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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沃丹,南城。
“學得好快。”梅森注視著特爾敦人揚出的沙土,心情沉重地想:“溫特斯說得沒錯,無形的技術擴散,比有形的損兵折將危害更大。”
炮兵上尉心里是這樣想的,情緒上卻沒有表露出來。
他扭過頭,嚴厲呵斥面如土色的部下:“大炮在哪里?怎么還沒就位?”
特爾敦人選擇從城西掘壕逼近,而梅森的火炮此前布置在南門。
三代“木炮”為防止炸膛,采用鐵、皮、木三層結構,直接導致炮身笨重、搬運困難。
被質問的臨時軍士左看右看,遲疑片刻才確認保民官是在對他說話。
軍士的額頭一下子沁出冷汗:“我…我不知道…”
“那你還站在這里干什么!?”梅森陡然提高音量大吼。
不僅是被質問的軍士,周圍的民兵都被嚇得一抖。
軍士拔腿要走,又覺得走之前應該先敬禮。可他并不是軍人,只是臨時獲委任的熱沃丹市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資格敬軍禮。
軍士的大腦一片空白,最后行了一個不三不四的屈膝禮,轉身跑走。
軍士手下的十幾個民兵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也急急忙忙地跟上去。
梅森板起臉,繼續巡視城墻。他痛罵那些驚慌失措的民夫,鞭打躲在墻后的懦弱者,偶爾給予勇敢者幾句稱贊。
雖然沒人喜歡被侮辱呵斥,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一種奇怪的安定感在民兵中間擴散。
太安靜了,戰場上太安靜了。
除了圣喬治河的流水聲,只有特爾敦人的掘土聲。
絕大部分站在城墻后面的民兵口干舌燥、手心發涼,甚至能聽見自己的頸動脈“砰砰”跳動。
在這種情況下,能聽見保民官中氣十足的罵人,個別民兵甚至感動到想哭。
溫和、安靜的保民官變成行走的臟話機器,一方面是梅森刻意為之,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梅森的心情確實不佳。
他與特爾敦部上一次交手時,后者的攻城水平還停留在三十年前:
楯車、云梯、拋石機;囊土、掘城,甚至妄圖拿人命堆平棱堡。
最后的結果自然是頭破血流,上萬特爾敦騎兵被千人駐守的小小堡壘崩折四顆門牙。
此次攻防,熱沃丹的城墻比起曾經的橋頭堡要薄弱許多,特爾敦人展現出的技術能力卻大跨越式提升。
他們開始使用專門的土工作業工具——僅僅是這一點就比拿羊皮囊裝土更令梅森嗅到危險氣息。
更令人驚訝的事情還在后面:馬車源源不斷駛來,特爾敦人好一番折騰,卸下四門火炮。
為了裝卸這四門火炮,特爾敦人組裝了一臺小型起重機。
遠遠瞧上一眼,梅森大致能斷定對方用的是六磅長炮。他不會認錯,因為六磅長炮是他在邊黎之戰使用過的型號。
從邊黎撤退時,繳獲的輕重火炮都被秘密釘死沉河。
這些火炮究竟是從何而來?是特爾敦人審訊俘虜后,從河底起出;抑或是新獲取的,梅森不得而知。
但有一件事毋庸置疑——特爾敦人擁有了火炮。
至于特爾敦人是否具備使用火炮的能力?
