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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話:幻象

  “人太多了”

  鹿本信崇和瀨戶七海發現怎么擠也沒辦法再擠到更高的位置了,跟在他們后面上來的人群也一樣,很多都選擇就地坐下欣賞煙火,再往上,估計得人踩人了。

  “要不就在這里吧,位置也不錯的。”

  瀨戶七海牽動鹿本信崇的衣角,她抿了抿嘴角。

終于要說正事了  歡樂的時光總永久,七海,這條道路不可能一直這樣拖延地走下去。

  你總該告訴信君的。

  “又在想什么?”

  鹿本信崇已然走在她的前面,反過來帶動她。

  “喔,沒什么,在想關于信君將要去留學的事情。”

  瀨戶七海將自己心中的不安與慌張掩蓋過去。

  信君他,會為七海留在曰本嗎?

  兩個人的運氣不錯,剛好遇到了剛才幫忙撈金魚的兩個小女孩,他們的父母在這邊占了位置,要提前回家了。

  “那下半場就交給你們啦。”

  他們笑容洋溢著家庭和睦的幸福感。

  瀨戶七海跟在鹿本信崇身后,吃吃地望著他們一家人說說笑笑遠去的背影。

這就是  普通人家的生活嗎?

  她從來沒體驗過,有父母在身邊,會有多幸福。

  “是想父母了吧?”

  鹿本信崇拉過瀨戶七海的小手,有點涼涼的觸感。

她的手真的很小巧啊  鹿本信崇情不自禁又開始撓起她的手心。

  “別別這樣,信君。”瀨戶七海轉頭四顧,確認沒有其他人在往這邊看才稍微安下心來。

  “很想,拿到他們的照片那天起,經常會夢到和他們一起生活,會想象如果他們還活著,七海現在會變成什么樣子。”

  “極道公主”

  兩人不約而同說出了同一個詞。

  “噗呲!”

  然后又情不自禁一起默契地笑出聲。

  人群此起彼伏地為煙火表演高呼——又一輪金樹銀花在夜幕中綻放,光亮照耀在殘留的濃煙上折射出不一樣的光華,歡呼聲更大聲了。

  做了很長時間的心理準備,瀨戶七海最終還是開口了。

  她咬咬牙,還是問出了口:“信君,一定要去丑國留學嗎?”

  瀨戶七海靜默地呼吸,等待鹿本信崇的答案。

  其實,不去丑國,也可以的吧。

  只要是信君想做得事情,就算留在曰本,也能做得到。

  “嗯,一定,必定,肯定,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聽到接連三個不容反駁的肯定詞,瀨戶七海的心里涼了半截。

所以信君不會留在曰本了  “就是就是我也有在想啊,信君的夢想,留在東京,也能實現的吧,去丑國留學”

  “不能哦。”

  鹿本信崇回答得很快,瀨戶七海連編理由的時間都沒有了。

  “七海你也知道是什么原因才對吧?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瀨戶七海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她這段時間一直抱有些許僥幸,信君可以放棄互聯網走其他道路啊,可以在曰本留下幾年等自己一起去丑國啊  找了那么多理由,其實全都是在自己騙自己。

  信君那樣傲氣的男人,又怎么會容許其他人來更改自己確定過的事情?

  即便是七海我甚至是小唯和那些對他很重要的人來勸,也不會有結果的。

至于在曰本留下幾年  瀨戶七海的耳畔回響起鹿本信崇說過的,有時候,五年,便是一個時代的終結。

信君等不了我  她慢慢低下頭去,將自己的淚水隱藏在陰影之中。

  瀨戶七海偷偷摸出了海老名和七七香的合照,淚水模糊了雙眼,幾乎看不清楚他們的笑顏有多么燦爛。

爸爸媽媽  如果是你們,會怎么做?

  又一輪煙火升上了天空之中,在夜幕之上展開了絢麗的畫卷。

  瀨戶七海突然想明白了,為什么當年母親會大著肚子離開東京。

那明明是她最脆弱,最需要照顧的時候  可父親也在為自己的事業努力,她不能成為父親事業上的阻礙。

  盡管是混極道,但那確實也是事業。

所以她懷著自己毅然決然地離開了  超越了時間與空間,瀨戶七海體會到了自己的母親當年的心情。

  她不可能勸說海老名放棄整個千花町,解甲歸田,采桑種茶。

  海老名是生在極道中的男人,就算是死了,靈魂也支撐著他站在大地上,屹立不倒。

  瀨戶七海默默擦拭干眼淚,轉頭看向鹿本信崇。

  他抬頭望著空中的煙火,很是入神。

  她的眼中看著他,他的眼中看著未來。

  淚水又模糊了瀨戶七海的雙眼,她在鹿本信崇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些許幻覺。

  如地獄之火燎燃而起,要將他整個吞沒。

  她仿佛看到了,鹿本信崇被學閥壓榨不堪,從樓層之上墜落。

  她仿佛看到了,鹿本信崇為了籌集創業資金,在各個投資商之間來回走動,最后卻被財閥的一個電話打回原形,被所有資本拒絕,守著自己的企劃直到被剽竊。

  她仿佛看到了,鹿本信崇入職企業,被霸凌被孤立,卻仍要笑著拍前輩的馬中的自信和沖勁消失殆盡,活得和行尸走肉一般。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她看到了  一副又一副地獄般的景象重疊在腦海中,瀨戶七海覺得自己的大腦很痛,快要炸裂開來。

  很多年前,巖崎志雄還沒有把公司當家的時候,他曾經說過幾句話,瀨戶七海印象深刻,但她一直想不明白。

  “如果一個人天生廢材,那他應該祈禱自己生在北歐,即便是再廢材的家伙,生在北歐,也會廢材得很體面。”

  “但一個人,如果是個天才生在哪里都好,除了曰本。”

  瀨戶七海仿佛看見了鹿本信崇肩膀上扛著好幾座大山,負重前行。

  它們把他壓得喘不過氣來,他卻舉重若輕,談笑自若。

  我懂了啊,信君,我終于懂了!

  瀨戶七海努力忍住哭泣,她想吸鼻子,但又怕鹿本信崇發現自己在哭泣,所以不敢。

  信君想要翻越第一座大山,便要花費常人十倍努力了。

  更何況還有好幾座大山等待他?

  等他翻過那座山,看到一個新世界之后,發現其實很多人的起點便在那里了,他他還會保留現在的沖勁和信心嗎?

大熊貓文學    我在東京的千面人生