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日。凌晨。
夜已深,整座城市都沉浸在雨夜的夢鄉里,但是一則消息的放出瞬間炸響了整個獵月星的論壇,回聲不息。
原因無他,這份委托從委托人到委托內容再到酬金都有著令獵月星海城分部爆炸的底氣。
委托人,唯一的四個瀾月級大佬之一,也是最神秘的一個,據說只在六七年前活躍過,但是即便是今天也沒有任何人敢輕視她。
她的表面戰績為零,但是獵月星依舊將其尊為瀾月級,據說當時整個華國中部地區的棘手遺族全都是她一人處理的,不過每一次都沒有任何目擊者。
委托內容:抓捕圣徒的叛徒。
前段時間獵月星的尸體熱搜果然是圣徒在處理叛徒,可是沒有想到的是,圣徒的戒律所沒有抓到全部的叛徒,還讓叛徒藏了起來。
酬金:斷崖。
簡單的兩個字加上配圖就已經能夠令整個海城的獵人瘋狂。一柄優秀的器刃能夠大幅度地提升獵人的能力,不論是對氣血的利用率還是這種等級的器刃自帶的特殊能力,都足以令半人瘋狂。
據稱,圣徒的叛徒攻入了青丘的防火墻,破解了蛋裝,并混入了這一批青丘新生之中。
獵月星的獵人們與青丘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兩者一是野路子,一是體系教育,目的都是培育狩獵遺族的半人。
但是經不住這誘惑太大,看到委托的獵人們都想著,大不了不傷著這些學生,也就事后道歉一下罷了,畢竟大家都是同一戰線的嘛。
獵人們在群里試探了一下,然后就發現所有人都是這么想的,那么底氣就更足了,畢竟你青丘再厲害也不能責眾對吧?
況且這是在抓圣徒的人,本身又沒有犯什么法,反而是維護海城的治安。
于是,一場針對青丘學生的大網拉開。
我叫陸明哲。
我發現這場試煉從一開始就在和我作對,直到現在還是。
各種被抓,好不容易組建起來的聯盟一夜之間崩潰,現在還被這群莫名其妙的人追著,大半夜的還有人潛入我的房間,不過好在黑面具的事情讓我變得謹慎許多,第一時間發現了他,并且立馬逃跑,然后就折騰到了現在。
而這幫人的身份才是最讓我懵逼的,一幫三四十歲的人,不可能是老生,那么這幫人為什么在,有計劃地搜捕著穿蛋裝的新生?
關鍵他們中還有很多是沒有刃的,僅僅是訓練有素的普通人。
要是我還有小隊的話,這種情況根本無所謂,可是沒辦法,現在自己只有一個人,根本對付不了一隊人。
我有些煩躁地想著,我不知道這和青丘有沒有關系,會不會影響到我的考核,但是我知道肯定不能束手就擒,于是我還在狂奔著,盡全力在小巷里東竄西竄,憑著尾刃尚可的靈活性——
在經過轉角的時候,突然伸出一只手按住我的頭,他的力氣很大,我動彈不得。
我感覺到有冰涼的液體注射進了體內,我知道那是麻醉劑。
“一個了,先放到車上去,去抓下一個吧,抓到五個再送去。”有一個男人說道。
“嗯。”有人回答。
他們,要把我送去哪兒?意識消散之前,我的腦海里盤旋著這個問題。
我倒是不擔心自己安全問題,蛋裝檢測不到我的意識后將會覆蓋全身并鎖死,外人傷害不了我。
醒醒——
有人在拍我的臉。
我好渴——
我睜開眼,發出了嘶啞的聲音:“水…”
有人把我扶起來,遞過來一個紙杯,我小口地啜飲著,一邊觀察著周圍。
燈光打得很亮,白色大理石鋪就的地板閃著奢靡的光,這里很大,有點類似于大學的那種教室,只不過放置著大約二十張床鋪。
我躺在其中一張上。
我身邊的是一個大叔,我見過他,他是抓我的那一個,但是我懶得動彈了,跑不掉的,看看他身邊那一支裝備精良的小隊就知道了。
“你是誰?為什么要抓我?”我小聲地問道,盡量不去刺激這個大叔。
“別怕,把你帶過來是有一件小事,等解決了你就可以走了。”大叔笑瞇瞇,“這里是獵月星的地方,你不用擔心我們把你怎么樣。”
“哦。”我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不動聲色地拿出手機,看了看當前位置,確實是在獵月星,一顆心落回原處,他們還不敢在這里對我做什么吧?
