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有關樊輝的這份猜想,不用說出口,其他幾人同樣想到了。
最后這幾名護衛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趙微跟前,又是如何離開的。只是覺得趙微看自己一眼時,后脊背都有些發涼。
“剛才少爺…是真的在笑吧…”
這幾個人走在一起,相互間的肩膀貼得緊緊地,此時只覺得這大少爺笑起來是必有深意。
“要不我回去認個錯?就說不小心看了錦囊…”
“你這是活得不耐煩了?”
“現在心中實在不是滋味…”
“大少爺必然是已經知道了,你不覺得他剛才笑得很是意味深長嗎…”
卞志偉一聽這話,頓時頭皮一麻,是啊,剛才那第五只錦囊上那么臟,還有股騷臭味,以大少爺的本事,怎會猜不到發生了什么?主動認錯罪減三分…
當即站定,朝卞志青拱了拱了手:“多謝小弟提點。”說罷扭頭而去!
此時的趙微正在桌案前奮筆疾書,可以預見的瑣碎事情有很多,雖不用親力親為,但總歸要指導一下的,自己討厭那種忙得腳不沾地的感覺,只好趁著事為臨頭,先做一些。
“少爺!”
“嗯?”趙微正顧著寫東西,忽然就聽見接二連三的“撲通”之聲,詫異的抬頭,看見樊輝等四人齊齊抱拳單膝跪在自己跟前,把趙微可唬了一跳,趕忙跳將起來歪到一旁不受這個禮。
“你們又要鬧哪出?”趙微掃了四人一眼,“黃退之呢?莫不是他又使什么壞了?趕緊起來,行這么大禮作甚!想嚇死我?”
這個時候的漢朝,跪拜禮真的非常之大了,若不是什么戴罪之身,面見皇帝都是可以直接站著說話的,可沒什么三跪九叩一說,能當得起這么大禮的只有死人。趙微平時就很厭惡跪,此時見這三人居然各個面露愧色,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起來說話,莫非出什么事了?黃退之呢?”
趙微認為是黃退之這廝又搞什么幺蛾子,把這哥幾個給誑來,自己躲在暗處瞧好戲,這事兒他又不是第一次干了。
然后趙微這姿態在他們四人眼中,卻是更加的膽寒加驚懼。
“屬下,在下,末將…,鄙人,我…”
趙微瞬間想到了一件不好的事情,他一直忍到現在沒有問,現在看他們如此愧疚的模樣,面色頓時也沉了下來:“難不成那田斯,是你們幾人殺的?”
“嗯是…呃,啊?”
卞志偉看到大少爺臉色一黑,打算直接將罪過一個人領下來,也沒挺全趙微說什么,直接點頭應是。卞志青這下反應過來,趕忙道:“不是!不是!我趕過去時,這小老兒就已經死了,當初…想著少爺許我便宜行事,于是我私下許了林老倔頭,讓他兒子也來府上當護衛…這事…我還沒來得及跟少爺說…”
趙微頓時松了口氣:“那還有什么事情你們瞞著我?”
卞志偉硬著頭皮,又是一抱拳:“雖然是退之他非要看錦囊…但…實際他并沒有看到,反而是我們四人看到了…剛才未敢,未敢如實稟告…”
趙微無語了,當即翻了個白眼:“難怪一股子騷臭味!還在茅廁里偷看?也不嫌熏得慌!趕緊滾起來,不怕我折壽?看就看了唄,多大點事情,至于嗎?”
幾人對視一眼,又抬頭打量了一番趙微,想看看他這話的真實性,趙微很無奈的一抱胸,頓時把幾人又嚇得低下了頭。
“再不滾起來我就踹你們了。”
“1——”
“2——”
這下這幾人不再疑有他,飛快的站起。
“趕緊滾蛋,屁大點事,嚇死個人。”
目送著幾人離開后,趙微反而皺起了眉頭,難怪諸葛孔明總會說,不到萬不得已,不得打開。這事兒肯定少不了黃退之的份,這下好了,他們知道了我的心理底線,以后這條計策用不了了…不然總存著僥幸心理,怕永遠只有慘勝了。
整整一天,石頭都沒有醒過來,趙微扶著她坐起,給她喂水時,卻是會有意識的吞咽。于是趙微又吩咐人熬了碗粥來,一勺一勺的喂她喝了下去。
趙微這一夜卻是沒有睡好的,時不時會醒來看看石頭的情況,直到夜色已深,才突然間有種倦意涌上心頭,然后就隨手的搭了個被角,側臥著身子,緩緩進入了夢鄉。
今天的夜格外平靜,趙微也睡得十分香甜,朦朧間,總覺得有一陣溫暖和香甜縈繞的身邊。下一時間,趙微就想靠得近些再近一些,然后就直接摟了上去。
接著趙微就感覺到似乎有人在不停的阻止自己靠近這份香甜,反復幾次之后,趙微就覺得自己的手被緊緊的壓住了。掙了兩下沒能掙脫,然后就聽見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再接著就是淅瀝瀝的水聲,持續了很長的時間。
是哪里漏水了嗎?
