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真都是咱們的了？”醒過來之后，徐莉拿著存折跟外匯券一遍又一遍數著，好半天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我都想好了，這些錢明天先拿出來一些給林工還上，再請林工和家平吃頓飯，然后給家里添點東西，你不是早就想要一臺冰箱了么？咱們回頭就去友誼商店買！哦，對了，咱爸咱媽那邊也買兩臺電視送過去，一家一臺，這樣幾個小的也不用天天跑到別人家里看電視了。”
郭毅剛摟著徐莉的肩膀，暢想著美好未來，“呵呵，先前我辦停薪留職的時候，他們可沒少說閑話，現在好了，咱們總算是能揚眉吐氣地回去了。”
眼下有沒有正式工作，有沒有單位照看著對普通人來說是天大的事情，誰家里要是有親戚打算辦理停薪留職，那家里的親戚肯定會輪番上門勸說，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樣，郭毅剛和蔣文松當初可沒少受這番折騰。
要不是他們兩口子之間的感情經得起考驗，說不定就鬧掰了，但就算如此，他們兩家在結婚的時候也有不少人冷言冷語，這些在他倆心中始終是個疙瘩。
“林工今天也回來了吧？那干嘛等明天啊，咱們現在就去還！欠別人錢我總覺得心里不踏實，早一天還清，我這心里也能安分些！要我說你剛才在公司就應該把錢還上，干嘛還帶回家里來啊！”徐莉琢磨著，就算還了錢，剩下的也夠花了。
“公司那么多人，當著人家的面給林工還錢，這讓人看見不好。”林樓肯定沒催著他們還錢的想法，但保不住會有人誤會啊，所以郭毅剛覺得這種事還是私下里說比較好，“再說了，咱家里可是你做主，這么大的事兒不給你匯報下那行么？”
“德行！”徐莉白了他一眼，心里卻是美滋滋的，對郭毅剛這種態度他很滿意，說著就打算起身，“我起來找找，看看有啥合適的東西沒有，咱帶上給林工送去，順道把錢還了。”
“咱家里也沒啥啊？再說了，咱現在手里只有外匯券，還得留著去友誼商店買東西呢，等明天吧，我中午休息的時候去銀行取錢，下班你去友誼商店門口等著，我和文松、家平他們一起過去，賣好東西再去找林工。”這些郭毅剛和蔣文松都商量好了。
第二天中午，倆人想跟著去銀行取了錢，然后一下班就奔著友誼商店去了，進去轉了一圈兒，賣好東西回到胡同里，先去家里把東西放好，再出來兩家人一起敲響了林樓的院門。
進去把禮物放下，和林樓說了一會兒話，臨走的時候，倆人同時遞上信封，把債務給結清了，出來之后，徐莉和王敏都覺得神清氣爽，大概這就是無債一身輕吧？
“毅剛，去我那兒喝兩盅吧？”蔣文松發出邀請，眼下時間還早，又發生了這么高興的事情，的確得慶祝慶祝。
“我先回去拿瓶酒，上回結婚剩下的牛欄山二鍋頭！”于是兩家人一家出酒，一家出菜，到蔣文松的房子里慶祝起來。
“來，走一個！咱們干了！”就著一盤花生米，一盤腌菜，還有兩個現炒的小菜，幾個人就喝了起來。
“自打畢業之后，還從來沒這么輕松過啊！以前在單位的時候，那是天天盤算著，啥時候才能分到宿舍結婚！等過來之后吧，住的地方有了，婚也結了，賺得也比以前多了，但總覺得心里有點發虛，不知道這樣的好日子還能過多久。”
“現在倒是不用愁了，在林工手下，一個月賺得比過去好幾年都要多，最多一年功夫，這房子就能真正歸咱們自己了，再干幾年，這套院子也能買下，咱還有什么理由發愁啊？”郭毅剛說著說著就笑出來了。