“醒了么?”這個時候,有一個帶著全覆蓋面具的人走了過來,他的全身都被一件黑色長袍籠罩,只能看出挺瘦的,其余的都是看不出,一副很神秘的樣子。
他拿出一支藥劑,然后對我說道:“你是第一個被抓住的,我有時間和你解釋。”
“你知道圣徒么?”他問道,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像是三十多歲的人。
我搖搖頭。
“一個遺族的邪教,相當于犯罪集團。”他說道,“現在他們有一個關鍵人物混在了你們青丘的學生里,所以我要把他揪出來。”
“?”我還是很疑惑,他到底要干什么?
“這是一支測謊用的藥劑,在注射之后我會問你幾個問題,你如實回答就好,說謊的話,頭發會變綠。這種藥的測謊效果只會維持幾分鐘,對人體無害。”他說道。
“這種東西真的有用么?”大叔身后有一個人開口問道,一臉的懷疑。
“輪到你說話了么?”他看都沒有看那個人一眼,只是冷淡地回應,然后將藥劑注射到了我的體內。
“你!”那個人也有些不爽,獵人們都是些刀尖舔血的家伙,一向無所畏懼。
“阿亮,閉嘴。”大叔一擰眉,沖著那個人說道。
他站起來,轉身,聲音里帶著些許冰冷:“你認為我家大人,會為了一把武器騙你們么?”
“自然不會,阿亮他不懂事,見笑了。”大叔笑呵呵地打著圓場。
“哼。”黑袍者悶哼一聲,轉過來直面著我。
“現在,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他頓了一頓,“你是不是圣徒的叛徒?”
“不是。”
“你認識圣徒的叛徒嘛?”
“不認識。”
“好了,你可以走了。”他點點頭,然后走向了下一個被叫醒來的新生,那個新生看了看我,松了口氣的樣子。看起來,真的沒什么大事,對吧?
“對了,你等等。”他突然又轉過來,在我的額頭上貼了一個幼兒園的那種大蘋果,只不過好像是綠的,“別撕,有這個在,你就不會被抓第二次,懂嗎?”
我點點頭。
“那萬一圣徒的人搶走這個怎么辦?”先前那個被叫做阿亮的又是發問。
“那樣更好,可以定位。”黑袍者的回答很簡短。
看了看手機,群里面又更新了那些新生的位置坐標信息,現在要做的就是比其他獵人更早到達位置,抓住新生。
他是一名獵人,身為一名海城的獵人,沒有不對那把斷崖動心的,因此他釋放出自己的翼刃,黑色的巨大羽翼展開,輕輕揮舞著,將他帶至空中,只一振翅,便飛出幾十米。
很快,他就來到了目標的門前。
這些新生沒有住在一起實在是太貼心了,就一個人的話,對付起來要輕松太多了。
如果是三五成群的話,可能這樣的活動很快就會惹出大事情,然后被明令禁止。
輕車熟路地用酒店的萬能房卡打開了房門,然后如同回家一般輕松地走進去,他看了看被風吹起來不斷抖動的窗簾。
走了么?
他走到開著的窗戶邊上,看了看如幕的夜色,黑暗中只能看見雨勢依舊,新生的蹤影早已消失。
不對。
他輕笑起來,轉身走到衣柜前,輕輕地打開了衣柜,看著躲在衣柜里的身影,“抓到你了。”
翼刃擋在面前,攔下新生突刺過來的尾刃。
“別鬧,小事情,跟我走一趟。”他說道。
“你滾開啊!”
但是新生顯然聽不進去,只是瘋狂地用尾刃刺過來。
翼刃翻折,將尾刃齊根斬斷,然后他一把把新生拉出來,又打暈了新生。他用公主抱的姿勢抱起了新生,然后走到窗戶邊上,一躍而下。
于是黑色的羽翼再次破開雨勢。
“部長,那個委托…”秘書快步走進獵月星的部長辦公室里,對坐在辦公桌前的那個人說道。
“別管。”部長頭也不抬,打斷了她的話,“張貼公告,對城內出現的騷動,獵月星海城分部表示歉意,接下來將會妥善管理隸屬于獵月星的獵人,還有再說明一下,這個委托是真的。委托人、獎勵,都是真的。”
“這…好的。”秘書點頭,慢慢離開辦公室。這種參與范圍極廣、易引起大騷動的委托一般情況下會被獵月星撤回,但是很顯然,這一次獵月星選擇全力支持這個委托的進行,并且宣布對產生的騷動負責。
這到底是為什么?僅僅是因為…
發布委托的那個人嗎?