“很快就會知道了。”梅森心想。
臨時委任的各民兵隊長被梅森召集開會。
民兵隊長當眾既有原本的村長、鎮長,也有熱沃丹的市政委員,還有莊園主和普通農夫,都是民兵們自行推舉出的有威望的人選。
從這個角度來說,熱沃丹的民兵部隊天然擁有一定程度的凝聚力,因為各級指揮官都是自下而上選舉而來。
“軍官”不需要用行動獲取權威,他們是先有權威才被委任為“軍官”。
自下而上結構也有缺點——最高指揮者對于軍官隊伍缺乏約束能力,畢竟保民官又不是選舉而來。
想要發揮出部隊的凝聚力,前提條件是各級指揮官必須做榜樣,這也最是令梅森頭疼的地方。
首戰奇襲失利,特爾敦人在第二天、第三天沒有發動任何進攻。
然而他們挖掘塹壕、步步緊逼給守軍帶來的心理壓力,可能比直接攻擊城墻更大。
尤其是特爾敦人有四門大炮的消息不脛而走,令新城內部愈發人心惶惶。
梅森目光掃過一眾民兵隊長,后者有的須發已經花白,有的還是毛頭小伙子。但無一例外,他們不是一言不發盯著靴尖,就是在悶頭抽煙。
還未開戰,氣氛卻沉重到仿佛已經敗了。
一位臉上有紅色胎記的民兵隊長打破沉默,起身詢問道:“閣下,蠻子既然有火炮,那是否要進一步加厚城墻?”
前軍士、現民兵隊長[伊萬]雖然沒有說話,但也一個勁地點頭配合。
大規模備戰開始之后,作為曾經的治安衛隊成員和駐屯軍軍士,俘虜伊萬被重新征召。
伊萬默默與妻兒告別,又一次走進軍營,重新拿起武器。在此前幾次戰斗中,他的表現很可靠,因功被提升為民兵隊長。
梅森看了一圈,在場兩個態度比較積極的人,一個是自己的舊部,另一個是從懲戒營出來的俘虜。
“我知道你們怨恨我,因為我把你們哄騙到南岸,強逼你們守城。”梅森沒有接部下的話,而是直視眾人,坦蕩地點破眾人的心思:“你們或許還怨恨蒙塔涅保民官,因為他不來救援熱沃丹。”
空氣變得更加凝重,大多數民兵隊長就是這樣想的。明明可以安全撤到北岸,如今卻被留在南岸守城,人人心中都有怨言。
梅森禮貌地說:“先生們,我只告訴你們兩件事。如果我們舍棄新城,就等于斷絕蒙塔涅保民官的后路,所以新城要守;如果蒙塔涅保民官倉促來救援,他也會全軍覆沒,所以他暫時不能來。”
被委任為民兵隊長的平民基本屬于受教育的鄉紳階層。梅森說的兩個道理,大多數人其實明白。可是輪到自己頭上,他們也是真的不愿意。
“我說的話,你們聽懂了嗎?”梅森溫和地問。
“聽懂了。”胎記男人和伊萬異口同聲回答。
“聽懂了嗎?”梅森又問了一遍。
一眾民兵隊長陸陸續續應聲。
“既然聽懂了,還有另一件事需要告知諸位。”梅森的神色變得嚴肅:“你們已經受軍法約束,怯戰和臨陣脫逃都將被嚴懲,包括但不限于死刑和沒收財產。現在是戰時狀態,沒有辯護也沒有庭審,哪位以身試法,將由我親手處決。”
眾民兵隊長的心底鉆出一縷寒意。梅森的語氣平靜,但是堅決如鋼鐵,哪怕是最怯懦的人也不會對他的決心有所懷疑。
眾人再次答是,這次比上次聲音大了一些,也整齊了一些。
給部下注入一些勇氣和畏懼之后,梅森才開始說正事:“原有的城墻是按照防火槍的標準設計的,既然特爾敦人搬出火炮,城墻也需要加厚。不麻煩,在相應位置的城墻后方堆土即可。伊萬先生,你負責去辦。”
“是!”伊萬連忙起身敬禮。
“特爾敦人目前只有四門火炮,可是我聽到民兵之間流傳,有的說特爾敦人擺出了四十門大炮?”梅森思考片刻,笑著說:
“火炮沒什么好怕的,倒是流言越傳越嚇人。這樣好了,各民兵隊輪流到西側城墻,參觀特爾敦人的火炮和我軍的火炮。親眼看見是什么東西,也就會覺得不過如此。我給你們排出日程表,各隊輪流換崗去看看。”
氣氛變得輕松了一些,民兵隊長們紛紛答是。
“依我看,特爾敦人拿出這副陣勢,反而說明他們的主攻方向不在熱沃丹。”梅森用朋友之間閑聊的語氣,向眾人娓娓道來:“以熱沃丹的城防強度,他們犯不著使用這種費時費力的塹壕攻城法。”
