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斯金特爾在得知有一支中國的施工隊要參加競標后,就專門搜集過資料,雖然因為時間倉促的原因,并沒有搜集到多少,但對中國建筑工人的收入水平也有了基本的了解,在他看來這些工人拿的實在是太低了。
而姜大成這樣技術精湛到甚至足以用藝術來形容的高級技工,在豪郝蒂夫公司也是稀缺人才,如果能招攬過去,光是人事部門獎勵的人才推介費就不是一個小數字,而且還能借機削弱競爭對手的實力,既然如此何樂而不為呢?
說完他臉上帶著矜持地微笑看著姜大成,他相信一名來自中國的建筑工人,是無論如何也拒絕不了十萬美元的誘惑的。
“呦,老姜你可牛逼壞了啊,人家都愿意花十萬美元來請你了!要不你過去算了,就當是為國家創匯了!”有人開著玩笑對姜大成說道。
“金特爾先生,您當著我的面挖人,這種行為恐怕有些不合適吧?”蘭啟功還真有點緊張,生怕姜大成答應下來,別說六建了,就算全北京的建筑單位加起來,八級瓦工也沒幾個,這要是走了那可就損失大了。
“嘿嘿,十萬美元,還真不少啊!”姜大成也從震驚中醒了過來,他自嘲地笑笑,“我還沒想過自己能這么值錢呢!”
從翻譯那里聽明白姜大成的意思后,托馬斯金特爾還以為他心動了,趕緊補充道,“十萬美元只是您一年的基礎薪酬而已,另外我們針對高級技工,還有獎金、分成和其它福利,如果您愿意過來,豪郝蒂夫公司給出的待遇一定能讓您滿意的!”
“那我要是去了,你們給報銷醫療費不?給解決孩子的讀書工作問題不?能有小食堂給我做飯么?我吃慣了炸醬面,可不習慣你們德國人的飯菜!哦,對了,我孩子長大了,你們給介紹對象不?”姜大成一連串地發問。
他在六建公司,六十年代就拿一個月一百多塊的八級工工資了,比經理和書記拿得都多,單位遇到啥好事兒,不管是分房還是發福利,第一批名單里肯定有他,單位可是把他當寶貝供著呢!雖然遠沒有去豪郝蒂夫公司賺得多。
可在國企單位上班,工資只是很小一部門而已,還有各種隱形福利,因為他的緣故,公司給他愛人安排了清閑的工作,讓她可以安心地照顧家里。帶孩子,孩子可以在公司的附屬幼兒園、附屬小學讀書,完全不用自己操心。
等孩子將來長大了,想進六建上班,也是他一句話的事情而已,而且工種隨便挑,只要他不是想當經理、書記,想去那個部門就能去那個部門!進了單位之后,工會立馬會幫著辦相親會,給介紹對象,啥事情單位都給辦得妥妥當當的。
“我們會給員工購買醫療保險,也會幫您的孩子聯系合適的學校,食堂的話….”豪郝蒂夫給高級技工的福利也不錯,但也僅限于常規福利,幫他購買保險、解決孩子讀書都不是問題,但給他個人辦食堂這就有點難辦了。
至于給孩子介紹對象,托馬斯金特爾完全沒聽說過啊,還有這種操作?好像聽說東德那邊有類似的做法,但是在西德這邊,壓根就不可能啊。
聽到托馬斯金特爾卡殼,姜大成就笑了,“呵呵,我說你們那么大一公司,就只能解決這點福利?那我還是甭去了,別搞得到時候孩子連個對象都找不到。”
國企是給不了這些高級技工太高的工資,畢竟規定卡在這兒呢,但是其他方面的福利卻不是私企甚至是外企能比的,在這里工作八級工就是大爺,連廠長經理都得小心伺候著,生怕人家生氣撂挑子。
但凡有啥問題,通常不用八級工發話,單位就給解決地妥妥當當的,所以好多私企拿著更高的工資想去請八級工來自己的企業上班,那些八級工都不愿意搭理,去了私企看起來好像賺得多了,可很多事情都得自己操心,那還能專心地干活兒啊。
他們在國企舒服日子過慣了,除非特殊情況,要不然才懶得去適應新環境呢;至于那些新聞記者的報道,往往只看到了八級工的工資和老舊的房子,卻有意無意地忽視了各種隱形福利,引得讀者好一番同情,卻不知道人家八級工日子美著呢。
有些工作可不僅僅只是看工資而已,在鵝廠九九六一年拿四十萬,和在煙草公司上班,一年輕輕松松拿二十萬,還有各種福利,這兩個工作怎么選?到底是選前一個工作多一點,還是選后一個工作的人多一點?