無論如何,都不能撤回。
部長放下筆,微微皺起眉。
誰讓這個委托的發布人,是最神秘的瀾月級之一呢,如果能把那一脈的勢力拉攏到獵月星本部這一邊,將是天大的功勞。
再不濟,也要交好。
所有的麻煩,都讓他來處理吧,現在的獵月星,可不是七八年前那樣鋼板一塊了。
“林校,那個委托…”秘書快步走進校長的辦公室。
“不做任何通知。”林校長打斷了秘書的話,“告訴獵月星那邊,我們的學生但凡少了一個,我都會親自殺上門去!”
當秘書走出辦公室,當辦公室的門被關上,林校長才猛地怒道:“可惡啊這小子,這干的都是什么事!”
可以想像,這個“沒有異議”會讓所有人都認為,青丘是怕了這個委托人,他是怕了這柳素衣。
但是按照賭約,他又不能再插手這一次入學考,這就很氣。
可惡可惡可惡,是不是柳素衣和這小子串通好讓自己丟臉的?
幸好今年有了蛋裝,學生的安全問題可以保障,再加上海城現在依舊還是戒嚴期間,也很難鬧出什么大亂子。
清晨。
王元駒站在陽臺上,望著新雨后的城市,伸了個懶腰。
雖說聯盟是沒了,他也算是虧了一筆,不過好在最后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弄走了一筆積分,現在他應該是所有新生里最肥的一個。在仔細核查了之后,他發現一直跟著自己的幾個人都不是黑面具,于是他大概是唯一有小隊的新生了吧,別的不說,穩定住新生前十的位置還是可以的。
這么想來的他,心情還不錯。
直到視野里一只腳越來越大,直到這只腳結結實實地砸在他的胸口。
“我TM——”王元駒向室內翻滾過去,這一腳把他踹懵了,他躺在地上,好半天沒喘過氣來。
“那啥,對不起啊,沒收住…”來者雙手合十抱歉著,然后抽出身側的長劍指著王元駒,“不過任務還是得做的,你是想自己暈還是我把你打暈?”
“你給我!”王元駒氣血上涌,械刃出鞘,猛地站了起來,然后就感覺眼前一片黑漆漆,頭暈得很,隨即又癱了下去。
“…”來者嘴角抽了抽,行吧。
拖著這個新生,他走到外面走廊上,一陣叮叮當當的打斗聲傳出來,他的隊友們一人拖著一個被打暈的新生走了出來。
“你怎么這么快?”有個隊友問道,這家伙是最不靠譜的啊,怎么反而最先出來?
“這家伙被我秒了。”他輕描淡寫地略過,“走吧,去那里做個測驗。”
“哦哦好。”即便滿腹狐疑,但是他的戰績擺在這兒,隊友也沒說什么。
很快,面包車到了獵月星的大樓,幾人把戰利品抬了出來,然后發現等候的隊伍已經排到了大廳里,沒辦法只能接著等下去。他們還不敢留一個人看著剩下的人出去繼續抓,畢竟變故太多了,獵人之間也不是風平浪靜的。
大廳里雖然是很嘈雜,但是也還算是秩序井然。
“怎么沒一個是啊?”抓著王元駒的獵人苦惱地對著身邊的人說道。
隊友聳聳肩,也是有些無奈,“本來就只有三百分之一的概率,別多想了,這可比買彩票的概率高多了,接著抓吧。也就這兩天,肯定會有人抓到的。”
“我們這么大張旗鼓地抓,那個叛徒又不傻,肯定不會繼續混在學生里了吧?”他有些奇怪。
“既然能夠混在那些學生里,那個叛徒大概本身各方面就和學生類似,直接抓類似‘學生’的人,遲早也會抓到的對吧?”隊友笑著。
“這樣倒也是。”那人點點頭,但是很快又有了疑惑,“那他為什么不離開海城?”
