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視線所及,已經離索道的終點不遠了。
一陣山風吹過來,纜車忽然搖晃起來。
陳真珂臉色發青,再也顧不得什么,雙手牢牢地抓住李成文的胳膊,閉上了雙眼。
李成文也被這一陣風吹怕了,雖然有安全帶,可是纜車就這么一點點,萬一真有個閃失掉下去,后果不敢想象。
可他發現身旁的陳真珂更加害怕,只能故作鎮定,深呼吸一口山上的新鮮空氣,盡量用一種平和的語氣道:“放心放心。”
陳真珂使出了全身力氣,抓著李成文的手臂,等到纜車安穩地到達終點停下來之后,這才睜開了眼睛。
兩人下了纜車,李成文揉揉被抓得生疼的手臂,調侃道:“剛才要是真的掉下去,你我可就要做一對亡命鴛鴦了!”
陳真珂瞪了他一眼,嗔道:“別胡說八道!”
這一瞬間,以前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陳真珂,在李成文眼中下了凡,他怔怔地看得出神。
“看什么,太白仙氣就在眼前!”陳真珂指著面前的一座牌匾。
李成文這才收回視線,看向了眼前的這座牌匾。
牌匾上寫著四個大字——太白仙氣。
“單單看這沿途的風景,不吃這頓飯,也當得上太白仙氣這四個字!”李成文由衷贊嘆道。
陳真珂雖然沒有說什么,可是心里也很同意這個說法。
兩人一同來到了這座牌匾后的上板寺,寺門旁還立著一塊碑,上面寫著繁體字的“板寺云海”四個字。
四個字下方還刻著兩行小字,云以山為家,山以云為衣。
“看來這上板寺還把這云海的命名權搶下來了,不過為什么不叫上板云海,要叫板寺云海呢?”李成文的關注點很奇特。
“上板云海多難聽呀!”陳真珂道。
“也是,陳大律師說什么就是什么吧!”李成文笑著調侃了一句,率先進了寺廟。
進了寺廟才知道,所謂的太白仙氣,其實就是上板寺的一碗普通的齋飯。
可在經過了纜車的有驚無險,游覽過仙氣繚繞的太白云海之后,這一碗冒著熱氣的齋飯吃起來也格外香甜可口。
寺廟住持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人,從陳真珂口中得知今天是李成文的生日之后,雙手合十微笑道:“男施主生在這中秋佳節,明月之下,又在這一天和這位女施主到了敝寺,也算是一樁善緣了!”
李成文對宗教不太感興趣,出于禮貌,只好也雙手合十還禮。
“今晚既然要與這位女施主宿于寺中,不妨去尋仙臺觀賞太白夜景。”老住持建議道。
“住宿?我們吃完飯要下山啊?”李成文發懵道。
“現在纜車已經停運,要想下山只能等明天了。”老住持解釋道。
“這…”李成文看向陳真珂。
陳真珂顯然也忘記了這一茬,有些發窘。
老住持察言觀色,看出兩個人并不是情侶關系,微笑道;“兩位施主放心,寺內房間眾多…”
“謝謝住持!”陳真珂打斷了住持接下來的話,害羞地跑向了一條山道。
“那條路通往哪里?”李成文指著陳真珂離去的方向問道。
“向那里走幾分鐘,就是尋仙臺了,是一處觀景的妙地!”老住持微笑道。
“謝謝住持!”李成文告別老僧人,也向著那條路趕去。
老住持在原地微微搖搖頭,帶著笑容回到了寺里。
李成文借著月光踩著山路來到了尋仙臺,這里是一處比較開闊的平臺,建在山崖邊,欄桿外就是萬丈云海。
陳真珂在月光籠罩下,靠在欄桿上,望著前方。
從李成文這個角度看過去,她的側臉楚楚動人,少了幾分白天的颯爽,多了幾分柔和。
他輕輕來到她身邊,輕聲道:“今晚夜色真美。”
陳真珂正要點頭,忽然發現這句話很有歧義。
原句出自一個典故,是夏目漱石在教英語的時候,給學生出的一篇短文翻譯,要把文中男女主角在月下散步時男主角情不自禁說出的“I love you”翻譯成日文。
夏目漱石說,不應直譯而應含蓄,翻譯成今天的月色真美就足夠了(有“和你一起看的月亮最美”之隱意)。
李成文說出口之后也突然醒悟過來,干笑了兩聲沒有說話。
陳真珂裝作沒有聽過這句話,咳嗽了一聲,有些感慨道:“沒想到今晚被迫留在太白山上,能欣賞到這么美的夜景,比起燈火通明的大都市,干凈得多了。”
“是啊!”李成文在這一刻,心境也如云海般平靜。
“你的頭像,寫得不錯!”陳真珂沒話找話,重復了一句之前聊天的內容。
“沒有沒有,說起這個來,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的字練了多久?”李成文在書法這一點上,是由衷欽佩陳真珂。
很多民間書法家的字看上去一個個龍飛鳳舞,不懂行的人覺得好看,在真正學習過一段時間書法的人來看,還是空有一個花架子,欠缺了幾分神韻。
當代人中,字寫得好的,大部分都是臨碑臨帖多年才練出來的,想要超越古人,很難了。
“從小就去碑林里看,學,練,寫得多了自然就練出來了。”陳真珂將她的字寫得好的原因歸結于勤加練習。
“沒有天賦,再怎么練,也難以寫出自己獨有的神韻來。”李成文這一句話并不夸張,陳真珂的字如果也刻在碑林中,必然也是不少人臨摹的對象。
陳真珂這一次沒有謙虛,笑著接受了這一稱贊。
加過她微信的人不少,可沒有一個人看得出她寫的是歐楷,更沒有人稱贊過她的歐楷寫出了獨有的神韻。
中秋時節,夜晚山上的氣溫已經很低了。
李成文見陳真珂有些冷,輕聲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睡覺吧?”
話一出口才發現又有歧義,他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好。”陳真珂卻沒有說什么,和他并肩同行,踩著一地細碎的月光,回到了寺里。
老住持安排了兩間挨著的廂房,兩人就分別進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