更別說現在的工人可是真把自己當成企業的主人翁的,放著好好的主人翁不當,跑去其它公司給人家當員工,姜大成才懶得去呢。
工人們嘿嘿地都笑了,他們在六建上班是辛苦,但是這種辛苦是有保障的,完全不用擔心失業問題,工資在北京城里也屬于中上檔次完全夠花,至于房子的問題,就算北京再缺房子,還能少得了他們這些蓋房子的?
只要安心排隊等著,遲早都能輪到分房子,到時候一個單位的同事聚在一起,晚上下班回家多熱鬧啊,豈不比孤零零地待在外面好得多?
托馬斯金特爾很不理解姜大成為什么放著更高的收入不拿,要是有其它公司愿意給他一倍半的薪酬,他早就跳槽過去了,更別說用幾十倍的待遇挖人了,誰真敢給他這么多,他能馬上跪下來喊爸爸。
但是不管他怎么說,姜大成都是一臉嘲諷地看著他,完全不為所動,眼見挖人無望,托馬斯金特爾只能沮喪地離開了。
“科爾胡特先生,我們六建完成的時間更短,使用的原材料也更少,完工的質量更是沒話說,這次比賽獲勝的應該是我們吧?”蘭啟功志得意滿地找到久爾索科爾胡特說道。
雖然姜大成沒有提前稱量水泥,但就像多年的賣肉師傅不用稱就能準確地剁好顧客需要分量的肉一樣,姜大成只是瞄了一眼圖紙,就能配好砌好這道磚墻所需要的水泥,到了完工的時候,不多不少一點兒都沒有浪費,甚至比德國人使用機器算好的分量還精確。
至于墻壁的質量,姜大成壓根都不需要使用鉛垂線什么的,砌出來的墻就橫平豎直,每道磚縫的寬窄厚度都完全一樣,視覺感觀方面也是和德國人的不相上下。
再加上完成地時間更早,不管從哪個方面進行評判,最后獲勝的都應該是六建一方才對,久爾索科爾胡特和其它拉脫維尼亞人似乎也這么看。
但托馬斯金特爾肯定不甘心這么認輸,他馬上提出了質疑,“我們大家都能感覺到,這里的溫度比杜姆市市區低得多,或許在杜姆市內,他這樣的操作是可以的;但是在這里,如果不適用摻和劑,水泥是沒辦法在這樣的溫度下凝結的!”
“砌墻可不只是把磚塊用水泥粘合在一起就可以的,砌出來的墻如果只是漂亮,卻不堅固,那有什么用?而且在低溫環境下,水泥也會產生不規則膨脹、開裂等現象,或許不久之后,這道墻連表面的美觀都沒有了!”
“而我們的完工時間雖然長了點,卻是嚴格按照規范,使用了能在低溫環境下幫助水泥凝結的摻和劑,這樣砌出來的墻才既美觀又漂亮,所以我認為獲勝的應該是我們才對!”托馬斯金特爾顯得信心滿滿。
“呵呵,你說不堅固就不堅固了?凈會在這兒吹牛,你要是能吹,有本事來把這道墻給吹倒啊?”姜大成冷嘲熱諷起來。
“老姜,在外國友人面前要客氣點!”蘭啟功嘴上雖然這么說,可看他臉上的神情,分明對姜大成的表現很滿意,外國友人可還有友人兩個字呢,這明顯是過來找茬的,算什么友人?自然不用那么客氣!
李蘭舟從旁邊提溜過兩把八磅錘來,“堅不堅固靠嘴說了不算,得用這玩意兒!你們派個人過來砸我們的墻,我們也派個人過去砸你們的,看誰的先垮掉?”