不少民兵隊長一下子豎起耳朵,他們太需要好消息了。
見勾起眾人的注意力,梅森覺得光使用語言不夠。他抽出一張白紙,招呼眾人靠上來。
梅森耐心地一邊畫圖,一邊解釋道:“…以特爾敦人目前展示出的土工作業能力,他們完全可以抵近壕溝,以楯車做掩護掘土填壕。熱沃丹的城墻缺乏凸角,塹壕逼近實屬多此一舉。
特爾敦人挖掘塹壕抵近,說明他們并不急著攻城。但他們勞師遠征,附近又沒有補給可以搜刮,應該是著急的。這就說明其中有蹊蹺…如果我是特爾敦人首領,我就會使用…”
梅森越說越來勁,眾民兵隊長越聽越奇怪。因為梅森保民官仿佛不是守城的最高指揮者,興致勃勃地給攻城的赫德蠻子出謀劃策。
“…城必破。”梅森意猶未盡地扔下石墨條,對部下們笑道:“所以你們看,特爾敦人的水平也就是這樣——學了個半吊子,看得人著急。沒什么好擔心的,熱沃丹有人有糧,不說守十年半載,守一兩個月總沒什么問題。”
一眾民兵隊長懵懵懂懂點頭,他們也沒聽明白梅森保民官是如何推導出“守一兩個月沒什么問題”的結論。但是保民官侃侃而談、信心十足,這份自信心也一定程度上投影到他們心中。
天色不早,梅森打算留民兵隊長們共進晚餐——雖然所謂的晚餐也就是一塊面包、一碗湯的標準配給。
一名傳令兵跑過來,附耳對梅森說了幾句話。
“哦?”梅森神色如常:“帶他過來吧。”
“可是。”傳令兵有些猶豫。
“帶他過來。”梅森用了命令的口吻。
傳令兵敬了個禮,大步流星走了。
“特爾敦人派了使者來。”梅森微笑告知一眾民兵隊長:“目的不難猜,無非是勸降或是勒索咱們,給錢給糧換平安?”
一眾民兵隊長的心又提了起來,不少人的眼中居然流露出幾分希望。
“閣下。”胎記男人猛地站起身,急切地勸阻:“軍官不應該直接接觸敵人的使者,他們可能是刺客…”
梅森笑著擺了擺手,胎記男人抿著嘴唇坐下,不再說話。
腳步聲再次響起,傳令兵將特爾敦人的使者帶了過來,眾人的目光匯集到來者身上。
來了兩個人,都身穿赫德人的皮袍,但是走在前面的一看就是赫德人,而跟在后面的袍子穿在身上就有些別扭。
赫德人使者見帳篷里坐滿了人,倒是也不怯場,昂首闊步走向梅森,趾高氣昂地說:“[赫德語]奉…”
他的話沒說完,因為梅森從桌上拿起一把短銃對準使者的腦袋,毫不猶豫扣下了扳機。
咔噠一聲,卡榫脫位,簧輪旋轉。
火光閃動兩次,一次是引火槽,另一次是槍口。
鉛彈從額頭灌入赫德人使者的腦袋,從后腦鉆出,濺起一片白的和紅的。
烤火者的使者當場斃命,所有人都愣住了。
跟著使者過來的奴隸通譯被嚇得失禁,撲倒在地瘋狂求饒。
“把他帶下去。”梅森指了指通譯,仔細地把簧輪槍放回原位:“看看能否訊問出什么有價值的信息。”
胎記男人箭步走上來,架起通譯離開帳篷。
伊萬默默跟在后面,把使者的尸體拖走了。
“使者?無非是來動搖我們意志、打探我們的虛實。”梅森有些不適地擦掉手上的血點——他還是不習慣做這種事情,緩緩說道:
“赫德人有一個規矩,殺了他們的使者,城破之日所有人要么被殺、要么淪為奴隸。”
停頓片刻后,梅森再次開口:“我再告訴諸位先生一件事,赫德人還有一個規矩,不殺他們的信使,城破之日照樣所有人要么被殺、要么淪為奴隸。不要心存僥幸,我們與特爾敦人之間沒有任何妥協可言,只有生與死。”
民兵隊長之中,一名剛剛還在幻想與赫德人議和的莊園主,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唾沫。
他剛剛確認了一件事——這位前一秒還在親切地講解圍城戰術的保民官,下殺手不會有絲毫猶豫。
再想起之前對方提到過的“軍法”,莊園主情不自禁又咽下一口唾液。
又有一名傳令兵飛快跑來,向梅森匯報了另一件事,梅森微微點頭。
眾人的精神再次繃緊。
“好消息。”梅森展露笑顏,眾人恍惚間看到和善的保民官又回來了:“蒙塔涅夫人給咱們送來了熱食!”