趙微揉了揉眼睛,努力的睜開,于是眼前的畫面逐漸從模糊變得清晰起來。只見石頭此時正一手壓著自己的胳膊,一手把持著夜壺,整個人露出雪白的背脊以及緩緩從兩側凹陷下去的腰身,再接著向下,便是兩個淺淺的腰窩,然后再向下,便又開始逐漸彎出一個迷人的弧度,那是兩片雪白的臀瓣。
石頭不過十二三歲,身子其實是還沒長成的,但是畢竟習練過武藝,只看背影的話,當真是好看之極。不由自主的,趙微就“嘖”了一聲。
然后趙微就清晰的看見石頭身體抖了一下,與之同時發生的,便是那淅瀝瀝的水聲也停止了。趙微覺得有些好笑,于是轉了下身子,抽了一下被石頭壓住的手,嘴中含糊不清的說著。
“你放馬過來啊!”
“有本事你撒開!看本少爺如何收拾你!”
“撒開!”
接著趙微就感覺到自己的右手一輕,然后就又聽見了淅淅瀝瀝的水聲,緊接著,又是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再然后石頭就上了床。
趙微閉著眼睛,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剛才那股幽香重新進入到了鼻尖,連帶著那團溫暖也是。
“少爺是醒著的,石頭知道。”
趙微只好睜開眼,有些無奈:“你怎么知道的?”
“睡著的人呼吸不是這樣的…”
趙微長出一口氣:“還不是擔心你會尷尬。”
“嗯…”石頭往趙微懷里又拱了拱,“石頭知道。”
“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沒…只覺得調息運氣不如以前順暢了,剛才石頭想變黑,覺得要比以前累很多。”
趙微頓時想起了之前石頭走火入魔時說的那些話,和她的師傅有些關系,讓她盡量一直維持黑膚色。莫非維持膚色實際是在練功?
“有關你修行功法的事情,是可以說的嗎?”
“石頭也不知道…”
唉…這都不科學啊,趙微不敢嘗試,一方面希望石頭能多多開口,一方面又希望她還是干脆別說話了…這種觸發式的懲罰,到底是如何感知判斷的?
“算了,那你聽,我說,不用點頭搖頭,知道就好。
“嗯…”
“有關你師父的事情,目前應當是個禁忌,不要提。唔…我也不知道是提起了你師父,還是提起了你師父交代你的那些話,才會導致你走火入魔,總之不管誰問起,都不要搭理。”
“功法的事情,我記得你提過,說你的功法不叫太極,當時你是沒事情的,是后來修習了其他功法才出現走火入魔的狀況,所以我覺得這應當不礙事,但…有些冒險。”
“所以如果是因為走火入魔的關系,折損了功力,導致你現在維持起來很累,那想來你維持黑膚色便是在練功了。”
“這樣的話,還是盡量維持,不要荒廢掉了。”
“少爺…”
“嗯?”
“石頭的功力都還在…沒有折損,只是…覺得練功速度變慢了。”
石頭話音一落,趙微緊張的盯著石頭看了半晌,石頭也察覺出了一絲異樣,抬頭望了一眼,看到趙微關切的眼神以后,甜甜一笑。
趙微松了口氣。
“還是少說話…”
“嗯。”
“你現在笑起來沒以前那么僵硬了。”
“是嗎?”石頭用食指輕輕戳了戳自己的臉頰,微微一偏頭,就這么在趙微的臂彎中,舉止很是可愛的又笑了一下,“是這樣嗎?”
趙微笑著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是你,晴兒是晴兒,莫要學她!”
“嗷…幼悟姐姐和少爺很像,石頭學不來…”
“是么?她是什么樣?”
