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季雅·米克洛很早就醒了,但他只是僵硬地躺在床上,沉默地凝視著黑暗中的穹頂。
他的妻子也是如此。
寬敞的臥房里,只能聽見二人低緩的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一串尖利嘹亮的雞鳴劃破了壓抑的寂靜。
樓下隨即傳來一系列聲響,老馬季雅無言地聽著。
其他人耳中的晨起噪音,卻在他的腦海里勾勒出一幅幅鮮活的畫面:
上了年紀的貼身男仆老塔索打著哈欠,哼唧著推開缺乏潤滑的房門,使勁錘了幾下同樣缺乏潤滑的膝蓋,拖著沉重的腳步,慢吞吞走向馬廄;
住家女傭窸窸窣窣地披上外衣,輕手輕腳穿過長廊,抱著奶罐前往牛棚;
屋外的獵犬與遠方的護院犬像是在互相問候,此起彼伏地吠叫;
牧牛人一下下搖著銅鈴,將牛群趕進草場…
環繞著這棟漂亮的二層木造建筑,一同被雞鳴喚醒的,還有橡樹鎮最廣袤、最肥沃、最美麗的農場——馬季雅莊園。
老馬季雅認真地聆聽著,哪怕最輕微的雜音也不漏過,直到太陽升起。
當第一束光線射入臥房時,老馬季雅立刻機械地從床上爬起,推開窗戶,如往常一樣,檢視晨曦中的莊園。
他的老妻則默默走向衣柜,拿出前一晚就準備好的行裝,仔細地幫助丈夫穿戴整齊。
“我,會帶他回來。”老馬季雅背對著妻子,木訥地說,像是在許下承諾。
他的夫人沒有說話,只是碰了一下丈夫的手。
服侍馬季雅·米洛克多年的貼身男仆塔索,牽來了莊園里最好的四匹馬。
馬兒們已經提前喂得飽飽的,老塔索又早早起來給它們加了一頓料,所以個個渾身都是勁,必定能經得住長途跋涉。
但是馬季雅·米克洛把四匹身軀細長、肌肉強健、皮毛油光水滑的駿馬仔細檢查了一遍,在最后一刻改了主意。
他搖了下頭,告訴塔索:“備禿尾馬。”
老仆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那幾匹老馬腳力不成,要是騎它們,咱們天黑前可回不了家。”
馬季雅·米洛克沒有解釋。
老仆人習慣了“雇主”的寡言少語,他嘟囔著將四匹良駒帶回馬廄,不多時,又牽著四匹禿尾的劣馬走了出來。
劣馬們年歲大,知道是要出遠門了,都焦躁不安地咬著嘴里的鐵嚼子,白色的唾沫止不住地往下滴。
馬季雅·米洛克扶著馬刀迎了上去。他輕輕拍了拍馬兒們的脖頸,左手一按馬背,便躍身坐上了鞍子。
老塔索見狀,也用力勒緊掛著佩刀的腰帶,踏鐙上馬。
馬季雅夫人雙手抱著一個鞍袋走出房門,親手將鞍袋交到丈夫手中。
沒有道別,也沒有送行,米洛克和塔索主仆二人各自帶著一匹備馬,趕在太陽完全升起之前離開莊園,啟程前往[阿爾忒彌斯]。
天邊是尚未褪去的夜色,路上行人稀少,只有零零星星幾個牧羊人趕著羊群出來吃草。
如果是在過去,馬季雅·米洛克和塔索還可能碰到同樣前往阿爾忒彌斯的商隊、旅人,他們或許會欣然與后者結伴而行。
但是現在,主仆二人不想邂逅任何“同伴”。
戰爭是如此深刻地改變了人們周遭的一切:
村莊和城鎮變得封閉排外,紛紛建起高墻,拒絕陌生人的到訪;
定居點之間的往來不復存在,游蕩在野外的只有心懷不軌的匪徒和無法無天的潰兵;
孤立的農舍一夜之間就會化為灰燼,失去秩序之后,原本恪守本分的農夫也可能在一念之間化身為魔鬼;
至于那些有必須出行理由的旅人,則無不時時刻刻握緊武器、豎起耳朵、警惕地視野內的每一處風吹草動。
然而,太陽還沒升到樹梢,馬季雅·米洛克便被人追上。
“我跟你們一起去!”馬季雅·勞爾喘著粗氣,大聲宣布:“爸爸!”
老仆人塔索瞄了一眼勞爾胯下的駿馬,不由得抱起胳膊,撇了撇嘴。
馬季雅·米洛克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小兒子,打量著后者稚氣未脫的眼睛,打量著后者還未蓄起的胡須,打量著后者被汗水浸濕的獵裝。
勞爾被父親看得渾身不適,沒由來的羞恥和激憤一瞬間充滿胸膛,他反手從鞍袋里抽出馬刀,忿然作色:“別小看我!”
