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決世界極限格斗決賽西安分會場。
李業坐在休息室的長凳上,肩上搭了一條白色的毛巾,經紀人推開門朝他比了個鼓勵的手勢說:“準備上場了,李業,不要有心理壓力,打平就等于勝利。”
李業抬起頭,向經紀人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耳邊已經響起大賽主持人的報幕聲:
“首先出場的是我們來自本地的搏擊拳手,李業,他的戰績是三十五勝,十三平,六負。上一場戰勝了梅里亞獲得晉級。”
李業走出了休息室,從進入會場的通道口走出,舉起堅實的臂膀,將兩個紅色拳套在頭頂拍了拍。他在觀眾的歡呼聲從通道走向中央,翻身進入格斗籠。
“紅方出場的是上屆昆侖決的總冠軍戴維特·奇利亞,奇利亞在他這個公斤級的領域內達到了完美的和諧…”比賽會場主持解說的嘴不停的嘚啵著,煩到李業恨不得拿馬桶吸封住他的嘴。
奇利亞從對面出場,會場上響起更激烈的掌聲和歡呼聲,這是個格魯吉亞的大胡子,他笑容可掬地走過看臺,翻身進入籠中,站在了李業的對面。
裁判站在兩人中間,先檢查了兩人的護齒和拳套,講清比賽規則,然后迅速一揮手:“Fight !”
李業和奇利亞握拳對峙,奇利亞率先出手,試探性地揮拳,李業格擋之后迅速還以左勾拳,奇利亞來一記重踢,兩人幾次交鋒互有得手。
場館外的天空突然陰云密布,仿佛是在一瞬間匯聚而起,蜿蜒而下的銀光閃電繞過避雷針,擊中了場館的圓頂。
李業的胸口一陣煩悶,他舉起雙臂格擋著奇利亞的幾個連擊,然后時間定格,身體麻木,整個場館倏然陷入漆黑中,在這光明與黑暗交界的一剎那,一記猛烈的勾拳擊中了他的臉頰。
他重心失據向下摔倒,但卻遲遲接觸不到地面,仿佛整個人落入無底深淵。
他想要叫喊,卻發不出聲音,他想要掙扎,四肢卻異常沉重,無法動彈。
李業身體停止了下落,他側躺抬頭望向四周,整個空間里漆黑到沒有一絲光線,沒有嘈雜的人聲,沒有綠色應急燈亮起,沒有手機的閃光燈,他仿佛和整個世界斷絕了聯系。
也許只過了一秒、一分鐘、或是一小時,他根本感覺不到時間的存在。
晨曦般的亮光終于從他的眼前出現,仿佛水墨畫一般暈染開來,他的眼前出現了神奇的影像,比VR眼鏡虛擬影像帶來的視覺感官還要清晰。碧空,悠悠白云,青灰的墻壁和青瓦,鐘鼓樓飛檐下懸掛的銅鈴,層疊錯落的樓閣,還有朱紅色的門柱和琉璃色的門額楹聯,上面寫著“開化坊”三個繁體楷字。
這畫面太真實了,不像是寬熒幕造成的視覺效果,因為遠處的青石道,近處的黃土延伸到了他的身下,接觸土地的感覺踏實而且親切,他又被拽回了人世間。
“阿兄,快還手啊!”
他尚不清楚這聲音來自何處,胸口已被猛擊了一下,葛布褲腿加草鞋掀起的塵土直欲瞇眼。
這不是幻覺,也不是海市蜃樓,這是有人在打他。
李業猛地伸出雙手,將穿草鞋的腳拉扯到懷里,踢他的人哎呦聲倒在地上。他雙手猛托黃土站起,只感覺身后有兩人揮拳在背上撓癢癢,他頭也不回直接來了一記后踢,將一人像沙包踹了出去。
正面撲來一人,揮起拳頭連珠炮似地朝他臉上砸來,李業豎起雙臂曲肘抵擋,這人飛速打了五六拳,李業巋然不動,對方稍一松懈,李業一記直拳便搗了過去,直打得此人鼻骨塌裂,牙關松動。
他訝異地收回拳頭看了看,居然沒有了拳套,這一拳打出去的力氣也增大了不少。這些和他對打的人沒有任何搏擊經驗,只是街頭混混式的死纏濫打。
“沒有拳套更好,我打殘你們!”
