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和張良只是走得快了一些,事情其實不急。
有動作的只有一支平陽重甲軍,其他秦軍的大股部隊依舊平靜,那就不可能是滅國之戰,甚至是攻城略地的概率都不大。
這支精銳的人數太少,不過萬人,最多當個先鋒。
先前在朝堂上,韓王已在張開地的諫議下,命令姬無夜調動部隊,向南陽增兵了。
這個應對足以防備秦國了。
“有意思,你們覺得呂不韋為什么要調平陽重甲軍來呢?”莊曉的發問打破了沉默,語氣中還特意強調了‘平陽重甲軍’五個字。
韓非語氣玩味的接話道:“武遂是秦使返秦的必經之路,文信侯的安排很巧妙啊。”
“可武遂就算是邊關,那也是秦國領地,嬴政已不需要刻意隱蔽身份了。一旦遇險,只需拿出印信,亮明身份,平陽重甲軍決然不敢對其下手。”紫女接著問道。
“所以我才好奇,為什么,偏偏是這支部隊?”莊曉再次強調了自己的問題重點。
他不了解秦國的軍隊,也不認識那個領軍的王齮。
“這應該與平陽重甲軍的普通士兵無關,關鍵在于將官。”韓非分析了一句。
張良立刻溫聲回道:“平陽重甲軍的總將是秦之左庶長,王齮。此人是秦國宿將,歷任三朝,戰功煊赫,備受器重,所以才能執掌這一支秦國精銳部隊。”
“嗯~,這種三朝老臣,應該是對秦國王室忠心耿耿的,不太可能為呂不韋所用吧?何況殺王,可是要誅九族的。”莊曉低吟一聲,仍然不解。
“王齮還有什么特別的身份或者經歷嗎?”
張良思索片刻,回道:“身份的話,他曾是秦國上將,武安君白起的副將。至于特殊的經歷,應該就是邯鄲之戰了。”
“邯鄲之戰?”莊曉饒有趣味的重復了一遍。
這場戰爭可不簡單,毛遂自薦,竊符救趙等典故皆出此戰。
耗時兩年有余,趙楚魏三國合力,秦國大敗。
張良繼續說道:
“昔日秦昭襄王命王陵率軍二十萬攻伐邯鄲,趙國拼死抵抗,王陵久戰不下,后昭襄王命王齮增兵十萬,替換王陵,仍不能攻克趙都。
最后平原君說服楚考烈王,信陵君竊符救趙,兩國來援,共擊秦軍,致使王齮大敗,秦軍損兵近三十萬,傷亡慘重。”
莊曉還真不知道邯鄲之戰的領兵將領是誰,只知道不是白起。
這會兒聽到主將是王齮,有點奇怪:
“王齮打了如此一場敗仗,依照秦律,他不被夷三族就不錯了,還能統領重軍?”
韓非解答了莊曉的疑惑:
“這場戰爭最后的負責之人是武安君白起,昭襄王以其托病不出戰為由,削其兵權,罷其官爵,逼其自殺。”
說完,又想起來莊曉之前說的農家之事,改口道:
“噢,還不是逼他自殺,是找了農家的人圍殺他。”
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功高震主主不疑終究是不現實的。
莊曉搖了搖頭,拋開雜念,半肯定半疑問道:
“兩相對應,王齮是為了白起之死,向秦王復仇?”
韓非和張良俱都點了點頭,“就現在的情報來看,大概吧,當然也不能排除還有我們不知道的隱情。”
雖然是自己先提出來的,但莊曉覺得這個猜測實在是概率不高。
至于嗎,為了給自己昔日的主將報仇,復仇對象還不是正主,就搭上自己九族?
他總不會也像姬無夜那么蠢,讓人隨隨便便就忽悠的殺人吧?
可惜也沒別的理由會讓一位三朝元老,深受王恩的老將對秦王下死手了。
“若真是如此,這文信侯可走了一步好棋,利用王齮為昔日主將報仇之心來弒殺國君,徹底撇開了自己的關系。”紫女聽完幾人分析,忍不住感嘆一聲。
“能以一介商賈之身而居高位,自然不簡單吶。”莊曉也應和了一句。
隨后看見韓非面色有異,似乎在擔心此事,又問了一句:
“你在擔心嬴政的安危?沒必要了吧,死在秦國境內和韓國不就沒關系了嗎?”
當然,莊曉說是這么說,但心里并不認為嬴政會輕易狗帶。
命數這個狗東西,有時確實是難以改變。
韓非苦笑一聲,“韓國弱小,旦夕之間就會遭遇覆滅之危。秦王若死于秦韓邊境,不知會掀起多大的風波,亦不知又會帶來多大的災難。”
莊曉點出了現實:“可你沒能力去管秦國的事,所謂智計,不過導勢借力,在秦國,你無力可借,無勢可導。”
“呵,莊兄說的是啊,有些事,終究不是智謀可以解決的。”韓非嘴角的笑意更顯苦澀。
“所以,現在安心處理白甲軍的事吧,不要多想其他的了。”
聽到莊曉提起白甲軍之事,韓非收斂頹意,重新打起精神:
“昨日我和四哥還有姬無夜已達成共識,合力處理白甲軍。今早我也稟告過父王,得到了他的首肯。”
韓王安這回答應的很痛快,秦軍異動還是有點嚇到了他,所以一口應下此事,只求確保白甲軍不出事,以應對秦國威脅。
“墨鴉此前也傳消息給我了,姬無夜命他帶領百鳥全力監察白甲軍。”
事實上還有一個消息,就是蓑衣客似乎因為白亦非之死而被驚到了,躲了起來,現在將軍府的情報都是他暗中派人送去,自己不再露頭了。
不過這個消息莊曉沒有特意再說出來。
“還有,根據墨鴉從姬無夜那里獲取到的蓑衣客提供的消息,白亦非麾下的幾名將官,已經收到了他的死訊,現在都是各有異動,不怎么老實。”
韓非揉揉眉心,“果然,他們還是坐不住啊。”
莊曉進一步補充道:“其中跳的最歡的,就是白亦非的副將,也是他的家將,正在頻繁的秘密會見中下層軍官,意圖不明。”
“你打算怎么做?直接雷霆手段?”
韓非搖搖頭,“昨日父王已將派遣特使前去白甲軍駐地,進行慰問和安撫。我想,還是等特使到了以后,看看眾將的反應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