老馬季雅沉默片刻,問:“你…知道要去哪里?”
“去阿爾忒彌斯。”勞爾毫不畏懼地直視父親。
老馬季雅又問:“你知道要去做什么?”
“贖人。”勞爾抿了一下嘴唇,低聲回答:“或是贖尸。”
“你知道要去見誰?”老馬季雅再問。
“知道。”勞爾回避了父親的視線,看向父子的靴尖:“那個人。”
老馬季雅如同刀刻斧鑿的石像,雖有五官,卻無表情:“誰?”
在父親目光的威逼下,勞爾半是厭惡、半是畏懼,不情不愿地說出了那個名字:“血狼…閣下。”
但是說出那個名號就像卸下了某種無形的負擔,勞爾干脆一股腦把話都說了出來:“那又怎樣?我倒想看看那個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老馬季雅看著小兒子,不知為什么,既沒有教訓后者,也沒有再發問。
倒是身后的老塔索咂了咂嘴,出聲打破父子之間的僵持:“老爺,依我看,就算您現在把勞爾少爺趕走,他也會再追上來的。”
老馬季雅一言不發。
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人能比馬季雅·米洛克的老仆人更懂如何討好、說服馬季雅·米洛克。
只見老塔索眨了眨眼睛,半真半假地埋怨:“唉,真是的,簡直和您一個模子倒出來的,都是倔驢啊倔驢!唉…要不然…要不然就先帶勞爾少爺去郡治?等到了阿爾忒彌斯,想找個地方安頓勞爾少爺…應該不難。”
老馬季雅沉思片刻,輕輕扯了一下韁繩。他所騎乘的老馬立刻會意,踱著步子轉過身去。
馬季雅·勞爾先是一愣,旋即欣喜若狂,朝著他的塔索叔叔做了個鬼臉。
塔索也無聲地拍了拍勞爾的肩膀,從鞍袋里取出一條汗巾遞給后者。
一行三人再次出發。
與[阿爾忒彌斯]都坐落在[安雅河]西岸,二者之間的直線距離大約二十公里。
不惜馬力全速疾馳,至多兩個小時就可以抵達。
但是因為馬季雅家族一行三人有意識地回避沿途的定居點和城鎮,所以繞了一些遠路,額外耗費了不少時間。
再加上他們騎乘的四匹老馬年老力衰,因此當三人抵達“叛軍”布置在城郊的哨所時,已是中午時分。
橡樹鎮通往阿爾忒彌斯的行省大路的西面是[鹿山],東面是安雅河。“叛軍”在山與河之間地勢最狹窄處設卡,避無可避、繞無可繞。
三人在山坡駐馬。眺望遠處擁堵的哨卡,塔索不禁面露難色。
“老爺。”老仆低聲提議:“要不然,還是繞開吧?”
勞爾啞然失笑,他雖然年紀小,腦子反應卻很快:“繞開?還能往哪里繞?難道還能原路返回,繞著鹿山轉一圈嗎?萬一那條路也有哨卡,又該怎么辦?”
老仆輕輕朝著小少爺搖了搖頭,示意后者少安毋躁。
老馬季雅沉默地觀察著遠處的哨所,最終緩緩點了點頭。
塔索心里一緊——因為他知道,馬季雅·米洛克已經拿定了主意。
“到底什么時候才能輪到我們?”勞爾忍不住嚷嚷起來。
從遠處觀察時看到的“擁堵”,與身處其中的“擁堵”,完完全全是兩回事。
在馬季雅家族一行三人的前方,是超過三十輛雙套馬車連成的漫長隊列;
在馬季雅家族一行三人的后方,是更多的單套、雙套馬車。
而整條長隊向前行進的速度慢到令人發指,頭頂的正午烈日又分外毒辣,許多馬車夫干脆躲進路旁樹蔭下打起了盹。
勞爾卻只能頂著酷暑,眼巴巴地等候著車隊以焦心的速度慢慢向前挪動。
好在前去飲馬的老塔索很快返回,還帶回了滿滿兩羊皮囊清水。
勞爾歡呼雀躍,從馬鞍解下水囊,咬開瓶塞,痛痛快快地喝了起來。
單是喝還不夠痛快,勞爾把水囊高高舉過頭頂,將水囊里剩下的清水兜頭澆在自己身上,把汗水連著暑熱一并痛快洗凈。
另一邊,老馬季雅從老塔索手中接過另一個水囊,簡單喝了一口以后,放下水囊看向老仆。
老塔索當然明白是什么意思,笑著回答:“在河邊喝飽了。”
老馬季雅點了下頭,又慢慢地喝了幾口水,而后仔細地把羊皮囊扎緊,掛回馬鞍。
就這會工夫,老塔索已經拿出草料袋,忙里偷閑給幾匹禿尾老馬加餐。
做完這一切以后,老塔索才揉著酸脹的肩膀,踱著步子走回“老雇主”和“小雇主”身邊。
