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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一夜魚龍舞(3)

  東風夜放花千樹…上元夜子時,太極宮內會燃放盛大的煙火,皇帝趙禎也會站在那太極宮墻之上賞這世間繁華,不過其他時間內,那些百姓燃放的零星煙火也是不斷的。

  一陣風起,就仿佛吹散了千樹繁花一樣,煙火紛紛、亂落如雨。

  煙火這些東西趙晴喜歡,趙微卻是見得太多了,相反則是對舞龍舞獅更加感興趣一些。此時的朱雀大街還有長安大街上,不少的曲藝班子,都身著繡龍衣,高舉一個用竹片扎成的龍身,前面號角銅鑼開路,龍燈走在頭前,接著便是龍頭龍身相繼蜿蜒盤旋著墜在后面。

  或高或低、或進或退、或舞或止、或跳或蹲,仿佛龍騰九霄。或是撞上另一個曲藝班子,還會上演一出雙龍戲珠,端的是無比精彩。

  然而也就在趙微隨著這舞龍的隊伍,從朱雀大街走上長安大街時,卻看到一輛流蘇頂的華麗馬車,在人群中緩緩前行。而車中,有一女子正手托車簾,欣賞這熱鬧喧囂的上元夜景。

  這女子鵝蛋臉、遠山眉,臉型流暢柔和,充滿了古時女子的風情典雅,嘴角暗笑,可眼中似乎又在蘊著些許心事。在那燈火明滅間,絕美的容貌時隱時現,竟是…竟是有些面熟。

  趙微不由得腳步加快,拉著趙晴就追著那車子而去,想看得更加真切一些。

  “怎么了哥?”

  趙晴不明所以,而趙微卻顧不上回話,即便如此…追著追著…就已難尋蹤影了。

  “見到一人,有些眼熟,就想去瞧瞧。”

  趙晴賊兮兮一笑:“是個女子吧…”

  趙微刮了一下趙晴的鼻尖:“就因為是女子,所以才好奇想去瞧瞧,回家這么久,你可見哥哥認識哪個女子了?”

  趙晴在一旁不相信,拿手指刮臉,做了個羞羞臉的樣子,讓趙微有些啼笑皆非。

  這時趙微打量四周,發現已然出了城,而城外一路延展開去,直到聽山池的方向上,竟然也是燈火如龍,繁華程度相比城內絲毫不差。

  而這一路上,相比城內,詩詞的氛圍就相當濃郁了。正自閑逛,似乎又看見了那輛流蘇頂的馬車,正緩緩向聽山池畫坊的方向駛去。

  于是趙微又一次拉起趙晴,跟了過去,而這一次,卻是遇見了李新。

  “咫尺兄怎還在此閑逛,詩會就差你了。”

  趙微有些無奈,上元夜這熙熙攘攘的人潮,居然都能被人撞見…趙晴是想去的,只是見哥哥一直興致勃勃,而且…也確實是在往這個方向走,便一直沒有催促過。此時見到李新,當即也就挽著趙微的胳膊撒起嬌來。

  這齊家的畫舫格外高大,儼然一座可移動的酒樓一般,大紅燈籠高掛,整個船身都結了彩,梁柱上多是雕著些細密繁復的花紋,遠遠瞧去顯得甚是華麗。

  此時這畫舫就停靠在岸邊,并未駛向湖中心去。

  詩會的舉辦在畫舫二層,趙微踩在這吱呀呀的甲板上,僅僅這聲響以及耳邊隱隱傳來的那有若天籟的絲竹之音,就覺得確實有幾分風流雅趣,難怪這么多風流才子都流連忘返。

  齊嵩算是半個主人,只是一直隱于幕后,很少去躲李新的風頭,此時見趙微來了,三兩步趕來寒暄客套一番。在李新相互引薦下,算是知道了這個齊嵩便是那個書坊的話事人,這樣的話也也算自己半個金主了。

  齊嵩應當是知道西游記是自己的作品,因此拉著自己格外親熱,一個勁的往里請,到了廳中,眾人紛紛望來,齊嵩才高聲介紹道:“這便是‘唯有暗香來’的作者,趙微,趙公子。”

  只是這聲介紹過后,原本各自交談的眾人都循聲望了過來,只有少數女子微微欠身福了一福,趙微于是就朝那幾名名妓拱手施了一禮。

  “這詩他自己都說了并非他所做,齊員外這般介紹,有些過了吧。”

  “咫尺兄這般風姿氣度,必然說得是些自謙的話語,可做不得真的。”說話之人是王鑫,神情有些戲謔,顯然說的是反話。

  趙微見是他,直接權當耳旁風一般將他無視了,眼睛則是四下掃著,卻是沒什么收獲,人莫非不在這?