“石頭覺得她很有主見的,只是在少爺跟前時,喜歡都聽少爺的,若是當真惹她不高興了,她會下手揍人嘞,她身上都沒什么功夫,都敢這樣…就像少爺一樣,身上明明沒有功夫,卻能把齊虎殺了一樣。”
趙微失笑:“那不一樣,我這是生死關頭。”
石頭點了點頭,又“嗯”了一聲,便又不說話了。而趙微,卻是整個人的心思都飄忽了出去,好久沒見到她了,也不知道…現在怎樣了。
恍恍惚惚,恍恍惚惚…趙微很快就又進入了睡夢之中,這一次趙微覺得自己可以通過肌膚,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身旁躺著一個人,而且好似長了一張眼睛一般,可以看見大致的輪廓身形。
慢慢的將整個感官延展開去,仿佛可以看見蚯蚓破土時蠕動的樣子,天上似乎還有在為了第二日食物而奔波忙碌的飛鳥,遠處渡口上河水輕輕拍打礁石后,殘存在上面的流水緩緩落下。自己整個人仿佛升入了高空,可以感受到正片田陽村在黑夜時的那份孤寂感。
但與此同時,整個夜空中的星光和月光,還有那遠在天邊的銀河散發出的璀璨光輝,都變成了一縷縷的絲線開始纏繞在自己的身邊。趙微伸手去抓,它們就靈巧的躲了開來,然后就將趙微的手給緊緊束縛住了,似乎是在捆綁,又似乎是在感知。
這束縛的力量逐漸增大,趙微略略蹙了蹙眉,然而很快,身邊便有一只溫暖的小手按在了自己胸口上,于是自己一瞬間便從這高空中跌落回來,那原本延展外放的感官,也慢慢消退了下去…
趙微醒來的時候覺得格外神清氣爽,仿佛身子都輕盈了不少。在石頭的服侍下洗漱過后,按照慣例就開始在屋外練起功夫來,起初做做俯臥撐或者小跑兩圈的時候,并沒有覺得有什么與以往不同的地方,然而開始習練趙驍傳授的內功心法時,忽然驚喜的發現自己的習練速度居然快了許多!
以前基本只能感知到有些許氣流,而現在卻能感覺到他們在肌膚之下緩緩蠕動,有些麻癢。趙微大笑了幾聲,自己馬上就要變成武林高手了嗎?
“少爺!”
“哎!”
“還吃不吃飯!”
趙微看著這個板著小臉,居然能看出來幾分惱意的石頭,迎著溫暖的陽光就那么站在院落門口,竟有了幾分趙幼悟的模樣,有些想笑話她昨日才學完趙晴,今日就跑來學她。
結果話未出口,便聽見遠處隱隱有笑聲傳來,看不見人,但明顯笑的是自己。趙微看了看日頭,居然已經晌午了,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剛才想笑話她的話就不知道忘到哪個犄角旮旯里了,連忙說道:“就來,就來…”
今日的田陽村瑣碎事情終于是都壓了過來,好在趙微昨日有些準備,所以今日并不如何忙亂。詹啟仕和水長東還沒回來,也不知這老頭子昨晚在哪里過得夜,趙微只好一點點手把手教著趙德如何解讀自己給他的那份“攻略”。
好在自己的“攻略”夠細致詳盡,教了下午半天,第二天趙德就顯得不那么生疏了。
那些田地遭災的災民,趙微安排他們幫助主家做工,主要是搭建新的駐地還有一些安置房。等這些要緊事情做完,就是一些協助趙德監督管理,或者直接幫其他未受災人下地干農活的事情。
趙微的基本宗旨是不讓人閑著,不然容易生出事端來。天天直接躺在窩棚里等著分發吃喝,吃飽喝足就開始罵賊老天,再罵一下給他們提供吃住的人,都是閑的。累得晚上回去直接倒頭就睡,那是趙微希望看見的。
當然去歲收上來的一些錢糧,一大部分都還在趙家駐地后院堆著,給每家每戶都發顯然不夠,好在受災也就幾百戶,能撐得住。也好在…田忠義家中藏匿的,實在要比趙家原本駐地貯存的還要多上不少。
那些未受災的人沒看見受災的那些每日累得好似一條野狗,只看見他們每日吃香喝辣好不痛快,心中好生羨慕。
在村民中,類似的情緒一旦產生,原本抱怨每日做工太累的人,反而也不覺得自己有多慘了。
人跟人之間那點小心思,就是這么可憐可恨又可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