圣喬治河畔,小船載著整桶整桶滾燙、香濃的肉湯從北岸運到南岸。
肉湯特意用水桶裝著,來領湯的民兵可以很輕松地提走,帶回各隊分餐。
眼下已經入冬,天寒地凍。守在南岸的民兵原本只有硬邦邦的冷干糧吃,得知有肉湯喝,無不歡呼雀躍。
安娜戴著網紗和小禮帽,穿著樸素的深藍色騎手服,老市長普里斯金陪著她來到南岸。
安娜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梅森說:“蒙塔涅先生講過許多打仗時想喝一口熱湯的故事…橋拆得倉促,不知是否給您添了麻煩…”
“[胃乃大軍之足],怎么會麻煩呢?”梅森大笑著回答:“大冷的天,大家能喝上一口熱湯,比我說一百句鼓勁的話都有用!”
安娜愈發窘促:“我的意思是…”
“請放心,不會的。”梅森笑著微微搖頭。
“那每天給大家送湯怎么樣?”
“再好不過!”
老普里斯金先生與梅森打過招呼,又護送安娜乘船返回北岸。老市長原本想陪梅森在南岸堅守,但是被梅森勸阻,因為舊城的防御離不開他。
高瘦的伊萬踱著步子走到梅森身旁,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詢問:“閣下,要不要…把船也都燒了…”
梅森仰天大笑:“真到那個時候,沒有船,游泳也能回北岸。難道還要把大家的雙手、雙腳砍掉嗎?拆橋是表明態度和決心。把船留著,說不定能派上大用場。”
與此同時,在大角河上,浮橋上游的七公里處。
蒙著面的莫羅上尉和薩木金正在帶領士兵和民夫,往大角河的河床里打下木樁。
兩人前一天才死里逃生回到牛蹄谷,又馬不停蹄投入到另一項工作之中——在大角河上修筑水壩。
在水量較小的匯清河修筑水壩,尚且可以使用裝滿石頭的籠子粗暴堆積的方法。
但在大角河不行,雖然大角河比不上冥河廣闊浩渺,但也是一條豐水期能破百米寬的大河。
想要截斷鐵峰郡的天然屏障,必須使用另一種施工方式。
在本地漁夫的指引下,莫羅與薩木金找到一處距離浮橋適中、河道最窄的位置。
他們在河床先打下兩排平行的木樁,木樁之間一根挨著一根,緊緊貼在一起,盡可能不留縫隙。
“下一步要在兩排木樁之間斜著打木樁,把兩排木樁分割成一個個三角形。”莫羅以樹枝為筆,在沙灘上繪制示意圖,給薩木金講解:“不必等平行木樁延伸到河岸,現在就可以進行。”
“好!”薩木金滿眼都是紅血絲,他已經很久沒休息了:“我這就安排人手。”
“現在的人手還不夠。”莫羅一下一下敲著沙土。
“蒙塔涅保民官已經同意全力支持您的計劃,要多少人給多少人。”
薩木金親自去了一趟圣克鎮,帶回了溫特斯毫無保留的支持——包括人手、糧食以及即將到來的羅納德部軍官。
“溫特斯·蒙塔涅嗎?保民官?呵。”莫羅冷笑了幾聲,扔掉樹枝:“罷了!只要他殺赫德人,都隨他!”