  趙微這般姿態又將王鑫激怒了,于是王鑫深呼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態后,繼續說道:“此時正逢上元佳節,我等一干青年才俊聚于此處以詩會友,趙公子既然來了,不妨就做上兩首,開釋一下誤會。相比以那等‘唯有暗香來’的才學,此時做首相仿的,應當不是難事。既為詩會增光添色,也能澄清誤會,一舉兩得,豈不美哉?”

  王鑫說話,身旁已有人附和:“沒錯,再流傳于世一篇佳作,當是一番佳話呀!”

  趙微看著這幾人躍躍欲試,就等著看自己出丑的神情,心中好一陣厭惡:“在下向來不喜詩詞…此番前來…”

  話未說完便被廳中一人打斷:“作上兩首詩又何妨?此間哪位來了未曾作詩的?莫非是瞧不起我等?”

  “此人這般惺惺作態,莫非傳言是真?”

  “鄉野村夫,何必苛責,他都說了是他妹子所作了。”

  花花轎子眾人抬,齊嵩很欣賞趙微,周身氣度頗令人心折,再加上西游記一書,心中篤定趙微詩才非凡,因此剛才那番介紹實乃真心實意。可是沒想到,原本很尋常的一番引見話語,若是尋常人,也就“久仰”兩聲,就算打過招呼了,而此時居然引得趙微被群起而攻之,心中有些愧疚:“這個…在下…趙公子,抱歉…”

  趙微心中厭煩至極,看著齊嵩一臉真誠,面無表情的擺了擺手。

  余望在一旁看著,想到自己當初進京時,也是同樣的遭遇,便有心幫他解圍:“你們何必如此著急,咫尺賢弟剛剛進來,酒水都未曾喝上一口,且讓他緩上一緩也就是了。”

  余眺在一旁附和,而王鋆卻在一旁插話道:“海東、山南兩位賢侄,此言差矣,在場諸位哪個不是進來時便需賦詩一首的,既然來了,何必藏拙?”

  旁邊有人隱在人群中,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此人莫非是瞧不起我等?于是不守這詩會規矩?”

  “居然還有如此狂妄之輩…”

  王鑫見狀連忙轉過身去,面色一肅,義正言辭:“哎,兄臺此番行徑可就不對了,心中若是有何想法,可以站出來當著大家面說…在下說句公道話,趙公子早就說了不懂詩詞,你們不僅不信,還如此咄咄逼人,何苦來哉?”

  接著就轉過身子,沖趙微說道:“是也不是?”

  “昨日在下已知兄臺才學過人,那等猜燈謎的本事在下是佩服的,由此可想詩才豈能落于他人之后?諸位怕是不知,昨日在下與止戈恰好和咫尺兄偶遇,那猜謎的本事可是非同凡響…”

  接著王鑫就將昨日幾人的沖突,說成了非常和諧友好的才學交流,言之鑿鑿情真意切,讓周圍人都覺得王鑫實乃坦蕩人,三番五次幫著趙微說話。

  而此時的趙微嘴角微翹,似乎是在笑,可是眼神卻又是冰冷的,就在王鑫洋洋灑灑之際,當著大家面一拱手:“也好…盛情難卻,那在下就獻丑了…”

  王鑫話音戛然而止,扭頭望向趙微,只見他抬步走向一個桌案之前,提筆寫下幾個大字。

  趙晴一直躲在趙微身后瞧熱鬧,此時見哥哥要寫詩了,知道這群混蛋馬上都要丟臉,有些興奮的就跟了上去。

  趙微看見自家妹妹居然滿臉笑意,當即也是白了她一眼。趙晴不以為意,笑嘻嘻的大聲念道:“青玉案,元夕。”

  女子的聲音甚為清脆明亮,頓時場間都安靜下來。

  趙微提筆揮毫,一筆行草蒼勁有力。

  趙晴才學一般,但看完上闕,原本嬉笑的神情也嚴肅了下來,面露訝色,整個人似乎都抖了一抖。

  “東風夜放…花千樹…”

  僅僅七個字,大氣磅砣,王鑫、夏喆等一眾人,竟皆變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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