“前邊的車隊,[釘錘鎮]來的。”老塔索壓低了聲音:“后邊,[山南鎮]來的。還有幾個的‘同鄉’,只不過都是耍單幫的家伙,跟著走罷了。”
“你怎么…”勞爾瞠目結舌。
“飲馬的時候,順便打聽了一下。”老塔索和老馬季雅對視了一眼:“放心,沒人認出我。”
勞爾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老塔索,短暫地消化之后,驚異地問:“從釘錘鎮、山南鎮來?那可不止一天的路程…”
說罷,勞爾踮起腳尖望向前方,又望向后方,綿延在行省大路上的車隊的規模,已經大到“不正常”。
或許在兩年、三年以前,這是正常的。
但在當下的光景,正常的情形反而不正常。
“據說。”老塔索也很是不解:“‘叛軍’正在阿爾忒彌斯大肆采買,糧、麻、油、煙…不管什么東西,只要運到阿爾忒彌斯,就能翻番賣給‘叛軍’。所以老爺們才會像瘋了一樣,卯足勁把好東西一車車往阿爾忒彌斯送。”
“糧價又要漲了?”勞爾猛地回過神來:“送到阿爾忒彌斯,‘叛軍’就買?血狼…閣下哪來那么多金銀?該不會是圈套…”
老塔索拄著馬刀,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老馬季雅沉默不語。
前方忽然傳來一陣喧嚷,躲在路旁樹蔭下打盹的車夫被驚醒,紛紛不明所以地望向哨卡方向。
突然,一個馬車夫跑向自己的馬車。隨后,其他馬車夫就像盲目跟從一匹驚馬的馬群,紛紛奔向各自的大車。
洪鐘般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準備好你們的通行證!”
“前車與后車,兩馬間距!”
“別磨磨蹭蹭!動作快!跑!跑起來!”
老馬季雅和老塔索不禁互相對視,勞爾則忍不住翹首去看。
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擋路的閑雜人等紛紛避讓,馬季雅家族一行三人終于看清了“聲源”的樣貌:
那是一個儀表堂堂的青年人,中等身高,但看上去很結實;雖然穿的是一身洗得褪色的舊軍服,可腳下的皮靴卻是極好的;
更為引人注目的是青年腰帶下懸掛著的華貴軍刀。
單從刀具的精美程度來看,那柄佩刀也應當作為傳家之寶被供奉在壁爐上,而不應該被兩根皮帶隨意地掛在腰帶上。
比佩刀還要令人印象深刻的,則是青年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從那雙眼睛射出的明銳目光就像利箭,所到之處,眾人無不下意識避讓。
馬季雅·勞爾也感受到了佩刀青年審視的目光,本能令他下意識想要逃避,可他卻咬著牙,不服輸地瞪了回去。
直到最后,勞爾也沒有躲避對方的視線。
不過,或許正是這擦肩而過的短暫對視,令已經從三人身邊走過的佩刀青年又折返回來。
佩刀青年折返回來不要急,但是跟隨在佩刀青年身后的幾名“叛軍”士兵立即將馬季雅家族一行三人包圍了起來。
一眼掃過去,佩刀青年就找出了三人當中真正的領袖,他看向老馬季雅:“通行證?”
老馬季雅點了下頭,從馬鞍袋中取出一封信——橡樹鎮鎮長簽署的通行證,遞給了身旁的勞爾。
“給誰?”勞爾梗著脖子問。
佩刀青年禮貌地伸出了手。
老塔索挑起眉梢,勞爾的目光中則多了幾分嘲弄,而老馬季雅依舊是不茍言笑的表情。
然而出乎老塔索和勞爾的意料,佩刀青年接過通行證以后,并沒有假模假式地掃一眼、擺擺手就過去,而是仔細地“閱讀”起來。
“馬季雅先生?”青年詢問。
老馬季雅略一點頭。
“這兩位是?”
“我就是個喂馬的。”老塔索搶先回答,隨后示意勞爾:“這位是我們家的小少爺。”
“出行理由是…”佩刀青年微微皺眉:“訪友?”
老馬季雅又略一點頭。
佩刀青年把三人上上下下端量了一遍,慢慢把通行證折回原狀。
勞爾硬撐著反問:“還有什么我們能幫忙?”
“不必緊張。”佩刀青年露出爽朗的笑容,他抬手一指前方哨卡:“貨運馬車才需要在這里排隊,你們可以直接過去。”
勞爾看了看前面的哨卡,又看了看父親和老塔索,懊惱之情溢于言表:“那還等什么?”