薩木金沒有言語。
相處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在逃脫特爾敦人的追捕以及修筑水壩的過程中,莫羅展現出的頑強意志和能力令薩木金深深敬佩。
但莫羅對于蒙塔涅百夫長的態度又令薩木金無法接受。
所以對于對方冒犯的言語,薩木金選擇暫時裝聾作啞。
“計劃要加快,不用等木樁完全竣工。每分出一個三角形區域,就往里面傾倒石頭。”莫羅站起身,望著河床附近施工的民夫:“先倒大石頭,然后是小石頭,最后用泥沙填補。一邊插木樁,一邊倒石頭。”
薩木金也跟著站起來。他還是有些擔憂,忍不住問:“您真的確定這樣做能行?”
“不信我?那你讓溫特斯·蒙塔涅自己來。”莫羅冷冷地說:“他能在冥河修橋,筑個水壩也沒什么難的吧?”
薩木金又不說話了。
莫羅靜靜站了一會,開口道:“我用的辦法,本質上是石匠修橋墩的辦法——圍堰、抽水、灌砂漿。現在不是要筑能屹立一百年、一千年的石頭大橋,所以不需要抽水、也不需要砂漿,只要打下圍堰固定石頭即可。”
“謝謝您。”薩木金重重敬禮。
莫羅也不回禮,只是轉過頭看著河面,背對著薩木金,不屑地冷笑。
沒人看到,他干涸的眼眶有些紅了。
與此同時,在曾經的鍛爐鄉——如今的一片焦黑廢墟,老通譯秘密會見了一行神秘來客。
神秘來客一共五人,為首的是一名約莫三十歲的金發綠眼睛男人,另有四名戴著鐵面具的侍衛。
金發男人漫步在殘垣斷壁之中,不時興致勃勃地在焦土里翻揀出一些小玩意。
老通譯陪著金發男人“散步”,四名侍衛站在稍微遠一些的地方保護。
“[舊語]看起來,他們走得很匆忙。”金發男人揀起一根被燒得扭曲的小湯匙,輕聲對老通譯說:“[舊語]伯爵閣下。”
老通譯對伯爵閣下的稱呼不置可否,完全沒有被觸動,他冷淡地說:“[舊語]這次劫掠,特爾敦部最重要的優勢是突襲,而鐵峰郡的叛黨顯然早早就知道特爾敦人要來。”
“[舊語]那么是誰告訴他們的呢?”金發男人微笑著問。
“[舊語]您說是誰告訴他們的呢?”老通譯反問。
金發男人瞪大了茫然的綠色眼睛。
“別裝傻了?”老通譯不耐煩地換成了通用語:“除了你們的小寵物,還能有誰?!”
“[舊語]不,不,您說得不對。”金發男人耐心地糾正對方:“[舊語]誰會把獅子當成寵物呢?[把猛獸當成寵物的人必將喪身于猛獸之口]。”
老通譯瞇起眼睛,停下腳步:“既然不是來伸出援手,那你到底來這里干什么?”
“[舊語]觀光。”金發男人笑著回答。
老通譯啐了一口。
“[舊語]觀察,評估…其實就是觀光。”金發男人真誠地說:“[舊語]您好奇我們來干什么,也有人想知道你們在干什么、這里在發生什么。世界實在太大,所以[一條晚來的真消息比一百條及時的假消息更有用]。”
老通譯悶哼一聲。他雖然稱帕拉圖現政權為叛黨,但是他對于金發男子也沒有什么尊敬可言。
“[舊語]并非不向您伸出援手。而是…”金發男子遲疑片刻,輕輕吐出一個稱呼,他說得如此小心,仿佛僅僅是提到這個稱呼都會被察覺:“[舊語]陛下…是很仔細的人。若是想讓至尊為您的小小生意注資,您的生意也要先能夠存續下去。可是現在嘛…”
金發男子環顧四周的焦土和廢墟,聳了聳肩,一攤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老通譯默不作聲,甩下一句話:“[舊語]等著瞧吧。”
“[舊語]好呀。”金發男子微笑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