蔣文松也是一樣，這筆提成讓以往籠罩在他們身上的壓力一掃而空，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了，于是又樂呵呵地干了一杯。
“要是還留在原來的單位，不知道啥時候才能結婚，這么大的房子更是連想都不敢想，咱們院長還住兩室呢！”憶往昔崢嶸歲月，展望美好未來，這頓酒喝得可是太愜意了，不知不覺幾個人就都有些醉了。
很快，就到了周末，兩家人又請林樓和徐家平去東來順吃了一頓，這才覺得把之前欠下的人情稍微還了一些，至于剩下的，以后繼續努力工作回報吧！
大雜院里，張桂花一邊蹲在院子里洗菜，一邊時不時抬起頭來看看門口，似乎在等什么人，左右鄰居看了很是好奇，“呦，這么好的肥肉，張嬸你今天是要請客啊？”
“請什么客啊，閨女兒說晚上回來吃飯，這都半個月沒回來了！”張桂花臉上有些糾結，哎，現在的年輕人也不知道咋想的，好好的國家正式單位不待，非要出去闖蕩，雖然說香江企業的工資待遇好，可誰知道將來會怎么樣？
現在婚也結了，馬上就要要孩子了，萬一孩子出生之后，遇到點啥事兒沒了工作，這一家人可怎么過啊。
“哦，新女婿要上門啊，我說張嬸你對你們家女婿可是夠好的啊，這么多肉，怕是把這個月的肉票都花光了吧？對了，您內女婿在新單位咋樣啊？要我說還是正式單位好，外面的單位眼下或許掙得多，但將來沒保障啊！”
一聽到這些，張桂花就更郁悶了，自打郭毅剛辦了停薪留職之后，每次在院子里聊天，大家都會提起這事兒，然后翻來覆去地勸他，就好像郭毅剛做了什么天大的錯事一樣，搞得她都不愿意到院子里來了。
“好著呢，剛去了法國出差，待了半個月才回來，聽說過一陣還要去！”盡管自己心里也沒底，但在外人面前，張桂花卻一點兒也不愿意露怯。
法國？你就吹吧，要是真去了，怎么回來的時候也沒見給你們帶點進口貨回來啊？現如今誰出了國，不是大包小包地往家里帶東西？
“張嬸，要我說還好毅剛現在辦的是停薪留職，等兩年后就趕緊回去得了；哎，就是這兩年時間怕是要白白浪費了，以后評職稱、分房子都要往后靠了，但總歸比啥也沒有的好！”更多地人加入到聊天中，開始語重心長的勸說了。
大家紛紛給張桂花出著主意，讓他勸說下，至于這些勸說到底是好意，還是另有想法，那就要看具體是誰了；都在一個大雜院住在，平日里誰和誰關系好，誰和誰有矛盾，這些事情大家嘴上不說，可心里都清楚地很。
“滴！滴！”院子里聊得正熱鬧呢，張桂花都有些扛不住了，正打算回屋里去躲一會兒，而就在此時，院子外面傳來了幾聲車響。
“楊師傅，真是謝謝你了啊，要不是你幫忙，這么多東西我還真不知道怎么帶過來，一會兒吃了飯，喝幾盅再走？”郭毅剛的聲音隨之響起。
“哎呀，毅剛回來了！”張桂花當即精神一振，馬上站了起來，也顧不得洗菜了，一溜小跑就迎了出來，這是咋回事兒？女婿竟然坐著小車回來了？
“媽，毅剛給家里買了點東西，讓楊師傅幫忙送下。”徐莉一臉驕傲地從車里下來，順手就把一個精美地包裝袋塞到張桂花手里，“這是美國產的花旗參，聽友誼商店的營業員說，這東西最是滋補，您和爸身體不太舒服，正好補一補！”
美國！友誼商店！這兩個詞砸出來，院子里頓時暈倒一大片，難道老徐家的女婿真抖起來了？這東西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啊？
“呦，還是輛皇冠，這怕是得大幾十萬吧？”有那懂行的，一眼就認出了汽車的型號，我們單位一把手都沒混上這待遇呢。
“郭工，我來我來！”楊默快步走到后備箱，后備箱如今半開著，實在是沒辦法，電視機塞到里面，后備箱就沒辦法合攏了。