對面撲來一人,在空中做出非常漂亮花哨的踢腿動作,系在腦后的幞頭腳都飄了起來。李業從容地側身躲過,面朝對方來了一記掃腿,這一腳踢得非常高,掃中對方的臉頰使其整個人都飛了起來。
在專業搏擊比賽中,掃腿通常是不敢踢這么高的,第一重心不穩,第二動作幅度大,給對方緩沖的時間也長,靈活的對手不會給你踢中的機會,反而會讓對方找到反擊機會。
但是李業的心中毫無壓力,因為這是一幫門外漢,怎么舒服怎么來。
經過一輪對戰,站立的人只剩兩個,穿著圓領葛衣袍弓起身體,黃臉漲紅,把膽怯寫在了臉上。
“好!”
旁邊街上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李業扭頭望去,只見一個被綁縛的胡人騎在馬上,前后各有三騎身披細鱗扎甲的武夫押送。
這胡人臉盤圓胖,眼睛瞇做三角,梳著漢式發髻,唇角處胡須濃密烏黑彎曲下垂,下頜上的短髯用紅絲線扎出三段辮子。
“這郎君踢打的手段真是漂亮,比我們突厥人的摔跤都好看,哈哈。”
胡人胖臉笑起來很是討喜,小嘴小眼聚成了包子。那綠豆大的眼中瞳孔聚焦收縮,看似嬉笑卻讓人看不出他的真實心情。
幾名武士押著那胡人在都亭驛外下馬,驛站院落前的空地上停著十幾輛牛車,還有一些裝運的貨物。胡人下馬后,掙扎著身上的麻繩,還不忘把獵奇的目光投向李業。
兩名細鱗甲武士似乎與胡人關系深厚,笑著與他提醒說:“安將軍,你可心真大,明天進宮,就要被殺頭了,咋還能對一個當街耍把式的感興趣?”
安將軍毫不在意地笑道:“我若是被朝廷處斬,就算是愁苦也無濟于事。我若是能逢兇化吉,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沒有興趣。剛才賣藝的打那兩下子很不普通,雖然簡單粗暴,卻是很實用,沒有半點兒的花巧兒。”
李業兀自發呆,他總算是找準了自己的身份,因為身后放著兩把石鎖,一個石擔,都是用來炫耀肌肉舉重的器械,瞧這架勢,頂多就是個雜耍買大力丸兒的。
他迷茫地回頭看了胡人一眼,目光被更新奇的東西吸引了過去。眼前這條石磚鋪就的朱雀街,被筆直的坊墻圈成了一道通衢大道,直往盡頭的皇城。他轉身朝南遙望,遠處是莊重氣派的明德門城樓。
他雙眼中充滿流光,左右轉著圈望著眼前的這一切,心中掀起的波瀾堪比驚濤駭浪。坊門上的銅鈴,都亭驛的樓閣飛檐,朱雀街奔行的馬車,一個個穿著圓領袍戴著幞頭的男人,一群穿著襦裙留著高髻的女人,熙熙行人游走來往不息,如同敦煌中繁華盛景的壁畫醞釀成真,這一切在他的面前如此清晰。
這不是什么3D復原圖,這是真真正正的長安城,那個讓人魂牽夢繞三千年的帝都長安城,這些人都是大唐長安人。
他猛然低下頭,看見了自己身上的麻色葛衣,抬頭摸到了頭上的幞頭巾,原來自己也是大唐長安人中的一員,他的嘴角擠出苦笑,這玩笑是不是開得太大了,一記勾拳能把自己打到一千多年前的長安?
站在他面前握緊拳頭虎視眈眈的兩個家伙,一看勢頭不對,連同伴都不顧,相互扶持著往遠處跑去。
李業松懈下來,收起自由搏擊的握拳姿勢,只感覺身后有人拽他的褲子,扭頭看見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站在身后,眼波濕潤欣喜地喊他:“阿兄。”
他眼神閃爍了一下,有些難處置信,他沒有得到身體原主的任何記憶。
小姑娘也許也看到哥哥眸子里的波光帶著的生疏和陌生,畏怯地倒退了兩步。
遠處急匆匆跑來幾人,是金吾衛的巡丁和坊間武鋪的不良人。鬧事的混子們支撐著從地上趴起,連忙四散奔逃。李業也預感到危機,但他的家當和小姑娘還在這兒,怕是躲不掉了。
轉眼間幾人已經來到他面前,穿著青黑布背甲的金吾衛兵丁,手中按著刀柄,指著他說道:“你是哪里來的野夫,但敢在街上行兇滋事!給我拿下,帶回去鞭笞!”
李業沒敢輕舉妄動,聽口氣他們就是長安的差人了。他只能任由對方把麻繩套在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