老塔索探詢地看向老馬季雅。
“謝謝。”老馬季雅頷首致意。
佩刀青年點頭回禮,示意自己領路。馬季雅家族一行三人或主動、或被動,跟著佩刀青年暢通無阻地向著哨卡行進。
然而,才剛走到一半,勞爾突然停下腳步,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向前方。
老塔索循著勞爾的目光向前望去,也不禁瞳孔擴張。
之前距離較遠,加上被道路兩旁樹木遮擋,因此三人沒能察覺。
可是在他們此刻所處的位置,之前看不見的景象,清晰無誤地展現在他們面前:
哨卡下風處那株巨大的橡樹之上,掛滿了人類的尸體。
幾十具尸體隨風有規律地搖擺,仿佛在進行一場恐怖的群舞。
勞爾驟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胃里涌了上來;老塔索雖然保持著鎮定,臉色也說不上好看;老馬季雅則轉過身體,沒有再看那株橡樹一眼。
佩刀青年將三人的神情都收入眼底。或許覺得這一幕有些太過沖擊,他主動解釋道:“那些都是被判絞刑的盜匪和罪犯,沒有時間為他們搭絞架,就直接掛在樹上了。”
老塔索拄著馬刀,艱難咽下一口吐沫,費力擠出三分笑容:“血狼閣下的手段,果然…非比尋常…”
“刑罰之道在于少罰、重罰。”佩刀青年的目光掃過哨卡前方綿延的車隊,又瞟了遠處的懸尸之樹一眼,平心靜氣地反問:“不把他們掛在樹上,好人又怎么敢出門呢?”
“少罰、重罰。”老塔索盯著佩刀青年看了一會,最后低下了頭:“高見。”
“這句話不是我說的。”佩刀青年面露笑意:“是閣下說的。”
叛軍的哨卡分為來側和去側,每側各有一個小門和一個大門。
大門前方,執勤的“叛軍”士兵正在核對、清點一輛雙套大車的貨物。之所以后邊排了那么長的隊,大概就是這個原因。
從新墾地行省設立開始,過路稅就是各郡駐屯所的重要收入來源之一。郡與郡之間有卡,鎮和鎮之間也有哨。可以說是無處不設卡,無處不設哨。
不單單是行商,平民對此也深惡痛絕,卻又無可奈何。所以即使是沒什么游歷經驗的勞爾,也清楚“叛軍”士兵在做什么。
老塔索便代替“雇主”一家開口,他端出討好的笑容,低聲下氣地問:“這個,不知?過路稅?”
“沒有。”佩刀青年出語驚人。
老塔索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沒有什么?”
“沒有過路稅。”佩刀青年重復了一遍,他想了想,補充道:“至少暫時不收。”
勞爾忍不住開口質問:“那為什么還要?”
他抬手一指正在檢查貨車的“叛軍”士兵,后半句話已不必多說。
“巴德保民官閣下的命令,過路稅免除。”佩刀青年有禮有節地回答:“但是申報和查驗仍然要實行。”
說罷,佩刀青年抬手示意:“請吧。”
在“叛軍”士兵的“環伺”之中,馬季雅家族一行三人一步一步走向哨卡。
不知為何,每往前走一步,勞爾的心臟都會跳得更快。但他看到父親的步伐依然沉穩,便也強忍著眩暈感和嘔吐感,跟著往前走。
哨卡前,執勤的叛軍士兵冷冷詢問:“有什么要申報的?”
勞爾搖了搖頭。
“有。”老馬季雅言簡意賅地回答:“黃金。”
他伸手探入懸掛在馬鞍前的小鞍袋,取出兩根短棒似的陶棍,猛地相互一敲。
陶皮表面碎裂、剝落,內容物的一部分暴露出來。
在正午的陽光下,流轉著攝人心魄的光澤。
[在法國廣袤(相比同時期的德意志小邦國),匪患從來沒有消失過。波旁王朝、雅各賓派、督政府也頒布過剿匪命令,都沒有成功消滅過法國的匪患。只有法蘭西第一帝國用盡了一切手段,也只有法蘭西第一帝國成功消滅的法國的匪患]
[1799年11月,法國有40的領土實施了戒嚴,但是不出三年,境內出行又安全了,商貿也得以恢復;甚至拿破侖在意大利取得的輝煌勝利,也不如剿匪更得民心——《拿破侖大帝》]
[德意志地區的城邦隔三岔五就會組織嚴//打,殺人放火除以極刑自不必多說,小偷小摸也會重判、重罰。這些剿匪活動既能加強治安,又能給民眾提供娛樂活動(觀刑),那個時代的人民群眾無不喜聞樂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