“媽，給您買了臺彩電，日本松下的，二十一吋，爸不是老愛聽京劇么，以后咱不光能聽聲，還能看那些名角兒的扮相！”郭毅剛和楊默同時出力，喊了聲號子把電視機從后備箱里卸了下來。
現如今進口的日本彩電大多是二十一吋或者二十四吋的，郭毅剛買了臺小的，這倒是不是他不愿意買大的，而是人家營業員說了，房子太小的話看大電視容易傷眼睛。
“誒，好，好，好。”張桂花現在樂得只會叫好了，她現在腦子里面暈暈乎乎地，連走路都不會了。
“毅剛，你怎么能讓人家干這個呢？師傅，您松把手，換我來！老婆子，趕緊回去給人家師傅找煙泡茶啊！”徐莉的父親徐大有也聽到聲音從房子里出來了。
“不礙事，為郭工他們服務是我的工作！”楊默笑瞇瞇地不肯松手，和郭毅剛一起抬著電視哼哧哼哧送到屋里。
楊默算是行政后勤組的工作人員，平日里是要幫這些技術人員做一些事，這是林樓事務所的規章制度，但聽到其它人耳朵里可就不一樣了，他們還以為郭毅剛成了啥領導，連司機和車都給配上了呢。
剩下的就不用他動手了，徐莉和張桂花倆人已經大包小包地帶回來了，然后趕緊給楊默倒茶遞煙，“您先坐著喝會茶，我這就做菜去，待會兒讓老頭子和毅剛陪你好好喝兩盅。”
“不用不用，公司規定開車不讓喝酒，而且車一直堵在胡同里也不是個事兒，我喝完這杯茶就走！”楊默連連擺手，雖然眼下司機喝完酒開車是常有的事兒，大家都見怪不怪了，可林樓還是很珍惜自己跟員工的生命的。
所以對自己旗下的員工都提了要求，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誰要是違反，那就是直接辭退完全沒得商量，楊默他們拿的工資可比外面高多了，誰也不愿意和錢過不去，要是想喝酒，那就等到不用車或者放假的時候專門喝吧。
推辭一番，楊默還是先走了，他還得去幫蔣文松他們送東西呢，郭毅剛剛送他回來，馬上就有人追問，“毅剛，你在這兒新單位是個啥領導啊？連車都給你配上了？”
“我可不是啥領導，就是個小設計員而已！公司福利好，平時大家伙兒有用車的地方，公司都會給安排。”郭毅剛笑瞇瞇地解釋道。
“這電視也是公司發的？”有人指著剛打開的彩電問道，這公司的福利也太好了吧？我們了不得發個毛巾、搪瓷盆啥的，人家就直接發進口大彩電了，你們公司還要人不？就算讓我去看大門也成啊！
“那倒不是，是毅剛用公司發的獎金買的，毅剛他們公司最近拿下了一個歐洲機場的大項目，毅剛還去歐洲忙了半個多月呢，回來后人家把款給結了，公司就給他們發了獎金。”看到他們臉上羨慕的表情，徐莉覺得自己前段時間受的那些氣全散出去了。
“國產的彩電就得一千左右，這進口大彩電怎么也得兩千多吧？”有人算了一筆賬，咱能不能進得去友誼商店，能不能換到外匯券先不說，光這筆錢就比自己兩年的工資還要多了，這郭毅剛才去新單位多久啊，就能買得起這種大物件了？
“兩千一百多外匯券！”為了買這些禮物，郭毅剛把領到的外匯券全花完了，等下周回自己家的時候，就只能去找魏阿姨幫忙，再換點外匯券了。
“幾個月就能掙這么多錢，別說讓我辦停薪留職了，就算把我從原來的單位開除我也愿意啊！”要是郭毅剛每個月的收入只比他們多一點兒，他們還不覺得有什么，但多到這種程度，他們只有羨慕嫉妒了。
在大雜院里享受了大半天的羨慕之后，郭毅剛和徐莉神清氣爽地回到胡同里，第二天繼續上班。
“毅剛，晚上回去和莉莉說下，過幾天咱們又要出國了！”徐家平拍著他的肩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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