“因為他不敢。”隊友的目光投至街道上,“海城周圍的幾座城市可都是有圣徒的分祭壇的,黑暗面被圣徒的人牢牢控制著,那個叛徒如果被抓到,才是會真正的生不如死吧?”
“嗯,可是…”那人又問道,“我們這樣確定不會做無用功么?”
“無用功…”隊友重復著他的話,“這里的人絕大部分都是在做無用功,可是他們為什么還會去做呢?第一,那個黑袍者把我們的部分信息記錄下來了,并且做了一個排名,這樣子,我們無論如何都不是無用功;第二,我們離這個任務本身最近,這樣子,也最容易知道,誰是那個幸運兒。”
“哦——”獵人點頭,看了看隊伍,雖說隊伍很長,但是實際上并沒有很慢,只過了十分鐘就輪到了他們。
王元駒被兩下拍醒,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然后坐了起來,環顧四周,不過沒等他打量完這里,一個人塞給他一張傳單一樣的東西。
“邪教分子混入青丘學生之中,現在需要使用測謊劑檢驗您的身份,還請配合。這里是獵月星,沒人敢害你也沒有人會害你。”
王元駒快速掃過了傳單上的內容,雖說是懂了發生了什么,但好像一點都沒搞明白一樣,滿頭霧水。
這事情…
青丘知道嗎?為什么青丘一點反應都沒有,難不成這其實是考核的一部分?!
王元駒突然醒悟過來,一下跳起來就要跑,然后就被不知道哪里伸出的一只巨掌按在了床上,“給我老實點,就要到你了。”
王元駒看了看大漢邊上磨刀霍霍的幾個人,識趣地坐了回去。
一個穿長袍帶著面具的人走了過來,走到王元駒的床前停住了。
這個人…有些眼熟的樣子…王元駒看著他,皺起眉頭,雖說他帶著面具看不見臉,但是這身形總是給自己一種在哪里見過的模樣。
他熟練地在王元駒的胳膊上打了一針,然后問道:“你是不是圣徒的叛徒?”
“開玩笑,我怎么可能是!”王元駒大叫起來。
“好了。”面具人對著大漢說道,“放走吧,他不是。”
“好吧。”大漢點點頭。
王元駒眼珠子一轉,突然暴起,一把抓掉了面具人的面具。
哼,讓我看看你到底是誰!
他撿起地上的面具,撣撣上面的灰塵,很是淡然。
然而王元駒就不淡定了,那個家伙…居然還戴著一張半面的面具,而且看得出來,在里面還套著四五層黑絲襪…
你特么是變態嗎?
“打一頓再放走吧。”他慢慢戴上面具,依舊淡然。
抓捕的行動從凌晨開始,一直持續到這一天的深夜,鬧出了不少動靜。
“兩百七十三…”蘇渭清點完了數量,“這幫獵人動作還真是快,才一天就基本完成了指標。”
直到現在,夜已經深了,才終于有了些許清靜。
那么今天就到這里好了,是時候去跟進一下任務進度了,看這樣子他們也抓不到什么別的新生了。
走出獵月星的會議廳,回頭看看門邊上的牌子,蘇渭突然就感覺到一陣肉疼。這個偏廳啊,花了自己幾萬才租下來幾天時間,獵月星的人,都是些笑瞇瞇的惡魔!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但是大街卻不復臺風前的繁華熱鬧,畢竟還會有暴雨的吧。
拿出手機,蘇渭隨意地刷著今天的新聞,忙活了一天,手機的電到現在還是滿的。手指一頓,蘇渭的目光停留在一條新聞上。
海城郊外發現大量遺族活動跡象…
難怪今天都沒軍警來壞我的局。蘇渭點點頭,不過這樣的話,之前準備好的,趕軍警出局的后手也就用不上了啊,那不是白想了?
默不作聲地甩開身后尾隨的人,蘇渭慶幸有人教過自己反偵察這一套,要不然被某些不懷好意的獵人盯上還真是個麻煩。
很快,蘇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洗漱完畢就鉆進了自己的被窩里。
下一步,是要干啥來著?再上個保險吧,雖說一年級和二年級生不在自己的任務范圍內,但他們要是來搞破壞就不好了。
他點開了獵月星的APP,用著姐姐的ID上論壇發了一貼。
“搜捕范圍擴大,信息更新,圣徒叛逃者能力為易容,青丘一年級生及二年級生亦加入搜捕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