人如候鳥一般兩地奔波,春夏時分常駐長安,等到秋冬便帶著駝隊前往西域回往故鄉。

  最為繁華的還是長安城的西市,這里是東西方絲綢之路商品的集散地,店鋪倉庫林立,占地頗廣,根據商品的種類進行統一劃分,酒肆一條街上全部都是各種酒樓客棧,酒幡如同一面面迎風招展的旗幟,從街口延伸到街道盡頭。各種絲綢店鋪格局大致相同,不同的是門外掛著的長幡與燈籠,綢緞莊老板想盡辦法讓它們色澤鮮艷,姿態多樣,其用心程度不亞于現代的燈箱廣告。

  街道上胡人與漢人摩肩擦踵,僅從衣著來看,便能區分十幾個種族,張小敬邊走邊給他講解:“頭頂纏白巾,喜穿白袍的是南詔人,頭上纏金銀,裹絲綢不做袖子的是天竺人,新羅人和日本人沒什么特色,不好區分。喜以紗巾遮面的,頭發卷曲的是大食人,戴圓頂小帽,穿翻領衣服的是安西都護府的龜茲人或于顛人,藍眼睛金色頭發的是拂菻人。”

  李嗣業放眼望去,倒沒有覺得有多好奇,他穿越之前參加各種自由搏擊賽,遇到的對手也都是外國人。只是讓他驚訝的是,歷史書里說長安城是當時的國際化都市,今天見了才知果然是這樣,他在西市上碰到了十個人中,就有一個是胡人,

  跟在主人身后負重的應當是傳說中的昆侖奴,皮膚棕黑,但不像非洲黑人那么黑,可能類似于現在的菲傭。張小敬所說的拂菻人,應該是當時的拜占庭人,這些人頭發泛黃,眼珠發藍,穿著唐人常穿的絲綢圓領袍,胸口上戴著十字架牌子。

  魂穿應該是沒辦法回去的,如果是生活在唐朝,這個時代還算不錯。

  西市的街道縱橫交錯,雖然店鋪門口都有招幡,但在這鋪子林立的街道中,想要找出賣被子的店鋪,若是沒有路人指引,非要找一個下午不可。

  當然,被子在唐代不叫被子,而叫衾,又叫大被。許慎在說文解字中說:寢衣為小被,則衾為大被。那個時代棉花種植尚未普及,富貴人家用動物毛發充填被里,或直接蓋虎皮、狐裘。普通人家則用燈芯草或柳絮蘆花來充填。

  長安西市上大多數布料店都賣有衾被,店鋪均是木結構的上下層樓房,大的綢緞莊則有三到四層,頂層和二樓用來住人和充當倉庫,底層則是店面。店鋪為了方便來客,均是敞軒大開,門板均可活動與拆卸,晚上店鋪打烊的時候,店員進行上板封閉入口。

  張小敬帶李嗣業進去的,就是這樣一間店鋪,店里經營的大多是絲綢,也有一部分葛布。店家認識張小敬,稱呼他為敬郎,神情中帶著幾分恭敬,兩人之間或許有舊,這他就不得而知了。

  “我這位兄弟剛到長安,才安頓下來,想在你這兒采購兩卷衾被和一塊布單。“

  店家很有眼色,知道客人需要的是什么,直接領他們到葛布架上,問道:“你們是要衾被面,還是連被芯一起買。”

大熊貓文學    盛唐陌刀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