“盧卡斯,我們的水泥凝結完成了沒有?”托馬斯金特爾問道,他是負責競標的專業人員,在一線施工方面確實沒有盧卡斯赫韋德斯研究地深。
“額,還沒有徹底凝結,您知道的,就算使用了摻和劑,在這樣的溫度下,水泥凝結的時間還是要比一般情況要慢很多!”
“不過他們既然沒有使用摻和劑,那么凝結的速度只會比我們的更慢!說不定上去一錘就把墻給砸垮了!”盧卡斯赫韋德斯頗有點躍躍欲試的意思。
“那就交給你了!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把他們的墻干掉!”托馬斯金特爾將八磅錘交給了盧卡斯赫韋德斯。
“老姜,這力氣活還是交給我來干吧!”那邊有人想從姜大成那拿到砸墻的資格,他們每個人都砸了不知道多少面墻,但砸德國人砌的墻,這還是第一次,誰都想新鮮下。
“一邊兒去!我就算讓他三錘,那也是我砸得快!”姜大成同樣不肯錯過這個機會,拎著錘子就走了過去。
久爾索科爾胡特繼續擔任裁判,見他倆準備好之后就宣布開始,盧卡斯赫韋德斯馬上抬起錘頭向墻壁砸去。
他沒有砸最上面,而是畫了個弧線,狠狠地將錘頭砸向墻壁下方某個位置,根據他計算墻壁受力結構的結果,這個位置是最脆弱的地方,一旦敲碎,正面墻都會垮掉。
水泥沒有凝結的墻壁,只需要一錘,這面墻就會垮掉,當錘頭落在墻壁上之前,盧卡斯赫韋德斯的嘴角邊浮出笑意,他似乎已經看到墻壁垮塌的樣子了。
“砰!”八磅重的錘頭狠狠地砸在墻根上,然而手上傳來的回饋卻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再看墻壁,依舊穩穩地站在那里紋絲不動。
這是怎么回事?盧卡斯赫韋德斯馬上湊過去,伸手一摸磚縫中的水泥,赫然發現,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水泥竟然已經凝固了!
“嘿,我說小子,看你長得五大三粗的模樣,怎么連這點力氣都沒有?是不是沒吃飯啊?”姜大成又開嘲諷了。
他也不急著砸墻,就一手拄著八磅錘,一手叉腰優哉游哉地站在那里,“來,再多來幾下,等你砸夠了我再動手!”
盧卡斯赫韋德斯臉上一紅,連忙又揚起八磅錘,使出吃奶的力氣砸上去,一連兩下,挨砸的那塊磚倒是已經開裂,但是距離墻壁倒塌還早著呢!
“行了,你這技術不行,現在看我的吧!”姜大成同樣揚起八磅錘,錘擊在同樣的位置上,卻造成了截然不同的結果,尚未完全凝結的水泥受力之后開始飛濺,墻壁也產生了輕微的搖晃,和剛才盧卡斯赫韋德斯砸墻時候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砰!”
“砰!”姜大成和盧卡斯赫韋德斯不停地把錘頭敲擊在對方砌好的墻壁上,兩面墻壁都開始出現裂紋、松動,但德國人的墻開裂、晃動的幅度明顯更大一些。
兩位砸墻著的節奏也有明顯的不同,姜大成揮錘的速度穩定地保持著同一節奏,能夠利用錘頭敲打墻面時產生的反作用力來節省力氣。
而盧卡斯赫韋德斯就要慌多了,他看到自己的墻壁已經快垮掉,忍不住加快了速度,但這樣并沒有讓他追上姜大成的進度。
“嘩啦”一聲,德國人砌好的墻已經在姜大成的錘擊下垮掉了,而赫韋德斯依舊在那里哼哧哼哧賣力呢。
這下不用久爾索科爾胡特做出評判,比賽的勝負就已經揭曉了,久爾索科爾胡特和托馬斯金特爾同時跑了過去,定定地看著姜大成砌好的墻壁。
“你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為什么在這樣的溫度下,水泥還可以快速凝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